整整三個小時才挖到大巴殘骸,遇難者家屬在此期間也陸續到場。
啜泣聲從一個人,到兩個人,最終感染一片。
張菁卻死死咬住下脣,老冉又沒死,她哭什麼?!
不準哭!
唐維看姐姐這樣,心裡很不好受,一邊還得看顧外甥女,他更不能倒。
是夜,山間的風格外冰冷,彷彿能吹進骨頭裡。
終於,第一個人被挖出來,在經過醫生的檢查之後,確定已無生命體徵,宣佈死亡。
張菁強忍已久的眼淚猶如開閘的洪水,奔涌而出。
因爲,那個人她也認識,姓劉,冉正斌的秘書,每逢正月初一都會攜家帶口上門拜年。
老冉……
“阿維,你姐夫要丟下我了?”女人含淚的雙眼一片茫然,“他怎麼就捨得丟下我呢?”
沒有歇斯底里,但那種悲痛卻無處不在。
“姐……”男人不由哽咽。
緊接着,第二個人被挖出來,面脣已經凍成醬紫色,醫生檢查之後,無奈搖頭。
凌晨零點,距離事發已經過去七個小時。
冉瑤在寒風中已經感覺不到冷,一顆心彷彿在冰池中沉浮。
每挖出一個人,她的心便如同剜掉一塊肉,在確定不是冉正斌之後,那塊肉又被粘回去。
循環往復,肉沒少,可痛是真。
在搜救隊員的不懈努力下,大巴已經初見雛形,遇害者也陸續被找到。
冉正斌一行加上司機和警衛總共十人,被挖出來九個,其中七死二傷,只剩冉正斌沒找到,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姐,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不定……說不定姐夫已經躲開了!”唐維給張菁打氣,也給自己打氣。
另一隻手攬着外甥女,傳遞着溫熱。
搜救隊員繼續深挖,卻始終沒有找到冉正斌。
張菁眼裡亮起一束光。
冉瑤祈禱着奇蹟的發生。
突然,一陣怪異的響動引起搜救隊員的注意,“好像是從這邊傳出來的!”
在大巴殘骸正對靠山的位置,有金屬撞擊的聲音。
“挖——”
一聲令下,開始行動。
很快,雪被鏟開,一個洞口出現在衆人眼前。
冉正斌裹着軍大衣,嘴脣青紫,手裡拿着打火機敲擊山壁,見到洞口被刨開,眼裡閃過驚喜的光芒——
“快……救……人……”
然後,顫抖着手,艱難地指向裡面。
凌晨三點,四名倖存者被緊急送往醫院,裡面不僅有冉正斌,還有宋子文。
原本,冉正斌打算結束最後一場會議,就直接回家。
誰曾想,離開市政大樓的時候,宋子文追上來,要跟他談談。
冉正斌自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搞得對方在同事面前下不了臺。可這小子卻咬住不放,最後連“搭便車去津市”這種蹩腳藉口都能找得出來。
可也正是他在車上,才令冉正斌逃過一劫。
雪崩發生的瞬間,大巴被掀翻,撞擊山體,引發第二次雪崩。
宋子文恰好坐第一排靠窗的單人座位,繫了安全帶,纔沒有被甩飛出去。
可手臂刮在玻璃碎渣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流。
他深知隨時都可能發生第三次、第四次雪崩,當務之急是要離開這裡,可這一片全是山腳,如果遇上更大面積的崩塌,隨便怎麼跑都不可能躲開。
幸好,他所在的車窗正對一個山洞,當即拖着昏迷不醒的冉正斌往裡面爬。這個時候,他應該慶幸車窗碎了。
等他準備爬回車裡,救其他人的時候,第三次雪崩來了。
不僅牢牢堵住洞口,伴隨落下的碎石還砸傷了他右肩,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宋子文再次睜眼,入目皆白,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爲還被困在白茫茫的雪堆裡,求生無望。
可濃郁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嗅覺,令他猛然回神——
醫院?!
想起冉正斌,男人渾身一震。
“阿文,你終於醒了……”熟悉的聲音,那句“阿文”彷彿穿過光陰的桎梏,險些讓他以爲自己又回到了熱戀時。
阿文……
曾經,她也這樣叫他。
一聲比一聲甜。
可兩人和好之後,冉瑤便再未這樣稱呼過。
他悲哀地意識到,有些東西終究不一樣了。破碎的心再怎麼奢望,也無法完好如初。
可就在剛纔,他又重新聽到了那聲“阿文”,迫不及待想問什麼,可出口卻成了——
“你爸爸還好嗎?”
冉瑤握着他的手,含淚點頭。
宋子文長舒口氣,卻牽扯到傷處,疼得直冒冷汗。
他動了動脣,想說什麼,卻終究頹然。
“阿文,你要快點好起來。因爲,”女人莞爾一笑,“我和寶寶都需要你。”
原來,她一直都懂他的心。
此時此刻,才選擇了迴應。
冉瑤想,比起生命,其他都不重要了,至少他們還有以後漫長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