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在怡紅院住下了。
鴇母看在三百兩雪花銀的份兒上,爲她安排了一間最好的閨房,又請來湛都有名的裁縫師傅替她製作表演當天要穿的舞衣。
“你既要上臺,總得有個像樣的花名吧?”
宜安僅着白色裡衣,立於窗前,一頭潑墨青絲猶如上好的黑緞,看得鴇母豔羨不已。
雖然姑娘戴着面紗,看不清容貌,但就憑這風流婀娜的身段便足以叫男人神魂顛倒。
尤物啊!
“你們怡紅院的姑娘都有哪些花名?”
美人就是美人,連聲音都如此悅耳。
心裡暗自感慨,面上卻不露分毫,鴇母帶着和善的笑容:“要說我這院子裡,好些個姑娘的名兒那都是花銀子請筆者先生起的,比如墨香,玉茗之類。”
“筆者先生?”
“哦,就是近些年頗爲流行的志怪小說作者。”
“難怪聽起來像狐狸精。”
鴇母一哽,氣悶不已。
半晌——
“瑤姝。”女人突然開口。
鴇母微愕。
宜安突然轉身,風撩起她面上青紗,露出精緻的下頜,驚鴻一瞥,便叫人移不開眼。
“我的花名,瑤姝。”
“好!好!瑤池仙姝,既靈氣,又含蘊。”
鴇母扭着腰,歡天喜地走了。
第二天,花柳巷便議論開,說是怡紅院來了位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名喚瑤姝,將於三日後登臺獻舞,介時公開競價,永久賣身!
爲了加大宣傳效果,鴇母還特地請來城中小有名氣的畫師爲安安繪製了一幅小像。
女子青紗覆面,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流轉。
雖然只露出一雙眼,卻叫人無端神往。
一時間,怡紅院名聲大噪。
寂三趁夜將那幅小像撕掉,一個閃身消失在夜色裡,不過半柱香時間,便恭恭敬敬立於主將營帳之中。
“……三日後,登臺獻舞,公開競價。”寂三說完,從懷裡掏出已經皺巴巴的小像雙手呈上。
衛綦接過,只一眼,便能確定是她無疑!
“放肆——”
寂三低着頭,默默裹緊黑袍,裝鵪鶉。
衛綦冷笑不斷,獻舞賣身?
很好……
登臺當天,宜安驅逐了鴇母派來的侍婢,親自梳妝打扮。
飛天髻成,長眉入鬢,眼線上挑,脣點絳色,剛好與一身豔紅舞衣絕妙相配。
吱嘎——
門打開,鴇母驚得眼若銅鈴,口能吞蛋。
宜安卻淡淡挑眉,依舊青紗覆面,那雙靈動十足眼眸卻因黛筆勾勒,顯出幾分妖冶,美得令人心驚。
鴇母連道三聲“好”,笑得像朵風中殘菊。
這下她怡紅院的招牌可就打出去了。
臺下,早已座無虛席,二樓的包間也盡數亮燈。
盛況可見一斑。
花柳巷口。
“陛……家主……”小太監自掌嘴巴,“這再往前便是青樓了。您可要去?”
蕭季承忙於朝政,好不容易歇下來,便出宮巡訪,也好見一見這戰後盛景。
齊地苦寒,哪有湛都繁華?
眼下,這一切都是他的了!
快哉!
蕭季承聞得巷中人聲鼎沸,好奇心驅使下,整了整衣襟,道:“便去一探,有何不可?”
小太監連連賠笑,擡步緊跟。
“把你的腰桿給孤挺直了!一副奴顏卑膝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從宮裡出來的?”
“是。”小太監狠捏了把汗,彎下一半的腰豁然挺直。
蕭季承往寬巷深處,大步行去。
“怡紅院?”
小太監適時開口:“以前在齊宮的時候,便常聽人議論,說這怡紅院乃是湛都最有名的青樓。”
蕭季承仰頭,看了眼招牌,入內後不由感慨,“的確不負盛名。”
小太監正與一賓客搭話,好一會兒才拭着大汗擠出人堆兒。
“家主,都打聽清楚了。今日是瑤姝姑娘首次登臺,是以引來諸多傾慕者圍觀。”
“瑤姝?這名字還挺有意思……”
“奴……爲您擇了二樓包間,家主可以上去?”
“走吧!”
鴇母滿頭金玉翠翹出現在臺上,一語三扭腰,“衆所周知,今日是我們怡紅院瑤姝姑娘首次登臺,先在這兒感謝各位客官大駕。五百兩銀子起拍,價高者便可將瑤姝帶走。”
這回,拍的是人;而非,初夜。
所以,底價這麼高也無人表示異議,畢竟,這一買,可是個活生生的大美人兒。
這時,一陣舒緩曼妙的琴音緩緩流瀉。
舞臺中間垂下一根紅色綢帶,就在衆人屏息凝視的當口,一紅裙美人順着綢帶,在花瓣雨中旋轉而下,雖以青紗覆面,卻掩蓋不住那玲瓏曼妙的身段。
赤足,纖腰,肌膚如雪。
那一瞬間,全場死寂,緊接着一聲、兩聲……茶杯碎響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