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節哀。”張閭向秦蓉鞠躬,繼而朝岑家兩姐妹頷首致意。
秦蓉回禮,表情淡淡。
岑朵兒盯着他手上的公文包,目光復雜難辨。
岑雲兒倚在秦天奇懷裡,嚶嚶啜泣,在場所有人之中,恐怕就只有她沒注意到張閭的到來。
有夫萬事足的人心也夠寬。
卻見張閭站到靈堂中央,對着遺像鞠躬,每次彎腰都是標準九十度,足見其誠。
三躬畢,輕咳兩聲,音量不大,是對死者的尊重,卻也不小,足夠讓現場所有人聽見。
“本人張閭,岑董事長的私人秘書,2033年8月27號,我受當事人岑振東先生委託,按照他本人意願,在另外兩名無利害關係的律師共同見證下訂立遺囑,由攝影師xx現場對整個過程進行拍攝留存……”
衆人神情一凜,紛紛豎起耳朵,好戲開場了!
秦蓉身形微晃,岑朵兒去扶,卻被她不動聲色避開。
“媽!”她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賭氣?!爸走了,就剩我們母女三人相依爲命,如果我們也垮了,那公司怎麼辦?你想便宜那個孽種嗎?!”
秦蓉低頭抹淚。
岑朵兒急得抓狂,她們以爲她就不傷心嗎?
那是她親爸!
人心肉長的,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但她更清楚,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屬於她們的東西決計不能落到外人手裡!
尤其是公司股權……
“媽,醒醒吧!那個孽種虎視眈眈,你怎麼就……”
“朵兒,夠了。”秦蓉打斷她,“媽很累,不想討論這些事。”
“你!”
岑朵兒氣得雙眼發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她上躥下跳是爲誰?
她心狠手辣又是爲誰?
可到頭來,她得到什麼了嗎?
“你是不是怪我那天下午逼爸在新的遺囑上簽字?”她問得冷靜,眸色如冰。
秦蓉猛地擡頭,看了她一眼,驚愕,無措,還有一絲被說中的心虛。
果然如此……
岑朵兒笑了,一股蒼涼涌上心頭,卻在下一秒將所有淚光悉數逼退,她還是個冷心冷肺的岑二小姐。
“隨你吧。”
既然她們要清高,要姿態,不爭不搶,那就別怪她自己顧自己!
“……現遺囑內容如下:本人名下百分之六十岑氏股權將由岑朵兒繼承,所有動產和京都不動產交給妻子秦蓉,岑氏名下琥珀服裝品牌交由岑雲兒打理,另——”
張閭話音一頓,目光掃過衆人,最終落在岑蔚然身上,“本人所持有的江州產業全部移交大女兒岑蔚然名下。立此遺囑,是我個人真實意願,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上述繼承人對我個人財產的繼承權。”
張閭宣讀完畢,將遺囑連同律師見證書一起拿在手裡,目光落在幾個當事人身上,“如有疑問,可以當場提出,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如果沒有問題,請在文件上簽字。”
江豫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不過,他還是低估了蔚然在岑叔心目中的分量,“江州產業全部移交”,輕描淡寫八個字便將潑天財富送到了自己最虧欠的女兒手裡。
也不管那麼龐大的產業羣然然是否有能力扛起來,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塞到她手裡。
也罷,人這輩子總要任性一次。
反觀岑蔚然,顯然不知道那八個字的含義,也不知道於她來說這份遺囑究竟意味着什麼,只管低頭,眼瞼微垂,像棵剛破土的小草,帶着獨有的清芬,懵懂又茫然地存在於這個新奇的世界。
一半土裡安詳,一半仰望澄空。
岑朵兒心滿意足,從始至終她想要的只有岑氏!
抱緊了母雞,還怕沒有蛋吃?
她只會比父親做得更好!
岑氏在她手裡一定會越來越強大……
可心裡卻有股莫名的酸澀上涌,令她眼眶發酸,眨眼間,淚水滑落。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爸爸將她抱在懷裡,笑着問:“咱們朵兒長大以後想做什麼?”
“做董事長!”
那時不過六七歲,去過幾次公司,多數時間都待在辦公室裡,看那些下屬進來出去,出去進來,一個個面色恭敬,她便覺得坐在辦公桌後的父親格外高大。
是不是隻要坐到那個位置上,就能讓人點頭哈腰,乖乖聽話?
“朵兒爲什麼要當董事長呢?”
“威風!像奧特曼一樣,每天都在打怪獸!”
“哈哈……那以後爸爸的位置就讓給你坐,好不好?”
“好。”
到底,還是全了當年戲言般的承諾。
原來爸爸沒有忘記過她,而之前自己做的那些事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呵呵……
最懂她的人,竟然是父親。
岑雲兒倒沒什麼所謂,反正她已經嫁人,況且秦家比之岑家只好不差,錢對她來說只是個數字而已。
只要秦天奇在她身邊,就算吃糠咽菜也無所謂。
秦蓉卻像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頓時清醒過來,“張律師,你說振東他……把江州所有產業都給了岑蔚然?!”
“不是我說,是岑董自己在遺囑裡寫明的。”
“那十二塊地呢?!”
張閭沉吟一瞬,“自然也在其中。”
“不可能!”聲音陡然拔高,秦蓉雙眼乍現凌厲。
岑朵兒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不忍?活該?
爲什麼有些人非要等現實給予致命一擊後,才知道懸崖勒馬?
可是勒得住嗎?
當着這麼多媒體和賓客的面,岑家如何丟得起這個人?
爸爸,你竟然爲她謀劃至此,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岑朵兒心裡百味陳雜。
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站出來阻止,因爲,如今的岑氏已經交到她手裡,而她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公司形象毀於一旦?
“媽,別說了……”
“朵兒,你爸爸竟然把江州全部產業都交給她!你甘心嗎?”秦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攥緊女兒的手不放。
她很想問,你剛纔幹什麼去了?!
但凡秦蓉有一點想要阻止的意思,她拼盡全力也不會讓張閭當場宣讀遺囑內容。
可惜,秦蓉沒有,不僅沒有,還徹底涼了岑朵兒的心。
“我想要的已經拿到了,爲什麼不甘心?”
“那十二塊地加起來的估值抵得上整個岑氏,你怎麼……”
“媽,爸已經在遺囑裡承認了她的身份,你聽見了嗎?‘大女兒’,岑家長女,她得到的本就該比我多。”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那是我和你爸爸辛辛苦苦打拼回來的,憑什麼交給一個野種?!”
“野種”兩個字一出口,不僅令岑蔚然全身僵硬,在場賓客間也爆發出一陣騷亂,媒體界的人更是伸長脖頸,恨不得把頭探進當事人嘴裡,只求再來點勁爆的料!
“怎麼回事?岑夫人沒承認那個私生女?”
“呵,誰說是私生女?沒聽剛纔唸的?大女兒!依我看,這關係玄乎着呢!”
一片唏噓。
半晌,纔有人試探性開口,“這麼說,岑夫人可能是……第三者?”
譁——
瞬間炸開了鍋!
“那這樣也就說得通了,長女確實應當多分一些……”
秦蓉聞言,氣得渾身顫抖,“你們都給我閉嘴!”
登時噤聲。
而後看向張閭,揚聲道:“這份遺囑,我不會承認的!”
“岑夫人,您這樣做並不影響這份遺囑的法律效力,也就是說,遺囑會照常執行。”
“你放屁!總之,我不會讓這個人從岑家拿走一分一毫!”伸手,直指岑蔚然。
後者身形微晃,江豫伸手把她摟進懷裡。
衆人心思頓時微妙起來。
江州產業……
江家……
這真的只是巧合?
任誰都知道,江家是魔都頂級豪門,而江豫這個未來的繼承人似乎還沒有結婚……
秦蓉還想開口,被岑朵兒硬生生攔下,“媽,別再說了。”只會更加丟人現眼。
“朵兒,你也同意了嗎?那本該是你和雲兒的東西,我替你們爭取有什麼不對?爲什麼不讓我說?!”
“木已成舟,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乖女兒,媽知道你辦法多……”
“這次我也無能爲力。”
“那怎麼辦?!怎麼辦?!”她突然激動起來,“難道大片產業拱手讓人?!這些年你爸一直把錢往江州抽調,眼看那邊逐步發展起來,收入成倍增加,你捨得嗎?!”
岑朵兒咬牙,捨得嗎?
她當然捨不得!
可她現在真的是沒辦法……
爸用公司堵她的嘴,滿足她想要的一切,卻給了岑蔚然一生享之不盡的財富,甚至……連婆家都替她找好。
心不可謂不偏!
但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可能放棄公司繼承權,也只好便宜岑蔚然……
“媽,算了,隨她去吧。好歹公司還在,她拿走多少,我就能賺回多少。”
秦蓉哭倒在女兒懷裡,“我這是做了什麼孽……”
岑蔚然皺眉,脣瓣動了幾下。
“噓!別開口,你還嫌事情不夠亂?”男人甘冽磁性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她擡眼,眼裡有種近乎惶恐的茫然,“那些東西我不要……”
“那是岑叔給的,你忍心拒絕他?”
“我……”
“然然,你應該知道,岑叔有多想彌補你和阿姨,雖然談錢太俗,又顯得沒誠意,但有一點無可否認,那就是這些東西能讓你和阿姨生活得更好。你不爲自己,也要爲阿姨多想想。”
岑蔚然眉心收緊,眼裡糾結萬千。
其實,從賭場開張到現在她每個月都有固定上萬的收入,多的時候甚至分到過十幾萬。
錢夠用就好,她從不貪多,所以,對於遺產這種東西,也從未抱有幻想。
可岑蔚然無法確定母親的想法。
這些年,媽媽獨自撫養她長大,岑振東虧欠最多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母親!
說句不好聽的,這些錢她就算拿了,也受之無愧!
更何況,岑朵兒找人綁架她,如果不是江豫搭救,她恐怕已經被刀疤臉……
對方不仁,就別怪她不義。
“你想多了……我沒打算放棄繼承權。”說完,兀自低頭,又變回木訥的樣子。
男人眼底閃過錯愕,旋即演變成無奈,最終化作脣邊一抹淡笑。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或許,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是他想象中以爲的那般善良可欺。
也對,能挑唆刀疤去對付岑朵兒的人又怎麼會是個受氣包?
最後,在衆人見證下,秦蓉娘仨和岑蔚然各自在遺囑上簽名。
張閭檢查一遍,“沒有問題。”
合上文件放回公文包,“明天下午三點,中正律師行,我會親自把屬於各位的東西交到各位手裡,所以,請務必準時出席,如果,你們之中有任何一位不能到場,交接時間將無限期後延。”
“無限期?!”岑朵兒眼神一暗。
剛纔她還在想,如果岑蔚然有什麼不測那江州的產業……
可轉眼,就讓張閭把路堵死。
岑蔚然可以不急着拿到遺產,可她急!
公司改朝換代,她必須儘快掌握話語權。
“沒錯。現在遺囑上交待的東西已經變更了所有權,在你們四位名下,但能否及時拿到還要看各位是不是能同時出席。”
秦蓉目露憤慨,“張閭,你在防誰?!”
“抱歉,這不是我的意思。岑董事長已經妥善安排一切,我不過是個執行者,不勞您如此動怒。”
“你!”
“張律師辛苦了,明天下午我們會準時到場,”岑朵兒開口,朝岑蔚然的方向瞥了眼,“只希望有的人不要故意整出幺蛾子來噁心大家!”
岑蔚然始終低頭,不予迴應,神色淡漠至極。
上午十點二十六分,追悼會結束。
賓客們看了場免費豪門大戲,心滿意足地離開。
秦蓉被岑雲兒扶着離開,邊走邊哭,直到上了車才阻斷衆人好奇的打量……
岑朵兒儼然成爲頂樑柱,向各位賓客表示感謝,鞠躬相送,儼然一家之主的派頭。
之後,又找到媒體界出席的人,許以好處,作爲交換,今天靈堂之內發生的事絕不可見報,也不能傳出任何風言風語而損害岑氏的形象。
張弛有度,恩威並施,很快將媒體籠絡住,手段不可謂不高。
連江豫都不得不承認,岑朵兒纔是繼承公司的最佳人選。想必岑叔也考慮到這點,纔會決定把岑氏交給她。
豪門生存法則說白了,就是弱肉強食。
無疑,岑朵兒是個兇猛的掠奪者,心夠狠,定力足,關鍵膽子夠大,一般男人都不一定有她這種魄力。
若非她動了不該動的人,江豫其實不介意交個朋友。
“那我也走了。”岑蔚然從他懷裡退出,站到半步開外。
男人眉眼一深,“我開車送你。”
“不用,很近的,沒必要。”
“正好,我走路送你過去。”
岑蔚然抿了抿脣,她還有話對他說,遂點頭同意。
江豫撐傘,兩人步入綿綿細雨之中,無可避免地靠近。
岑蔚然退開稍許,儘量保持兩人之間一拳的距離,江豫沒有故意靠近,反而不動聲色把傘往她那邊挪。
“我有話想對你說。”
江豫心下微沉,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異樣,“前面有個咖啡廳,我們進去喝杯東西。”
“好。”
兩人落座,面對面。
岑蔚然髮簪鬆了,江豫伸手欲扶,被她避開。
男人的手僵硬在半空,氣氛頓時陷入尷尬。
她順勢將飲品單遞上去,“看看想喝什麼,我請你。”隨意,又自然。
江豫接過,“怎麼能讓女士買單?應該我請你。”
岑蔚然沒接話,伸手扶正髮簪,又攏了攏耷垂下來的鬢髮,半晌,“就當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一杯咖啡就像就想報恩?按照《白蛇傳》的套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嗎?”
半開玩笑半當真,男人眼底多了一抹深意,他相信她能看懂。
岑蔚然也確實看懂了,這算什麼?
含蓄的表白?
還是,故作曖昧的試探?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她樂於見到的。
“除此之外,其他都可以商量。”想了想,補充道,“前提是我有,你儘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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