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問題。”殷煥仰頭,把杯子裡的水喝完。
“你說。”
“爲什麼相信我?”兩億有價證券,如果他打定主意黑吃黑,談熙根本沒轍。
輕描淡寫看了他一眼,神態篤定:“你不敢。”
殷煥冷笑。
“首先,你沒有渠道處理這些有價證券,退一萬步講,就算全部給你,那也只是廢紙而已,換不來錢的。其次,雖然證券本身不涉黑,可到底是屬於天爵集團的東西,而你沒辦法把它洗乾淨。在一分沒有和兩千萬之間,我想,煥哥應該知道怎麼選,對吧?”
殷煥看着她,目光沉凜。
談熙回視,不閃不避。
半晌,殷煥站起來,伸手:“合作愉快。”
她回握:“記住,你只有一個月時間。”
出了咖啡店,談熙戴上墨鏡,伸手招停一輛出租車,“師傅,去蓬萊。”
半小時後,回到蓬萊。
剛進門,發現家裡有人,她以爲是陸徵,就放開嗓子叫了兩聲。
沒回應。
“談小姐回來啦……”
頓了頓,笑言:“張媽,是你啊。”
婦人圓盤臉上盈盈帶笑,透出一股慈祥:“陸先生打電話叫我過來,說是好些日子沒喝湯,讓我給你補補。”
談熙已經聞到香味兒,隨口一問:“什麼湯啊?”
“甲魚山藥湯。”
談熙忍不住朝陽臺瞥了眼,張媽心領神會,笑道:“我今早去市場買的,沒動小二。”
也不知道,這寵物養久了是不是也會隨主人沾上靈性。
陽臺上那隻巴西龜賊精了,上回張媽故意丟給它一塊甲魚肉,沒想到這小龜蛋子居然瞬間就縮了頭,怎麼引誘都不肯出來。
“辛苦張媽。”談熙甜笑。
“不辛苦,不辛苦……”
她換了拖鞋,往陽臺走,看了眼正曬龜背的小二,旁邊還有細碎的肉渣,看來張媽之前已經餵過了。
回臥室換上居家服,談熙去廚房幫忙,結果被張媽趕出來,她只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陸徵不回來,偌大一桌子菜就兩個人吃。
好在,談熙胃口不錯,喝了一大碗湯。
她之前都不沾甲魚,可架不住譚水心喜歡做,次數多了,也慢慢習慣。
“甲魚湯對咱們女人好,滋陰補血,養生秘方。”
這是老太太原話。
飯後,張媽收拾完就離開了,她下午還得去幼兒園接小孫子放學。
談熙回房間午睡,裹着夏涼被,冷氣開得足足。
中途,手機響過一次,她沒管。
歇了不到30秒,又開始新一輪轟炸。
這下,徹底把人吵醒了。
掀開被子,坐起來,談熙一把抓過放在牀頭的手機,眼中煩躁顯而易見。
驀地,目光一頓,是衛影。
不應該啊……
小妮子是知道她有午睡的習慣,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電話?除非……
談熙目光驟凜,劃開接聽鍵。
“熙子,救命……”
“出什麼事了?!你在哪裡?!小影——”
可惜,通話已經結束,除了那四個字以外,沒有任何有用信息。
“shit!”談熙爆了句粗口,直接跳下牀,拖鞋都來不及穿,以最快的速度打開電腦,開始追蹤手機信號。
安靜的室內,只聽敲擊鍵盤的聲響,如驟雨般急促。
五分鐘後,液晶屏上出現一個小紅點,並顯示出具體位置信息。
談熙翻開通訊錄,找到樑洪的電話號碼,撥過去。
“談姐!”
“樑子,有空嗎?要請你幫個忙。”
“姐,這麼說就客氣了啊。”
……
西街一個荒涼的小巷,因爲地處偏僻,又未納入舊城改造區,周邊基礎設施不夠完善,所以人跡罕至。
入夜之後,就成了打羣架的好去處。
聽說,從來沒被警察逮過,一來二去,就成了專門收拾人的地方。
此刻青天白日,天光明亮,裡面卻傳來叫罵的聲音,女人的,男人的,糅雜在一起。
衛影眼裡閃動着倔強,卻早已無力反抗。只能蜷着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雙手抱頭,護住要緊部位。
她還不想死。
“……小賤人!你以爲咱們老曾家好欺負?小孫是阿桂看上的,你哪來的臉?!”
“她三姨,你跟這種人費什麼口水?直接打到她媽都不認識!”
“呸——就這德行,還大城市的白富美?我看跟咱們家籠子裡圈起來的小母狗差不多,都是舔男人屁眼兒的賤貨!”
“行了!她二姨你就不能少說幾句?給點教訓就是了,咱們快點走,萬一警察過來……”男人溫吞木訥的聲音響起,底氣卻不足。
“怎麼,還說不得了?劉老財,我可告訴你,阿桂她媽死得早,你這個當爹的又是膿包,我跟她三姨、四姨要不來撐場子,你得把咱們阿桂寒磣到什麼地步?”
男人面色不愉,別過頭,蹲在角落裡不說話了。
二姨冷哼,目露輕蔑:“瞧瞧你那窩囊樣兒,當初小妹咋就看上你這麼個砍腦殼的?!”
劉老財哼哧了兩聲。
三姨揪住衛影的頭髮就開撕,另一隻手還在她肩膀、後背猛掐,“小婊子,今兒非得把你撕成稀巴爛,看你還敢不敢跟桂兒搶男人……啊呸!”說着,一口濃痰吐到衛影身上。
四姨有樣學樣,只是她比三姨更懂折磨人,只在衛影后頸拈起一點點肉,然後用盡全力掐下去。
衛影忍不住尖叫,痛!
全身都痛!
頭髮不是自己的,後背不是自己的,彷彿連意識也不是自己的了。
她只有把自己抱得更緊,才能抵禦這些人可怕的攻擊。
熬過去就好了……
“她大舅,你還愣着幹嘛?!這小騷貨不要臉,勾引阿桂的男人,你不替外甥女出頭?!”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光着膀子抽菸,衛影臉上兩個巴掌印就是他留下的。
二姨:“哥,我歇會兒,你來整她。”
四姨眼珠一轉,看着那雪白的後頸佈滿血淋淋的指甲印,此刻還往外冒着血珠子,好不得已!
“既然這小騷貨喜歡勾引男人,咱們就把她扒光,扔到馬路上,怎麼樣?”
三姨附和:“這主意好。”
在她們鄉下,賤貨都是要被當街被扒衣服的!
大舅眼裡閃過淫光,就連蹲牆根兒的劉老財都忍不住往這邊看了眼,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挪開。
二姨:“行啊!那就扒唄!看她還敢不敢繼續勾引小孫……”
男人抽着煙,沒說話,但已經是默認的姿態,而且眼珠子可不帶轉的,死死盯着衛影。
這小騷貨皮膚可真白,能掐出水兒來吧?
四姨見自己的提議得到大家贊同,下巴一揚,表露出幾分驕傲,迫不及待就提着衛影后領,咔嚓一撕。
夏天的衣服本就輕薄,而衛影身上又穿了件輕質雪紡,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拽裂。
頓時,露出女孩兒雪一樣白皙的後背,以及黑色bra帶。
衛影忍無可忍,眼裡閃過決絕,蹭的一下站起來,用頭抵着一個女人腹部,直接把人撞到對面牆上。
這一撞,用了十分力道。
只能悶響驟起,四姨臉色瞬間比紙還白,僵着身子滑坐在地上。
接着,破音的尖叫劃過小巷上空:“二姐、三姐,我的背……好痛……”
“好啊,你這個小賤貨,還敢還手?!今天不把你往死里弄,你當我曾桂芬是好惹的!”說着,朝衛影猛撲過來。
衛影擦乾鼻血,紅着眼,像只絕望的小獸。
曾桂芬是幹慣農活的鄉下潑婦,一般男人的力氣都不及她,衛影之前在她手裡吃過虧,也知道硬碰硬自己會死得很難看。
但她已經豁出去了,大不了爛命一條!
所以,曾桂芬撲上來的瞬間,她沒有躲開,而是以更狠的力道、更決然的姿態反撲,然後死死咬住對方的側頸。
曾桂芬也不是吃素的,一邊唉喲叫喚,一邊狠拽衛影的頭髮,指甲在她臉上挖出一道道血痕。
可衛影就是不鬆口。
曾桂芬讓她痛,她就從嘴上還回去,讓她更痛!
“瘋了!這個女人瘋了!她想咬死我——”
血水已經順着曾桂芬的脖子往下流,暈染在淺色衣料之上,血腥又暴虐,而衛影就像地獄爬出來的吸血鬼!
曾家其他兩個姐妹愣在原地,竟然不敢上前去救,生怕自己也成了下嘴的對象……
“愣着做什麼?!趕緊救桂芬!”赤膊男人丟了菸頭,直接從後面掐住衛影的脖子,“你他媽給老子鬆口!聽到沒!叫你鬆口——”
每說一句,手上力道就更重一分!
衛影已經感覺到肺裡的空氣越來越少,脖子也火辣辣疼,可她不能鬆,不能!
彷彿這已經成爲她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曾桂芬已經嚇得眼淚鼻涕齊齊涌出,估計是嚇傻了,眼神已經呆滯,嘴脣的顏色也越來越白,最後竟隱隱泛紫:“救命……她要……咬死……我……”
“大哥!二姐快不行了!”三姨捂着嘴,眼淚要落不落,“早知道我們就弄死這個小賤貨,不然二姐怎麼會受這種罪……”
男人眼裡惱意大盛,企圖用蠻力拽開衛影,可她卻始終不鬆口,這樣一來,就很可能把二妹脖子上的肉也給拽下來。
他突然有點手抖。
突然,目光觸及女孩兒被撕破的上衣,露出雪白光滑的後背,他冷笑,不掐衛影脖子了,而是扒她身上的衣服!
“我叫你咬!看你脫光了還敢不敢……”
衛影下意識阻止,卻正中男人圈套,轉眼就被扔在地上,像個破布娃娃。
“咬啊!我看你還怎麼咬!”男人表情猙獰,兩腿分開,直接跨坐在衛影身上,動手扒她衣褲。
“我不會放過你們!絕對不會!”女孩兒雙眼充血,其中恨意令人心驚。
男人被她看得心裡發毛,擡手一個耳光甩過去,“還敢放狠話,打死你——”
衛影目露絕望。
她想,自己今天可能會死在這裡。
孫洋呢?
他知道嗎?
他現在在做什麼?
好一個“我們阿桂的男人”,原來,她衛影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兒,真是可笑至極!
如果,如果她還能活,這些人,每一個,她都不會放過!
去死!
統統去死!
上衣全部撕碎,剩下一件單薄的內衣,看得男人眼窩發熱,“小騷貨,你可真白……好香啊……”
衛影看着他冷笑。
啪——
又是一個耳光!
男人收回手,湊近,“瞪啊!你他媽再瞪一個試試?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一個小賤……”
話沒說話,巷子外便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曾水祥動作一頓,旋即目露慌張。
一直蹲在牆角的劉老財猛地站起來,已經嚇得雙腿打顫:“有、有人來了!”
曾水祥從衛影身上下來:“走!趕緊走!”
“喲,欺負了人,就想跑?”一聲冷笑,樑洪帶着一幫小弟將巷口封得嚴嚴實實。
曾水祥面色大變,劉老財趕緊抱頭蹲下,繼續縮在牆角,恨不得自己就是地上的一顆塵土,誰都看不見他!
曾桂香和曾桂蘭一左一右扶着大出血的曾桂芬,愣在原地,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便知情況不好了。
對方不僅人多,手裡還操着傢伙,表情凶神惡煞,恨不得把他們全部吞進肚子裡。
兩姐妹心裡狠狠捏了把汗。
談熙沒有第一時間出現是因爲她跑回車裡拿毯子,此刻,徑直衝上去將倒在地上的衛影包裹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小影子不怕,我來救你……”
衛影強忍的淚水滑落,“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定會趕來的……”
談熙心疼地抱着她,透過衛影的肩膀,凌厲帶狠的目光掠過在場的兩男三女,宛如索命閻王。
“熙子,這些人,一個都不要放過……”衛影攥住她的衣袖不肯放開,指尖已經泛白。
可想而知,她究竟壓抑了多少怨恨與憤怒。
“好,我會幫你報仇。”談熙的聲音很輕,很輕,莫名透出一股溫柔。
可是落在樑洪耳朵裡,分明就聽出了森寒的意味,看來今天這事兒是沒辦法善了了。
不過,他和這幫兄弟也不打算善罷甘休!
一羣人按着一個小姑娘欺負還要不要臉?
那身上血和臉上的印子,以及破爛的上衣,連他們這幫混混流氓都看不下去……
“樑子,”談熙站起來,“麻煩你把我朋友送到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