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初立,大戰不止,滿朝官員都感到壓力山大。
不僅僅是負責地方壯丁和糧草調度的地方官員疲於奔命,中央官員也疲於奔命,一方面有皇帝的政令要去負責,一方面還要負責爲大軍提供基礎的保障,很多軍械物資是需要從京師運送到戰場的。
官員們累的昏天黑地,偏偏今年過年還在打仗,皇帝憐憫官員們太過勞累,給放了一天假,除夕之夜一起吃個團圓飯,正月初一準許休息一天,然後正月初二就開始開始辦公了。
因爲大軍還在行軍作戰。
將士們不惜生命放棄和家人團聚的機會爲國平叛,爾等官員也不能偷懶,不能不把將士們的犧牲放在心上。
蕭如薰如此嚴厲的表態。
官員們不敢違背皇帝的命令,只能老老實實地來上班加班,白天黑夜連軸轉,忙的是昏天黑地,累的是不知所以。
大秦帝國的官員們對自己的假期並不是不滿意。
因爲大秦蕭皇帝仔細考察了宋朝和明朝的假期制度之後,發現宋朝太過於寬鬆,真要算起來,一名官員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可以休假,而明朝又太過於嚴苛,一年只有幾天是假期。
這兩個朝代的休假制度都不可取,於是蕭如薰制定了新的官員休沐之法,首先恢復了每十天休息一天的休沐之法,然後在此基礎之上規定了節假日的休息之法。
除夕上班,但是晚上不用加班,從正月初一開始,春節給假五天,元宵節給假一天,寒食節清明節連休兩天,上巳節給假一天,端午給假一天,七夕給假一天,中秋給假三天,重陽節、寒衣節和臘八節各給假一天,冬至給假一天,然後皇帝的生日給假一天。
這些假期遇上了休沐日可以連休,或者調休,全看皇帝如何安排,林林總總算起來,一年也有一個多月可以休息,這樣的休息,官員們比起前明要輕鬆多了,是以並無怨言。
這些假期皇帝還會專門組織宴會或者慶祝活動,給百姓和羣臣以賞賜,總而言之他們的日子過得比前明要好。
但是這一切都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沒有大災荒和用兵,一旦遇到大災和用兵,皇帝親自規定連自己的生日都不過,假期也就休想,老老實實回來上班。
現在就是如此,這場戰事打了一整個正月,官員們爲此則整整操勞了何止一整個正月,從十月開始就給這場戰爭做準備了,十月開始的各大節日,不僅皇帝不過節不搞大慶典,連民間也受到影響沒搞成大慶典。
但是對於大秦而言,大家並沒有什麼怨言。
對於官員來說,打了勝仗,皇帝自然會補償一個更大的慶典和更多的賞賜,大家心裡有數,對於百姓們來說,他們爲大秦出力運送糧草支援前線戰爭,也能得到免一年賦稅的優惠政策,何樂而不爲?
過年時每一年都能過的,卻一年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免一年賦稅那可是極大的利好,說不定就能過上吃三頓飽飯的好日子了,還能給來年留下更多的種子糧和儲備糧。
大秦免除了很多的苛捐雜稅,並且明令禁止再次增設,地方不準增加稅收名目,只有中央纔有這個權力,轉而將這些賦稅加到了商人身上,對商人課以重稅,以增加財政收入,減輕農民負擔。
東南三省的百姓是最早受到這種政策的恩惠的,他們的負擔大大減輕,生活條件顯著提升,對大秦皇帝感恩戴德,此次出征,東南三省百姓也出力最大。
現在仗打完了,大勝了,他們就可以歡呼雀躍了。
蕭如薰接到消息的時候是二月初三,京城百姓剛剛自發組織了二月二龍擡頭的祭祀活動,今年的祭祀並不是官方組織的,百姓們多少有些疑惑,不過想到國朝正在大戰,所以百姓們也多少理解。
二月二,城鄉百姓們紛紛祭祀和農業有關的神靈,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糧食豐收,這是很有象徵意義的節日,官方其實也應該做出一些反應,比如派人組織等等。
不過今年,官方並未派人組織,而是直接在從民政部分離出來的農業部尚書張志和的帶領下,召開了春耕會議。
由張志和牽頭,農業部官員四散而出,在整個北直隸的範圍內進行考察,預估北方的農業收成情況。
春耕是大事,按照前朝慣例,立春之時,皇帝和太子需要親自下地耕種,皇后需要親自養蠶繅絲,皇家以身作則,爲來年的豐收進行美好的祈願,無論多麼荒唐的皇帝都不會缺席。
蕭如薰自然也不能缺席,去年開始,雖然不曾派人組織祭祀,但還是帶着振邦和盈盈一起到京師外的皇莊耕地裡親自耕種了半天的土地,讓彩雲帶領宮中的宮女親自飼養蠶,以身作則給天下人作表率,表示國朝重農本位不改。
和以往皇帝作秀,推着農具往返四次不同,蕭如薰是要求振邦還有盈盈跟着自己幹半天的農活,犁地,播撒種子,一刻也不準偷懶歇息,直到三畝地耕種完畢爲止。
皇帝帶頭耕種,文武百官及其家人也不敢作秀,皇莊的耕地倒是有十分之一是交給文武百官和他們的家人進行耕種和播種的。
當然了,這效果如何蕭如薰也清楚,所以他們累死累活之後,蕭如薰還要派管理皇室農莊的宦官們重新整理土地。
皇莊的設立不是爲了盈利,而是爲了供給給皇室一定數量的蔬菜和水果,減輕各地方給皇室進貢的負擔。
蕭如薰轉戰各地的時候,深知地方貢品上供給皇帝是多麼耗費民力的事情,需要大量人力耗在這件事情上,因爲上供的貢品必須完美無缺,甚至有些時候還會鬧的百姓家破人亡。
所以登基以後,蕭如薰就下令廢除了三分之二地方上供的名目,只保留了一些必須要上供的地方特產,比如茶葉啊絲綢啊瓷器啊之類京師不能生產的東西。
更多的一些無所謂的東西則就乾脆的廢除了,或者只保留十分之一或二十分之一的上供量,皇家夠用就行。
而爲了豐富宮廷內的用物,蕭如薰從明宗室和明勳貴手裡拿下來的皇莊和勳貴莊園就成了主要的供給場所,派出宦官管理,宦官耕種土地,種植水果蔬菜等平常不怎麼種植的作物。
地方上大量的土地都拿來種糧食,就這樣還養不活人,就不要說水果蔬菜這些副食品了,只有等糧食產量極大的增長之後,人們纔可能用一些土地來種植更多的副食品。
而眼下皇家不能爲了一己私慾而致使人們沒有飯吃,那麼這些皇莊就可以拿來發揮應有的作用了。
正好宮廷裡也不需要那麼多的宮女和內侍,蕭如薰就定下規矩,剛進來的小內侍和小宮女就派到皇莊裡種地或者養蠶繅絲,供給宮廷之用,滿兩年之後再調入宮廷服務。
小宮女年滿二十三歲就可以放出去,但是內侍則不行,他們一生都要留在宮中。
宮裡面有些時候不需要那麼多的內侍來服務,留着也是浪費糧食和錢財,但是沒了下面的子孫根,放到民間也不可能,但是總歸要有個去處。
那麼各地的皇莊和礦地就是最好的去處了,皇莊裡有很多土地可以耕種,專門供給給皇室,派出內侍到皇莊裡耕田種地,可以減輕民間負擔,節省皇室用度。
除此之外,蕭如薰還把現有的鐵礦銅礦等金屬礦全部收歸國有,不準私人開採,還派出經驗豐富的礦工和宦官、軍隊組成探礦部隊,到處探查金屬礦藏,成立新的皇礦。
有一些蕭如薰記憶深刻的大礦藏,他還專門標出來讓探礦部隊專門重點探查。
原來萬曆皇帝的礦還有地方豪強的礦全部收歸國有,最好的管理者就是這些內侍,皇帝的家奴,至於開採礦產所得的錢財,則全部充入內帑。
倒也不是他貪財,皇帝名義上富有天下,名義上握有絕對權力,名義上只有他說了算,名義上他掌握所有人的生死,但是這裡面有多少貓膩,有多少啞巴虧,只有皇帝自己清楚。
但是隻有一點是真真切切的,天下第一缺錢且永遠缺錢並且永遠不可能不缺錢的人,真是皇帝本人。
逢年過節的賞賜,各種名目的賞賜賑災,那是真真切切的一擲千金,所以蕭如薰很快就理解了皇帝內帑存在的意義。
各種賞賜,各種名目的獎勵,還有宮廷內部的一切開支,全都是走內帑不走國庫,賺得多,消耗更多。
皇帝保留內帑和產業,的確是非常重要的,否則錢袋子被人掐住,那日子可真不好過。
爲了避免皇室家奴外出欺壓地方,蕭如薰還給了地方的中央調查司分局節制宦官總管的權力,一旦發現貪污不法欺壓地方良善或者剋扣下屬該有的俸祿和食物的,立刻押解進京。
處斬,別無二話。
蕭如薰清楚這些宦官的需求。
沒了子孫根,少了一大享受,一生也沒有指望,唯一的享受就是花錢吃美食,也沒有留給後代的需求,自己有錢肯定是花掉,及時行樂,所以對於皇家來說,宦官是最好的家奴。
他們絕對是最希望皇朝存續給他們庇護的,皇朝要是沒了,他們這些寄生人也就沒了。
爲了他們自己,他們會比大臣更加忠心耿耿的給皇帝服務,尤其是這些能混到地方礦務和農莊總管位置上的人,對此更是清楚。
皇帝並不虧待他們,該給的都給,外出地方辦事的比在皇宮內辦事得到的更多,且是輪換制,不存在被懲罰之後發配到地方去工作,而是正經的輪換工作制。
幹活的人一年一換,管理的人三年一換,還可以隨時調入京城服務。
將宮廷內剩餘的勞動力派上用場,不養閒人,同時還能促進人員流動,避免宮廷內的太監們和老女官們結成利益共同體欺上瞞下,流水才能不腐。
而這樣做,也能鍛鍊一批能幹的家奴,鍛鍊一批善於管理人員打理資產的家奴,對皇室的財產進行更好的處理,蕭如薰也就不用花費大量精力在這些事情上,能全力應付國務了。
將皇室的錢袋子盤活了,皇帝手上有錢,對國庫沒有依賴,那麼對百官的約束力就更強,裡子面子都有了,否逢年過節連飯都請不起一頓,連紅包都發不起,那算什麼皇帝?
文武百官對此無話可說,就算有話,自然也不敢說。
皇帝眼下大力鞏固皇權,各種招數層出不窮,把權力牢牢把持在手,辦事雷厲風行,毫不猶豫,對官員要求極高,在這樣的高壓狀態下,官員們也被迫和皇帝同一個步調前進,否則極有可能被丟下來,連九等宴席都吃不到。
大秦雖然立國才一年,但是新氣象新動向已經明明白白的展現出來,羣臣爲之凜然。
現在,被視作立國之戰的播州之役大勝的消息傳回了京師,西南不服管束的土司楊氏被徹底剿滅,大秦威望大漲,在地方上的威懾力大增,所有官員立刻意識到皇帝即將對西南動手。
皇帝必然攜大勝之威在西南大搞土改,將西南徹底掌握在手中。
在感到歡欣鼓舞的同時,他們也預感到了更加忙碌的未來即將到來。
中央政府的壓力真的好大。
他們大部分還不知道蕭如薰有大規模移民填充西南的想法,只知道皇帝肯定不會放過西南那些土司們手握的東西。
幹掉一個軍事實力最強的楊應龍會大大助長皇帝和軍方的主戰意志,戰爭恐怕在短時間內並不會完結。
但是大秦立國一年,家底子還不夠厚實,還有很多需要用糧食用錢的地方,皇帝能動用的也只剩下呂宋和緬甸的儲藏了。
直到現在,很多官員纔看到了皇帝經營緬甸和呂宋這兩塊『蠻荒之地』的意義,稍作開發三四年,居然就等於再次獲得了兩個省的生產力。
大量的糧食通過海船進入長江,直接運送到了播州戰場,也不知減輕了江南數省多大的壓力。
之前的遼東危局也有很大一部分糧食是靠緬甸和呂宋支援的,這些地方產糧實在是很厲害,完全可以作爲給大秦內地輸血的存在,所以建設強大的水師把控兩地實在是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