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靜晴朗,士卒們大多沉沉睡去,積累體力,而蕭如薰卻不知爲何難以入睡,穿戴整齊的站在城頭,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
“怎麼了,那麼晚了還不回去睡?”
蕭如蕙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蕭如薰轉頭回去看了看自己的二哥,微微笑了笑。
“只是在想,此戰之後,叛亂平息以後,我們該何去何從。”
“何去何從?”蕭如蕙笑了一下,似乎覺得蕭如薰想多了:“當然還是守在西北,當然四弟立下大功,至少會被升任副總兵,爲兄嘛,看情況吧,若是這一戰也能立下些許功勞,或許也能升一升,獨掌一軍,不過,我等武人,再怎麼升,也升不回原來的地位最多封爵,但是若當真可以封爵,足夠光耀門楣了,四弟,四郎,爲兄很期待。”
文人升官,武人賜爵,這是大明朝的傳統,大明朝名義上依舊很重軍功,文臣幾乎不可能封爵,類如王陽明之所以封爵,乃是因爲平定寧王之亂和西南叛軍的軍功而不是政績,而且明朝中後期封爵十分謹慎,戰功如戚繼光都沒能封爵。
當然這也和戚繼光本身的一些處境有關,有明一代軍功首重北方邊境,西北第一,遼東第二,西南東南則要排到後面,軍功還有這個等級,其次就是斬首數量,然後還有是否開疆拓土滅國之類的功勞而戚繼光可謂善戰者,將邊境守的密不透風,蒙古人都不敢來打,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首級不夠數,戚大將軍自然難以封爵。
而蕭如薰的這一戰幾乎夠到了封爵的邊緣,首先是西北之戰,雖然不是野戰,但也在第二檔的守城之戰,斬首六千級,而且滅掉了三千套虜騎兵,斬首著力兔,幾乎把著力兔部落的壯丁都給幹掉了,大大的震懾了蒙古草原部落,這一下子萬一萬曆皇帝一高興,搞不好就給個伯爵。
當然蕭如薰也很清楚,武將升官的確容易,丟官也容易,但是封爵十分困難,有了爵位的武將和沒有爵位的武將是不一樣的,有明一代不封子男,一封就是伯,所以封爵十分困難,晉升也十分困難。
“兄長,你說,如果我上疏請求復河套,會怎樣?”
蕭如薰忽然口出驚人之語,直接把蕭如蕙嚇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蕭如薰看着蕭如蕙一臉驚駭欲絕的樣子,哈哈一笑。
“哈哈哈哈哈!兄長勿擾,不過是玩笑之語罷了,哈哈哈!看看你嚇的這個樣子!哈哈哈哈!”
蕭如蕙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一巴掌拍在了蕭如薰的背上:“不可胡言亂語!這種話不是我們可以說的!記住了!”
“好好好!”蕭如薰連連答應:“記住了記住了!”
蕭如蕙這才撫着胸口順了口氣,嘟嘟囔囔的回去睡覺了。
望着蕭如蕙離去的背影,蕭如薰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河套不在手中,永遠都是被動挨打,若要一勞永逸的解決蒙古問題,必須也只能收復河套,然後從河套走衛青霍去病的道路,和蒙古人決戰漠北,將之徹底解決,或者乾脆將之驅趕到歐洲去禍害歐洲人,去和歐洲人兩敗俱傷,這樣纔是解決九邊死局的唯一途路!
只是……
蕭如薰低下了頭,自然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已經沒有當初的那種底氣和膽氣了,曾銑提出要收復河套,甚至已經提出了完善的戰略構想,結果還是被砍了,自己一個武將人微言輕,要是說了,一把擼到底是幾乎肯定的,丟了性命也未可知,要想完成這個現在看起來像是奢望的事情,估計,也只能等待機遇了。
萬曆二十年三月二十二日一早,麻貴點齊明軍五千,以都司蕭如蕙、千總趙虎所部一千五百人充當先鋒,首先進軍,自己統帥中軍三千,令參將蕭如薰統帥火器營一千爲全軍後盾,跟在中軍之後出發,全軍無令不得隨意出擊。
正午時分,蕭如蕙所部派遣哨騎回來報告,前方十里有叛軍軍營,目測人數不過五百,約爲守備軍,更前方是張亮堡,由於距離寧夏鎮城已經十分接近,麻貴認爲已經沒有隱藏的必要,而且寧夏鎮城十分高大堅固,守軍頗多,並非一個偷襲和五千軍隊就能攻打而下,夜襲之類的手段並不靠譜,所以選擇正大光明的全軍掩殺,暴露自己以震懾叛軍,爲魏學曾所部主力進軍創造良機。
麻貴隨即下令蕭如蕙、趙虎二將率軍掩殺,攻破此軍營,然後向寧夏鎮城西部叛軍土城據點發起進攻,蕭如薰建議以火器營火炮協助攻擊,得到允許。
午後三刻準備衝鋒的蕭如蕙所部正式開始進攻,蕭如薰下令三十門改造之後的佛朗機車炮一字兒排開,讓副將王輝指揮,王輝高舉戰劍大喝道:“裝填彈藥!!”
炮手立刻熟練的裝填彈藥,點起了火把。
“點火!!放!!”
轟轟轟轟轟……
對於正在享受午後陽光的叛軍守備來說,這突如其來的炮火就是典型的飛來橫禍,一個個的剛剛吃飽了飯、玩夠了搶來的女人,也分到了不少搶來的珠寶,屬於鐵桿叛軍一類劉東暘所部,剛剛還在爽着呢,結果飛來橫禍,一排炮彈落下,鉛子亂飛,打的他們是血肉橫飛,斷手斷腳還有五臟六腑到處都是直接就把他們給打懵了。
不少叛軍被炸的趴在地上直呼救命,連武器都拿不住,更有甚者聽到鼓譟之聲直接就跑,根本不想着抵抗,整個大營亂作一團。
“殺!!”
麻貴發現叛軍營地完全沒有整軍備戰的架勢,便知道這是銀樣蠟槍頭,大喜之下一拔戰劍下達了命令。
蕭如薰立刻下令停止炮擊,停止炮擊的一剎那,蕭如蕙與趙虎騎着戰馬帶着一千五百立功心切的反正軍呼嘯着就殺了過去,在這樣的情況下反正軍爆發了驚人的戰鬥力,如猛虎一般撲入叛軍營地,叛軍兵少,根本不敢抵抗,反正軍好幾個追着一個叛軍砍,砍倒了還不算還要補刀,直砍得鮮血淋漓才肯罷手,又去找別的叛軍砍殺。
如此兇悍,直殺的叛軍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僅僅兩刻鐘就解決了戰鬥,全殲叛軍五百,斬首四百三十餘級,只有寥寥數十人跪地乞降——他們幾近崩潰,已經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而明軍的損失不過是幾個人在追擊叛軍的途中太激動扭傷了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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