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主帥,蕭如薰的命令是非常有成效的。
三月初八晚,李如鬆就派人傳來戰報,破城池一座,斬北虜兩千一百餘,解救百姓一萬,正在保護運送途中,請蕭如薰接應,與他繼續率兵出擊。
三月初九一早上,努爾哈赤派人傳來戰報,破城池一座,斬北虜一千五百,解救百姓一萬,請蕭如薰派人接應保護百姓,他也要繼續出擊。
三月初九中午,蕭如薰正在安排部隊給逐漸抵達的百姓發口糧的時候,李如梅李如柏和王輝的戰報也傳來了,他們各自破城一座,斬北虜大約萬餘,其中李如柏進攻的偏北向的城池裡面發現有一千多北虜青壯一萬的三千多北虜老弱婦孺。
北虜基本上沒有防備,就像是在過節日一樣醉生夢死,大軍突襲而來,他們手足無措,基本上一波衝鋒就能滅了他們。
如此說來,夏米莊以北已經被北虜佔據了,不是軍事佔據,而是徹底的佔據,宛若征服一般,大有重現當年五胡亂華時代的故事。
因爲連平常絕不露面的老弱婦孺都來了!
不過,現在的中原王朝政府不是當年的晉政府,老朱家不是司馬家,對待胡人決不妥協的國策至少在嘴上被喊得震天響,一句驅逐韃虜絕對是政治正確的口號,做驅逐韃虜的事情,無論是誰也說不出一個不是來。
而且蕭如薰真的覺得這些北虜的智商很感人。
當年東晉被打的逃到南邊,南宋也被打的逃到南邊,只剩下半壁江山卻也沒有放棄過北伐,總有人敢於北伐,繼承他們大一統事業的隋和大明紛紛取得了更加徹底的勝利。
尤其是大明,兩代帝王十三次北伐,堪比漢武帝打擊匈奴,並且最終由永樂帝朱棣打到了狼居胥山,再現封狼居胥的漢家最高軍功。
封狼居胥的人不止一個霍去病,還有朱棣,真正打到狼居胥山的還有唐朝的李靖和侯君集等大將,不過真正舉行了封禪儀式的只有霍去病和朱棣,霍去病是第一個,朱棣則是以皇帝之尊,其餘諸位身份有限,封禪的話則是政治錯誤。
你說就是這樣的大明,脾氣極其倔強的大明,會眼睜睜看着他們佔據漢土不還打算在此休養生息?
從政治上來說,神州大地遭到侵犯,身爲正統王朝就必須要奪回失地,這是絕對的政治正確,不奪,那會造成人心動盪,甚至無法再被認同爲正統大一統王朝,比如宋,始終就不被承認爲大一統王朝。
從軍事上來說,兩宋三百年讓漢人吃夠了沒有長城的苦楚,石敬瑭把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開啓了外族越過長城進入華夏腹地的先河,失去長城,整個華北平原坦坦蕩蕩再無緩衝,極難阻止大規模騎兵奔襲。
吸取這個教訓之後,大明光復燕雲地區之後就極爲重視長城防務,數度重修長城,現在你讓北虜越過長城在大同定居?
開什麼玩笑!
這要是讓朱翊鈞知道了,還不得暴跳如雷下令蕭如薰立刻將北虜全部驅逐然後順帶着狠狠屠殺一頓以報復。
蕭如薰還就真的這樣添油加醋的寫了一封正式奏摺上去,這個消息是沒有必要做任何隱瞞的,他在下令大軍四處收復失地斬殺北虜的時候,還搜腸刮肚極盡煽動之能的寫了一封奏摺。
這份奏摺裡面,他將北虜在大同和山西所做的事情誇大了三五倍,各種意義上渲染賣慘,然後還請徐光啓這個正牌舉人代爲潤色。
然後他將此奏摺上報朝廷,作爲出長城進攻歸化城的輿論煽動武器,他固然可以憑自己特殊的身份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強行率軍出擊長城之外,但是後果一樣有點嚴重。
爲了讓自己好收拾殘局,煽動起大明朝廷那幫正統思想上腦的文人的雪恥慾望就很有必要。
將這件事情上升到國家民族大義的程度,輔以悲慘狀況所見,將此事煽動到政治正確的程度,進而加大朝廷允許自己出擊歸化城一雪前恥的可能。
至於朱翊鈞是否支持這個事情還不好說,但是蕭如薰覺得朱翊鈞是希望自己在這個四邊總督的位置上多呆一段時間好幫他完成佈局的。
蕭如薰也想要出長城看看長城之外的真實情況,現在的情況可能和當初有所不同,他要實地考察一番,以便未來向朱翊鈞提出一份切實詳盡可行的轉被動爲主動的北方戰略。
朱翊鈞的支持對於蕭如薰而言還是有幫助的,至少可以對內閣產生些許的影響。
徐光啓沒看出來蕭如薰真正的本意,但是對於蕭如薰想要出擊塞外的想法,徐光啓是看出來了,他明顯看出來蕭如薰將這裡的百姓們的慘狀誇大了好幾倍,甚至寫出了“北虜生啖幼兒幼婦以爲口糧”這樣的話。
這明顯是瞎說,因爲這裡北虜們的糧食多的根本吃不完,比大明軍隊的糧食還富裕,現在的糧食多到可以供養十萬難民口糧的地步,北虜有那麼多糧食吃,又怎麼會吃人呢?
但是蕭如薰這樣寫了,難道還會有人給北虜辯白不成?
“總督,您這樣寫,莫不是爲了促使朝廷同意大軍出擊塞外?”
徐光啓收拾着筆墨,看了看蕭如薰。
“那是自然,不這樣寫,不讓朝臣感受到恥辱,他們怎麼會允許大軍越過長城出擊塞外?按照他們看來,打仗就是花錢,花錢就是在刮他們的命根子,爲了自己的命根子,他們還有什麼是不能放棄的?太祖的整個戰略都被他們放棄了,甚是可惜啊!”
蕭如薰頗有些無可奈何。
“大軍出擊塞外,的確是需要花費不少銀錢的,而且在往常看來,還得不到多少東西,所以,大概會有人因此而感到出擊塞外頗有些得不償失,故此有些不支持吧?”
徐光啓好像是在爲誰開脫一般。
“徐先生此言大繆。”
蕭如薰嚴肅道:“出擊塞外反擊敵國這件事情能用單純的銀錢來考量嗎?還是說朝臣只看到了自己的銀錢損失,卻看不到外地的損失比我們更大?”
徐光啓張張嘴,支吾了一會兒,開口道:“這,只能說不一定吧?朝堂上也不是沒有睿智之士,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