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來以文統武文尊武卑的政策的實施,潛移默化之下帶來的變化,使得土木堡以前的文官和土木堡以後的文官對待軍隊和武將的態度是有天壤之別的。
而現在距離土木堡已經太久遠了,文官大老爺們高高在上太久了,他們生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漢唐雄風,什麼叫做真正的軍人,什麼叫做真正的保家衛國。
這一刻,他們看着自己親手統計出來的數字,似乎……有些明白了……
這就是武功吧?這就是那個君王登壇拜將時代的赫赫武功吧?那個只存在於史書之上,成爲他們茶餘飯後談資的資料吧?
霍去病……衛青……李靖……李績……徐達……藍玉……
這些如魔神一般的名字,離他們太久遠了,遠到了他們幾乎可以熟視無睹的地步。
想想吧,這些輝煌的名字,再去看看吧,那些盤剝百姓有一手、遇到地位高一點的就奴顏婢膝的看大門的丘八們,一邊是戰狼,是猛虎,一邊卻是喵喵叫的病貓,如此這般的差別,如何能讓人感慨呢?
就算看到這些病貓,這些頂着軍人名號的病貓,大概也不會感到有一絲絲的恐懼吧?
社會歧視軍人鄙視士卒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是大家都很習慣的幾乎是約定俗成的東西,面對這些人,誰能產生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敬佩恭敬的情緒呢?
可是當他們看到這樣可怕的戰績的時候,這樣的數字,感覺寫在紙上的時候,墨汁都變爲了猩紅的鮮血……
這兩天被嚇壞的官員也不是一兩個。
再想想之前那些軍卒大張旗鼓的把那十個北虜貴族給押回京師的場面吧!
十個人被十輛驢車給載着,手腳脖子被鐵索鎖住,綁在了一根十字木架上,上面懸着幾塊布條,寫着這個人的身份名字,某某數十萬人的部落的首領,什麼什麼汗的叔父啊,兒子啊,什麼大首領啊之類的,每一個都是幾十萬北虜的首腦,他們被抓來了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啊……
一路上不斷有人扯着嗓子喊什麼大明軍隊打了大勝仗,殺了幾十萬北虜,這些都是俘虜啊什麼的,很快就全京師震動了。
那些俘虜被牢牢鎖住,狼狽不堪,被一支五百人的雄壯軍隊押運進京獻給皇帝陛下,一路上無數看熱鬧的老百姓啊,又是叫又是喊的,場面多激烈啊?
也不知道是誰帶頭,臭雞蛋爛菜幫子就往身上砸,那些吃夠北虜苦頭的百姓被稍微煽動一下就瘋了一樣的砸那些北虜首腦,也不管是哪兒,逮着就砸,那些人平時過着尊貴的日子,被俘虜了一時半會兒也不改本性,哪能忍受這樣的待遇?
扯着嗓子就吼起來了。
別說,還真嚇住了不少老百姓。
結果那些押運的健卒就不樂意了,一個領頭的大喊一聲“還敢囂張?給我打”,幾十個軍卒立刻衝上了車子掄起拳頭就狠狠的揍,都不用武器的,就用拳腳相加,一頓胖揍,給揍的鼻青臉腫,那臉上就跟開了染坊似的,那模樣!
真是解氣,真的,一些親眼目睹的官員都不得不說,那真是解氣,百姓立刻就感覺有底氣了,有人給撐腰了,等那些軍卒下去之後,又是臭雞蛋爛菜棒子砸過去,砸了一路。
後來皇帝陛下龍顏大悅,親自下令讓獻俘軍隊把俘虜押運到皇城門口,皇帝陛下親自現身在皇城門口,那是多少人圍觀啊?
皇帝陛下還親自下旨,直接回絕了禮部和刑部的量刑提議,將這些北虜有的杖斃,有的鞭笞一百斬首,有的絞死,還有一個特別兇悍的死不認慫的俘虜被下令凌遲處死,以告慰多災多難的邊疆士卒和百姓。
那真是解氣的不要不要的。
那些往日裡在大家印象中不可一世的傢伙們,到了生死關頭,也會哭,也會求饒,也會講軟話,也會尿褲子,屎尿齊流的樣子真是好笑極了,活脫脫一副慫包樣。
那場慘烈卻又精彩絕倫的行刑給京城百姓還有官員們帶來的觸動是極其強烈的,那之後,整個京城都在熱烈的議論着大明邊關的那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具體的數字大家都不知道,但是幾十萬這三個字大家都能說,都敢說,那就幾十萬好了,反正那些押運俘虜回來奏捷的“健兒”是這樣說的。
對,現在京城百姓談及軍隊都不說丘八了,改口稱“健兒”了。
這種稱呼上的改變體現出了人心的變動,這幾日還有不少人主動去京城外面那五百“健兒”的營地送吃的送喝的,說是要感謝他們殺敗北虜,還給他們一個安生日子,不然整天裡心驚膽戰,就怕被北虜打到家門口。
這又是多少年來的第一次了?
百姓們不知道具體數字,現在官員們大概統計出來了,他們把數字上交給了石星,石星接到這個報告的時候,抽了幾口冷氣,手也在發抖,艱難的嚥了口唾沫之後,還有點難以置信的問了一句——
“確實嗎?”
確實嗎?
負責統計數字的官員苦笑不已。
“只會更多,不會更少,經此一戰,十年之內,北虜不復爲患矣……”
他們只能這樣告訴石星,石星不說話了,神色複雜的準備進宮了。
皇帝指名道姓要石星儘快把準確數字交給他,他要看,石星不敢怠慢。
這幾日皇帝龍威大漲,在宮中頻繁接見大佬級官員,和他們商量此番大勝之後的各項善後處理事宜,顯得獨斷專橫了不少,不少建議都給他頂了回來,非要按照他的意思去辦。
比如禮部尚書代表皇帝出城迎接凱旋軍隊啊,置辦多少里路的裝飾啊,讓多少人圍觀喝彩啊,讓軍隊從哪個宮門進宮啊,再哪個宮殿接見有功將領啊,賞賜數目啊,賞賜官爵啊之類的。
這些問題上,皇帝顯得異常強勢,不容他們有任何異議,一臉的我是老大我說了算,大佬們有些鬱悶,但是這個檔口,他們莫名其妙的感覺自己沒有和皇帝爭辯的底氣……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