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秦寒君疑惑的擡起頭來,便看見成信站在墓室門口,正瞥頭往外看,神情看起來些許尷尬,好似撞見什麼不該見到的情景。
“他…”正待開口,眼角瞥見那沫薄脣,這才恍然大悟,“騰”的一下,從某人懷裡掙脫出來。原來,成信沒有進來,是因爲看見她與成諾相擁的畫面。她怎麼又着了那傢伙的道,臉騰的一下,又紅了。
可惜,此時成諾並沒有心思去注意佳人的表情,他那一雙墨黑的眼眸,正一動不動地盯着成信看,眸中墨黑翻涌、瞳孔在一點一點的收縮,氣氛忽然變得無比的壓抑。
她恢復淡然的素顏,眉頭微攏,成諾他果然還是放不下。不過想來也是,心愛的師妹慘死,自己卻因爲眼前這個男人,而不能爲她報仇。他心裡的恨,應該比她這位報恩不成的人更甚纔是。可是,成信他不能死,成諾你與我都一樣,都欠老洛王的情。
就在那一觸即發之際,一雙素白修長的手輕扯成諾的衣袖,他詫異的回頭,卻低頭見到佳人一臉苦惱。
“相公,十香軟筋散發作了。”她伸手輕扯他的衣袖,因爲不習慣喚他如此甜膩的稱謂,臉上紅暈再起。
“呃…”他一呆,待到反應過來,臉上卻溢滿笑意。他家娘子還真不適合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知道她這是在變相的攔他,卻沒有由來的心情大好,她這是在關心他麼。
看着他又恢復那輕揚的笑臉,她不由的鬆了一口氣,見他把玉扳指拋向成信,大概是想通了吧。
如此,她該離開了,也許哥倆有很多話要對楊姑娘說,自己呆在這,反倒不便了。
思及此,她淡然一笑,輕攏衣領,擡腳便想走。誰知,她前腳掌剛邁出,後腳跟還未着地,整個身子卻被橫腰抱起。
“娘子既然行動不便,自然是爲夫代勞。大哥,我們先失陪。”他朝她眨了眨眼睛,抱着她走了出去,眼眸清亮如繁星,神態狡黠如狐狸。
她一愣,下意識有種被賣的感覺,她皺起眉頭,掙扎着要下來,他手上抱着她,還不忘做了一下掂量重物的動作,然後一臉嚴肅,似在思考。
“放我下來,三少。”她冷淡的說道,聲調卻提高。
他突然恍然大悟般,衝她一笑,露出整齊好看的白牙,她開始有不好的預感。
“爲夫剛纔掂了掂娘子的重量,雖然胖了點,但是你相公我天神神力,沒關係。”
“你…”她啞口無言,怎麼會有這種人!
“娘子是在爲爲夫着想麼,那下次娘子一頓飯不要吃那麼多便是了。”
“成諾!你這個無賴!我哪裡重了!”他怎麼能如此信口雌黃!
“哦?原來娘子並不是什麼都不在乎的麼。”他斜眼看了她一眼,竟一臉怒氣,口氣也涼涼的。
啊——
這個男人果然近不得,變臉比翻書還快,她又哪裡招惹他了!秦寒君無奈的揉了揉眉心,不行,她要冷靜。
“妾身不明白,哪裡惹三少不快了。”她問得倒是單刀直入,臉上卻是一臉淡然,映在成諾眼裡,卻是一副,我沒有錯,你無理取鬧的神情。
“你想想。”他落下這三個字,便帶着她輕巧的避開入口處的機關(不是那個黃泉道)。
他一路前行,卻是黑着臉,不肯再開金口,一直行至整個墓室的入口處,突然又停了下來。
“想清楚了麼。”他一臉臭臭的表情。
“先放我下來。”她一臉平淡的說道,他雖然不悅,倒也照做了。
一脫離他的懷抱,不知爲何,整個人輕鬆許多,一直微蹙其的眉頭也平展下來。“三少,妾身認爲自己還能走,就不勞駕別人了。”
“娘子所言之意,是說本少爺是別人。”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沒有多大反應,只是低頭隨意整理衣袖,一臉隨意的問道:“還是娘子言下之意,是希望成諾我不再插手你的事?”
“是。”右手素白附上心口,她擡眸微微晗頭,一臉平靜的回答道。
“如此,是本少爺唐突了佳人,失禮了。”他居然有禮的作揖,嘴角擎着一絲的笑意,視線隨意的掃過她的臉龐,眼神平淡無波、微涼冷冽、犀利卻又平靜。被這樣的視線掃過,如同寒冬臘月,一滴冰水低落心頭,冰涼頭骨,刺激人的神經。
成諾,你這是怎麼了。
她欲張口,最後卻硬生生的嚥下,眉黛蹙起,素顏愈發蒼白,附在心口的修長,將衣衫抓得褶皺斑駁。可惜,她這一系列的動作,他都沒有看見,若是見到又該作何感想?
她知道他這是在惱她,所以故意給她臉色看。只是,他氣惱又與她何干!緊抓衣襟的手慢慢鬆開,她再擡起眸時,他已經披上了一件白狐皮裘,轉身點頭示意,便一個人推開石門往外頭走去。
秦寒君回頭朝墓室方向看了一眼,最後終化成輕輕一嘆。她輕扶着牆壁,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在推開石門的一剎那,凌烈的寒風夾雜的雪花肆虐的將她包圍起來。本就匆匆挽起的青絲又被吹得凌亂不堪,她的衣衫本就單薄,如今又被利器割破,顯得更加單薄。
強風肆意灌入,而忽然的重見天日,讓一直習慣昏暗光線的雙眼,又一下暴盲,眼中一片刺眼的白,四周是刺骨的冷,她一手擡起遮住雙眼,全身微微縮了縮,這才憶起,臨行時成諾寄放在她那的披風。
“定是雪崩塌下之時弄丟的,如今不知遺落在何處了。”她聚攏眉頭,不由打了個冷戰。成諾如今本就惱她,若是知道那寄放在她那的披風不見了,大概會惱添三分。
正思考着,身子突然一暖,下意識的低頭一看,身上已然披上一件白狐皮裘。她擡頭對上成諾,眼中剔透中一絲詫異稍縱即逝,臉上依舊是淡如煙的神情。
“三少。”看着眼前的少年,衣着華麗卻又單薄,此刻冷得發抖卻爲她披衣。雖然狠下心來,不再理他,心中還是無法抑制地變暖。
如此,便夠了。
她脫下白狐皮裘,伸手遞給他,淡淡一笑:“三少美意,妾身心領。今兒,天氣暖和,不必了。”
“啊哈!天氣暖和?”微勾的脣角,扯出一抹怪異的笑容,此刻的少年依舊風姿卓越,本就細長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瞳如漆黑之夜,泛着黑珍珠般的色彩,一眼望之,涼如水。
被這樣的眼神看着,饒是淡然如她,心中亦生起一絲悔意。或許她不該如此傷他。
“如此,本王倒是唐突了。”見他擡起手來,她下意識後退,卻見他抓過白狐皮裘,自個披上。
她微微一怔,眼眸流轉,正待開口,卻見跟前又出現一件紫皮大衣,衣服的主人,一身紫衣,臉頰微紅。
“少夫人若不嫌棄,可披上紫軒的大衣。”
“我…”
“紫軒知道少夫人體貼公子,不肯用主子披風是怕公子凍着,所以寧可一個人受冷。紫軒自幼身體好,不懼寒冷,少夫人可以安心用屬下的。”
聽完此話,秦寒君開始有點頭痛了。
在外人眼裡,她與成諾看起來很恩愛麼?她正斟酌着如何開口,卻身不由心,冷得打了個噴嚏,身子不住的發抖。
她一臉窘迫,如此又落下笑柄了,不知又會被這頑皮三少如何取笑。
她懊惱的看向他,卻見他拿起紫軒的大衣,親自給紫軒披上,臉上是她曾經很熟悉的溫柔。
她垂眸,臉色素白,心中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填滿,異常難受。難道是毒發作了麼?她按緊心口,轉身快步走向馬車,掀起簾子進去。
“公子……”紫軒剛想開口,卻見到一張無比哀傷又溫柔的笑容,心不由一陣抽痛,那句“少夫人似乎生氣了”的話竟沒能說出口。
“紫軒,大哥還在墓室,你去尋他。大哥或許有許多話對師妹說,可以慢點,不着急。”他說道“不着急”三個字,刻意加強了語調。公子果然是嫌她這個燈泡礙眼了。
紫軒會意的點頭,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某人的視野裡。
如此,他輕嘆一聲,回頭深深的凝望着數步之遙的馬車,眼眸中似有什麼東西破冰而出,雙手隨意輕攏皮裘,白色的狐毛如水般四下溢開,襯得原本靈動的臉愈發俊美。
就像秦寒君所說的,長得還真是個禍害啊~
然而這個禍害突然輕輕一躍,跳上馬車,一手掀開簾子。
因爲突兀,所以見到了本見不到的景色。因爲突兀,如此景色才能一覽無遺。
入目,第一眼是似雪的白,白如凝脂、欺霜賽雪,第二眼是妖冶的紅,一絲淡淡的血腥、觸目驚心。
那抹白是光潔的肌膚,而那刺眼的紅是肌膚上的累累傷痕。
“原來娘子還記得自己身上有傷啊。”暗啞的語調,刻意壓抑的聲音,本該冷言冰語,卻無意勾勒出無限曖昧。
他不理會佳人的詫異,就這麼唐突的闖進,凝視着如此絕美的畫面——美人療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