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劉顯的話,朱翊鈞一愣,隨後就饒有興趣的看着劉顯,這個老頭明顯比俞大猷有意思啊!
沉吟了片刻,朱翊鈞笑着說道:“朕希望京營能恢復成祖榮光,追亡逐北。”
“只要陛下支持臣,也不是做不到的!”劉顯臉色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淡淡的說道。
這一次反倒是朱翊鈞來了興趣了,看着劉顯問道:“那行,你說說看,不過醜話說現在前面,朕可不喜歡放大話的人。”
再往後幾十年大明有一個愛放炮的袁崇煥,難道現在還要出一個劉顯不成?
“強軍的幾個要素,臣認爲排在第一的就是兵員。”劉顯直接說道,一點都不客氣:“京營的兵員不行,如果皇上想要強軍,那就要選兵。”
這一次劉顯是豁出去了,他以前是在南疆打仗,一度以爲自己就要老死南疆了。
沒想到此生還有機會進京,還有機會面聖,成不成的,劉顯都覺得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反正皇上要是厭棄了自己,那自己就回家養老了。
“新軍不代表不能戰,如果兵員好,訓練好,打幾仗就能成爲精兵。”
“如果兵員不好,訓練也不好,打仗也只是望風而逃,甚至連土匪都打不過。關鍵是這些人練不出來,打幾仗也沒用,所以臣說兵員很重要。”
朱翊鈞點了點頭,很好的觀點,也很有見地。
見朱翊鈞點頭,劉顯便繼續說道:“京營官軍,大多爲世襲,權貴子弟橫行,幾次整訓效果也不佳。想要徹底的整訓京營,那就要選兵。”
“說說你想怎麼做?”朱翊鈞看着劉顯說道:“如果你想從選批人練兵,朕還不如讓你去編練新軍。”
“臣準備對京營上下進行一次考覈,所有不合格的全都革除,無論是官還是兵,無論是權貴子弟,還是恩蔭入仕,全都開革出京營。”
劉顯說道這裡,再一次擡起頭說道:“缺額從民間招兵,最好從受災地區招兵。”
“一來當兵吃糧,可以給他們一條活路,二來他們吃得了苦,也就耐訓練。如果陛下能夠任由臣放手施爲,那臣一定能練出一支精兵來了。”
朱翊鈞看着劉顯,你還真敢說,也真敢幹。
在自己的心裡面,朱翊鈞自然也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真的要這麼幹,那還真不容易,這裡面牽扯的事情太多了。朱翊鈞也認爲這件事情還不成熟,所以一直有些猶豫。
不過朱翊鈞也知道,真的這麼幹了,那自己面臨的壓力會有多大。
這個時候朱翊鈞就想到張居正了,張居正不在,自己直面壓力,如果張居正在的話,那就有他給自己分擔壓力了。看了一眼劉顯,朱翊鈞心裡面一動。
這是一位老將,他爲大明徵戰一生,他鬚髮皆白,他滿身傷痕。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惜身,他看到了自己提拔他爲提督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做將面對的是什麼,但是他義無反顧,無懼身敗名裂。
自己在怕什麼?自己的鮮血冷了?還是自己玩權謀玩的自己都陷進去了?
“可以!”朱翊鈞面無表情,嘴角輕開,只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劉顯擡起頭看着朱翊鈞,臉上一片驚喜,甚至身子都顫抖了起來:“陛下,此言當真?”
事實上這樣問皇上是不合適的,可是劉顯真的太激動了,他原本都沒想着皇上會答應了,可是皇上就答應了,劉顯如何能不激動?在接到任命自己爲提督的聖旨之時,劉顯就向着自己該如何做了。
以前自己的頭上有文官,想要一展身手根本不可能,可是這次不一樣,自己上面就是皇帝。
如何保住提督的官制,如何讓提督不成爲空架子,劉顯想了一路。到了最後,劉顯想明白了,那就是要握住權力。從選兵開始,一定要握在手裡面。
士卒選拔,武將升遷,全都自己說了算,而不是依靠文官的舉薦和提拔,只有做到這樣,提督纔是真正的提督。
“朕金口玉言,自然說了就算!”朱翊鈞看着劉顯,擲地有聲的說道:“朕大明天子,言出法隨,朕說可以就可以,誰要是不滿,朕自會爲愛卿做主。”
這件事情劉顯衝鋒陷陣,朱翊鈞就要在背後支持他,不然他做不下去。
“臣領旨!”劉顯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
朱翊鈞能看到劉顯顫抖的身子,嘆了一口氣,或許打亂了自己的計劃,或許和自己的步調不協調,可是等到自己計劃好了,步調協調了,自己還能在遇到劉顯這樣的人?
“起來吧!”朱翊鈞擺了擺手說道:“接着說,選兵的權力朕給你了,朕讓司禮監秉筆掌御馬監太監張誠和你一起做這件事情。放心,他什麼都不干涉,有麻煩就由他去處理。”
讓張誠去,主要就是給劉顯撐腰的,表明的是朱翊鈞的態度。
“第二件事情就是餉銀。”劉顯直接說道:“當兵吃餉,軍中貪瀆之事頻發,到了士卒手中不足三成,層層盤剝,京營的軍官權貴子弟衆多,皇上准許臣嚴懲貪墨。”
“不用!”朱翊鈞一擺手,直接說道:“朕會讓御馬監派人專門負責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最是得罪人,朱翊鈞不會讓劉顯扛起來,最合適的人選和機構就是張誠和御馬監。
軍隊的監察機構一定要有,朱翊鈞準備將御馬監打造成軍隊的監察機構和情報機構。事實上皇帝對軍隊的掌控是不嚴厲的,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情報不到位。
另外一點就是管轄權,地方官府對軍隊有管轄權,這個最要命了,朱翊鈞要把這個權力收回來。
聽到朱翊鈞這麼說,劉顯覺得有些不妥,讓太監來做?不過他也知道做這件事情的壓力和風險,也知道這是朱翊鈞對他的愛護,便直接說道:“臣領旨。”
“軍餉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以後京營的軍餉,全都由戶部直撥,軍餉足額到提督衙門,如果有人貪墨,你可以直奏於朕。”朱翊鈞不信了,有命拿沒命花的錢誰敢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