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問過本官了嗎?

看着邢尚智衝出去點選人馬,王用汲覺的自己都要氣瘋了,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人?他的腦袋裡面塞得是什麼?豎子不足與謀啊!

一邊伺候的隨從看到這一幕,小心翼翼的也不敢說話。

“帶上咱們的人去柴家!”王用汲看着隨從,大聲的說道。

邢尚智這一次下定決定要這麼幹,至於柴家是不是兇手,其實邢尚智沒那麼看重。只要證據指證柴家是兇手就好,只要抓了柴家的人,何求不得?

現在有人證,有物證,自己還剿滅了殺人兇手,再拿下柴家,這一次的功勞就到手了。

王用汲跟着錦衣衛出門,雖然他和邢尚智鬧翻了,但是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想到柴家被抓,王用汲就有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錦衣衛和欽差大舉出動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濟南府。

濟南府的士紳頓時大譁,官府也被驚動了,山東巡撫王宗沐也快速帶着人趕往了柴家。事實上這件事情和王宗沐的關係不大,無論錦衣衛鬧出什麼幺蛾子,也不用他負責。

按照官場的規矩,這個時候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可是王宗沐不允許自己這麼做,要知道柴家可是山東標誌性的士紳,家裡有布政使,有知府,絕對是官宦世家。一旦柴家出了事情,山東的士紳肯定會跳腳。

官宦世家都保不住了,何況普通的士紳?到時候就亂套了。

這個時候山東亂了,那麻煩就大了,導火索被點燃了,後果不堪設想。

王宗沐雖然前面裝病,可是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裝病了,坐在轎子上,王宗沐撩起轎簾,開口對外面的人說道:“拿着我的令符,去請馮指揮使,讓他帶着兵馬過來。”

想要阻止錦衣衛,即便自己是巡撫,王宗沐心裡面也沒底。

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手裡有人總是心不慌的,到時候能講理就講理,不能講理,用強也有要有兵。這一點王宗沐在清楚不過了,所以一他選擇了調兵過來。

王宗沐是山東巡撫,這個官職的全稱是“巡撫山東等處地方督理營田兼管河道提督軍務”,調動大軍的權力他沒有,但是調動幾百人的軍隊問題不大。

隨從聽了王宗沐的話,連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

此時的柴家早就慌了,不過柴翯卻沒那麼緊張,臉上的表情嚴肅,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柴翯看了一眼慌亂的管家和家僕,呵斥道:“慌什麼,我還沒死呢!”

見自己家的主人如此態度,管家和家僕倒是安穩了下來。

柴翯邁步走到前言,剛剛穿過迴廊,錦衣衛的人已經如狼似虎的衝了進來。邢尚智壓着刀,冷笑着看着柴翯:“柴翯,你的案子犯了,跟我走一趟!”

站在臺階上,柴翯看着邢尚智,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犯了什麼事情?還請大人言明!”

“我柴家詩禮傳家,乃是官宦世家,自問不曾做過惡事,這麼多年造福相鄰,修橋補路,從來沒有過害人之舉。災年施粥,豐年減租,自問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知道何事居然使得錦衣衛圍了我柴家?”

邢尚智冷笑着看着柴翯,大聲的說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敢狡辯!”

到了這個時候,邢尚智也顧不得許多了,直接一揮手:“給我拿下!至於犯了什麼事情,等你見識到了咱們錦衣衛的手段,自然就全都招了。”

“我看誰敢!”

一聲怒喝之後,王用汲從後面走了上來,似乎走的有些急了,有些氣喘。怒氣衝衝的走到邢尚智的面前,王用汲大聲的說道:“今天我在這裡,我看誰敢抓人!”

看到王用汲,邢尚智怒氣更勝,大聲的說道:“王大人,你是要包庇這謀刺朝廷命官的叛黨?”

“行刺皮大人是否爲柴家所爲尚無定論,我不會讓你抓人的!”王用汲看着邢尚智,直接說道:“我是欽差正使!”說着王用汲拿出了一個黃色的卷軸。

“這是皇上給本官的聖旨,這一次山東的大小事宜,全都由本官做主,邢尚智,你想抗旨嗎?”

邢尚智沒想到王用汲居然把聖旨給拿出來了,臉色頓時大變。嘴角抽抽了半天,邢尚智還是低下了頭:“下官不敢!”

這個膽子邢尚智還真沒有,這可是經過內閣的聖旨,文官都不敢抗旨,更何況是錦衣衛。文官抗旨或許能保全,那還得看什麼事情,錦衣衛要是敢抗旨,那腦袋就肯定不是自己的了。

“帶着你的人回去,這件事情不許錦衣衛在參與!”王用汲擲地有聲的說道。

邢尚智擡起頭看着王用汲,臉上的表情異常猙獰,他知道自己這是被王用汲給罷職了。

“王大人,聖旨說山東之行你是主官,可是偵測亂黨本就是我錦衣衛的職責。”邢尚智這一次準備硬抗了,如果這個時候退回去,他的臉就丟大了。

錦衣衛這個臉不能丟,自己這個臉更不能丟!

“你說不能抓人,我可以遵從你的命令,本官會上書彈劾你。”邢尚智態度堅決的說道:“但是你讓我別管這件事情,那絕對不行。”

“柴翯,你牽扯到一樁謀刺朝廷命官的案子裡面,現在帶你回錦衣衛!”說完這句話,邢尚智對着身邊的錦衣衛吩咐道:“抓人!”

王用汲沒想到邢尚智居然如此剛硬,原本以爲憑藉聖旨的震懾拿下邢尚智,沒想到弄巧成拙了。正在王用汲準備讓人上前拿人的時候,另外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刑大人,你在這裡拿人也不通知本官一聲,怕是不合適吧!”

王宗沐分開人羣從外面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子兩側,則是一隊穿着盔甲帶着腰刀的士卒。這個出場可是嚇到了不少人,動兵了!凡是動兵了,那就沒小事。

邢尚智看着王宗沐,開口說道:“王巡撫,錦衣衛辦案,你們巡撫衙門就不要干預了吧?這和你們巡撫衙門沒關係。”

這是威脅!

可是王宗沐卻面色絲毫不變,淡淡的說道:“這裡是山東,本官是山東巡撫,奉旨巡撫山東,本官也是有王命旗牌的人,這山東的事情就沒有和本官沒關係的。”

“別說想動人了,就是想動山東的一草一木,那也得問過本官。”

“謀刺朝廷命官的案子發生在山東,發生在濟南府,那這件案子就應該歸濟南府。”說着王宗沐開口吩咐道:“濟南知府何在?”

濟南知府連忙走出來道:“下官曹錕在!”

“把人帶回去吧!”王宗沐淡淡的說了這一句,然後轉頭看向邢尚智說道:“刑大人,這件案子是咱們濟南府的案子,就不勞煩錦衣衛了。”

柴翯在一邊也咂摸出味道來了,也知道什麼選擇是對的,直接就跟着知府衙門的人走了。

邢尚智陰沉着臉,他很憋屈,恨不得將王用汲和王宗沐全都抓進昭獄。可是邢尚智知道自己這個跟頭肯定是栽了。用強都不行,這個王宗沐是帶兵來的。

一甩袖子,邢尚智直接帶着人向外面走了出去,心裡面打定了主意,回去就寫密報彈劾他們。

官官相護啊!

看着邢尚智走了,王用汲這才鬆了一口氣,對着王宗沐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虧了王巡撫了!”

王宗沐也抱了抱歉,苦笑着說道:“本官也是不得不來,如果真的讓柴家出了事情,山東就亂了。本官身爲山東巡撫,代天子牧守一方,怎麼可能任憑山東亂起來。”

“王巡撫高義!”王用汲讚歎着說道:“柴家現在已經是衆矢之的了,還請王巡撫派人看顧,以防宵小。”

“王大人放心,我會讓馮指揮使安排人駐守的。”王宗沐點了點頭,然後笑着說道:“今日之事本官還是一團漿糊,不知道王大人可否爲本官解惑?”

王用汲點了點頭:“當然,只是此事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咱們還是回欽差行轅說吧!”

“如此甚好!”王宗沐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起回了欽差行轅,王用汲詳細的把事情經過告訴了王宗沐,說完之後,王用汲嘆氣道:“本官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這一切都顯得太怪異了!”

王宗沐這個時候也點頭道:“的確很怪異,事實上柴家在本地的風評還是很好的。”

“嚴肅的約束奴僕,也沒有仗勢欺人之舉。”王宗沐說道這裡,又說道:“至於災年買地,借錢讓人以地抵償的事情,本官也是知道一些的。”

“這種事情乃是常事,災年不賣地,活不下去啊!說起來這還是本官的責任,借錢以地償還!”說到這裡,王宗沐嘆了一口氣:“本官有負聖恩!”

王用汲默然,這種事情他也沒法說,嚴格說這麼幹不犯法。

雖然災年壓地價收地很缺德,可是除非災年朝廷有旨意,否則也只是缺德而已。後面的借債收地,連缺德都算不上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如果朝廷救災到位,百姓也不會賣地,如果百姓生活富足,也不會借債以地償,因此王宗沐纔會發出“有負聖恩”的感慨。

王用汲也算是深有同感,想要解決災年百姓賣地和借債以地償的事情,這裡面太複雜了。如果僅僅是因爲這個就處罰柴家,朱翊鈞也沒這個膽子。

除非朱翊鈞造反,直接來一場土地革命,否則想都不要想。

“除了這些,柴家修橋補路,捐資助學,也算是良善人家。”王宗沐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的小妾和教書先生的事情,本官也知道一些。”

王用汲一愣:“是嗎?”

“我聽到的說法和你不一樣,我聽到的說法是柴翯爲了成全二人,給了二人一些錢財,將他們送走了。”王宗沐苦笑着說道:“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加上那個小妾終究是不守婦道,如果讓人知道了,她估計也沒臉活了。”

王用汲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倒是理解,可是現在他更頭疼了。按照王宗沐的說道,柴家算是良善人家,士紳楷模,侵佔田地雖然缺德,可是大家都這麼幹。

滿大明去找,有一家不這麼幹的?沒有,這是這個時代的普世價值。

隱匿土地,不交賦稅,那更是兩碼事了,如果因爲隱匿土地不交賦稅就處置了柴家,那天下非得大亂了不可。稅務司也只是罰款而已,而且除了樹立典型的士紳,剩下的也採取的主動繳納只繳納三成。

爲的就是儘量減小矛盾的激化,同時把官紳一體納糧和清賬田地給推下去。

“王大人,柴翯我是給你保下了,可是這件事情很麻煩。”王宗沐想了想,繼續說道:“關於柴翯小妾的事情,本官也只是聽說,實情如何,沒有證據。”

“那個陳亮是刺殺皮大人的刺客無疑,至於柴翯是否是主謀,無法證實他的清白啊!”

這個無法證明他的清白就要了命了,關鍵還不是案子本身,而是邢尚智不然會彈劾自己兩個人。一旦皇上以爲自己是文官相互,那麻煩就大了。

“我們聯名上奏摺吧!”

王宗沐也沒爲難王用汲,到了這個時候,他也脫不了干係了。

“奏摺不要彈劾邢尚智,也別說案子的事情,就說案子太大,事出蹊蹺,或有隱情,我們已經控制了柴翯,請朝廷派專門的欽差來處理。”

王用汲看了一眼王宗沐,心裡面感嘆,自己還是嫩啊!

自己剛剛還想着彈劾邢尚智,沒想到王宗沐會這麼幹。

比起王宗沐的主意,自己的想法就差遠了,山東雖然距離京城不遠,可是也不近。自己和邢尚智的奏摺到了京城,必然會成爲狗咬狗一嘴毛,誰也說不清楚。

到時候皇上相信誰可就不好說了,文官和錦衣衛在盛寵這方面,一直處於弱勢。

王宗沐的做法就妥當多了,只是因爲案情重大,我們沒辦法處理,請朝廷派得力人手來處理。我們沒態度,皇上信任誰就讓誰來,這是爲臣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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