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白髮的希恩站在甲板上,帶着同樣蒼老的妻子遠離瓦地城。
注視着港口上前來送別的老師、朋友、親人,希恩和老伴不由得熱淚盈眶。
雖然此行只有他和老伴兩人,他的兒子孫子們都決定留在瓦地城,但他一點意見都沒有,不如說他是很支持的。
“現在是瓦地城正處於快速重建,急需人手的時刻,能留下越多的人自然是越好的。”
瓦地城在他心目中的重量,是第一位的。
但他還是決定要離開。
因爲他太累了。
下了船,坐上馬車,朝着二十多年未回的故鄉走去。
經過十多天的行程,又一次回到了他出生的故鄉——韋羅鎮。
自從二十幾年前居住於故鄉的父親母親去世之後,他再也沒返回過這座城鎮。
駕馭着馬車,希恩雙眼看着四周。
韋羅鎮和他上一次來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不如說,和他十五歲的時候變化不大。
還是那麼的安靜。
民風還是那麼的淳樸。
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瓦地城相比,彷彿另一個世界一樣。
“每一次回到這裡,都感覺時間停滯了一樣呢。”
希恩心中充滿了懷念。
“噠噠噠……”
這時,另一輛馬車從後面追了山來。
看着馬車上的東西和寫着的字樣,希恩一下子怔住,“你、你你……”
另一輛馬車上的人注意到希恩的異樣,立即問道:“這位老爺,您想買藥劑嗎?這些都是從城裡的藥劑師工會買來的,假一賠十,童叟無欺。”
“不、不是……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賣藥劑的?”希恩問道。
“從接手父親的工作到現在,也快二十年了。”
“這樣啊……”
希恩眼睛一頓,注視着前方寫着學校字樣的房屋,“那個學校是什麼時候建的?”
“三十年前拉曼老爺出資建的,聽說兩年前還出了一名考上尼斯學院的天才呢。”小販老老實實的回答,“除了授課,還有戲劇看,每晚都坐滿人呢。”
“父親嗎?”
希恩的思緒一時之間複雜無比。
……
駕駛着馬車回到老家,老家的城堡前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拉着“歡迎希恩聖騎士返鄉”的橫幅,還組織了一羣可愛的小學生撒花。
在人羣中,他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的童年好夥伴——利拉·哈廉。
當年,他對利拉是那麼的失望,自從二十八歲回來的時候見了一面之後,他再也沒有和利拉深入交流過。
此時再一次見面。
看着帶着眼鏡拄着柺杖等待他的利拉,他竟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心中的成見,如風飄散了。
“籲……”
希恩扶着老伴走下馬車。
“希恩聖騎士大人……”
利拉在孫女的攙扶下,腳步蹣跚的走了過來。
“利拉,不用如此見外,我們可是從小便認識的好朋友啊。”希恩扶起利拉嘆氣道。
利拉眼神一下子愣住,他眼神呆呆的看着希恩,身體微微的顫抖起來。
希恩一下子握住利拉的雙手,“老朋友。”
在這一聲“老朋友”下,利拉身體的顫動停止了。
利拉用力擁抱着希恩,眼神溼潤的說道:“老朋友,你終於回來了!”
希恩的雙眼也溼潤無比。
沒想到在步入七十多歲的老年後,還能挽回曾經那份真摯的友情。
在利拉的帶領下,希恩和老伴一起走進城堡中,欣然的參與着人們爲他們準備的歡迎儀式。
……
兩天後。
希恩一個人來到祖墳前。
在他身前的,是他的父親和母親合葬的墓穴。
希恩把手中的鮮花放下,擺了三個酒杯還有一瓶酒一瓶茶。
跪拜之後,他盤腿坐在墓前。
倒了一杯茶,“這是給母親您的。”
倒了兩杯酒。
“父親,二十三年不見了,我們爺倆今天好好喝一頓,不醉不歸。”
希恩把自己杯中的酒一口悶下,接着又重新倒了一杯。
“父親,即使我成爲了聖騎士,成爲了三星冒險者,成爲了人人敬仰的存在,我原本以爲,我已經超越你了。”
“我現在才發現,你早已經走在了我的前面。”
希恩回想起往事的種種,六十年前,父親帶着他離開家鄉,前往還是一片空地的瓦地城。
那個決定,改變了他的一生。
“父親,你是不是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了?”
“知道我終有回來的一天,所以準備好了迎接我的禮物?”
希恩回想起兩天前回家時看到的一切。
韋羅鎮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韋羅鎮了,它也在一點一點的改變,而這背後的推手,毫無疑問是他的父親。
“在您還活着的時候,我回來了那麼多次,我居然都沒注意到。”
那個時候,他每年都會抽空回來探望父母。
不過由於他太過匆忙了,所以一般都只是呆一兩天,而且腦子裡想的總是瓦地城的事情。
所以對於韋羅鎮的變化一點都沒注意到。
這些變化,父親也曾給他說過,比如集資建立學院、教導農夫種植、購買新的種子、從藥劑師工會購買藥劑……
父親想要改變韋羅鎮,想要把故鄉變得更加的美好。
然而當年父親和他說這些的時候,他總是打斷父親。
“父親你知道嗎?瓦地城又多了一名三星冒險者。”
“你知道嗎?困擾已久的那三種寄生蟲感染病都找到了治療的方法。”
“你知道嗎?……”
“父親,威爾聖騎士要召見我,跟着威爾聖騎士學習,我說不定能夠成爲聖騎士。”
“父親,我回來了,我跟隨威爾聖騎士學習三年,我成爲聖騎士了,可是你永遠的看不到了……”
“父親,我要走了,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回來了。”
是的。
自從父親回老家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精心聆聽過父親說的話。
每一次見面,總是他單方面的不斷敘述着瓦地城的生活,並無數次提出把父母接回瓦地城生活。
而父親每一次都面帶微笑的拒絕了。
“如果我能多陪你幾天就好了。”
“如果你能見到我成爲聖騎士,知道我成爲三星冒險者就好了。”
“如果……”
天漸漸黑了下來。
希恩喝完最後一口酒,深深的看了墓碑一眼後,轉身離去。
……
“同學們,請熱烈歡迎我們的新校長,希恩聖騎士!”
希恩站在講臺上,看着臺下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少年少女們都興奮的拍着手,雙眼憧憬的注視着他。
“咳咳,很榮幸成爲你們的新校長,我簡單的說兩句……”
於是,希恩開始了長達三個小時的簡單演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