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爭鋒相對
大堂內,以劉維嗣爲首的三司官員及杭州知府幾個都端坐在椅子上,他們在等陳操給一個答覆。
“劉大人,定武伯此舉咱們該如何應對?”彭春朝着劉維嗣拱了拱手。
劉維嗣撫須,似笑非笑:“欽差大人一到浙江辦事都是公事公辦,此事也須得公事公辦,畢竟是官場同僚的女兒,齊知縣好歹也是進士出身。”
吳春一直坐在首座,他的任務是拖住這羣人,畢竟跟着陳操混乃是魏忠賢交代過的:“咱家可得告誡諸位大人,放任百姓不管,衝擊欽差行轅,可是謀反大罪...”
劉維嗣絲毫不怕吳春,便道:“本官已經知會了總兵衙門,布政使司的軍卒也在外面,現在百姓還少,能控制,若是多了,確實也不知道人手夠不夠。”
“怎麼,你也想讓百姓打死我欽差隊伍?”陳操帶着趙信大步走進大堂,身後還有不少錦衣衛,一個個眼神肅殺的盯着在場的官員:“然後來一個法不責衆?”
劉維嗣站起身,朝着陳操拱了拱手:“定武伯,即便你是欽差,也不能胡作非爲,齊知縣乃是進士出身,如何能受此侮辱?”
陳操心中早有計較,盯着劉維嗣,冷笑道:“劉大人可得把話說清楚,本伯怎麼侮辱了齊知縣?”
彭春拱手:“定武伯,您微服私訪乃是公事,我等都能理解,但您受了委屈,捱了悶棍,那也是錢塘縣衙的事情,您打殺了錢塘縣衙的獄卒兩人,判了趙三和班頭等幾個死刑,多少有些公報私仇的嫌疑。”
“放肆...”趙信怒喝了彭春:“你個知府,有什麼資格與伯爺說話?”
劉維嗣插話:“趙大人,彭大人也是照理說話。”
彭春也不怕趙信的呵斥,然後故意維諾的說道:“定武伯,與此多少也就算了,您居然以此爲要挾齊知縣拿十萬兩銀子,不是下官忤逆上官,定武伯,他只是一個知縣,十年的俸祿也沒有這十萬兩,但您...您也不能要挾別人拿女兒來抵債啊...”
‘果真如此...’陳操心中默唸。
陳操並未開口,彭春又拱手:“這些事情乃是定武伯派人要走齊知縣的女兒後齊知縣跑來告狀下官才知情的。”
陳操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有道理,齊知縣人呢?”
彭春道:“齊知縣自覺我知府衙門沒辦法,已經上告了巡撫衙門。”
“那劉大人可有處置?”陳操看着劉維嗣。
劉維嗣朝着陳操拱手:“此事事關重大,還有這麼多百姓聲援,下官不敢隱瞞,已經上報了鎮守太監及巡撫衙門,並且也在一早發給了去往京師急報。”
“嗯,”陳操點點頭:“劉大人公事公辦,本伯很是欣賞,佩服佩服。”
“不敢,”劉維嗣拱手:“不過定武伯還是想想如何解決眼下的事情。”
“好...”陳操大馬金刀的坐在了首座上,然後道:“趙信,立刻傳我欽差令,給魏國公發文,請調南京守備部隊前往浙江鎮壓民亂。”
堂中人大驚失色。
“是...”
“慢着...”劉維嗣阻止了正要離開的趙信,然後黑臉盯着陳操:“定武伯,外面乃是聲援齊知縣的百姓,並不是什麼亂民,如此命令,有些兒戲吧?”
陳操也不生氣,帶笑看着劉維嗣:“劉大人,本伯敬你年紀大,又是布政使,不想掃了你的面子,但這公事公辦可是你劉大人的說,本伯也就不與你等客氣了。”
說着陳操挨個指了指堂中人:“諸位大人,本伯決定,開始着手調查錦衣衛被打死一事,此事事關重大,絕對不能善了,你等作爲杭州的負責人,自然跑不了干係,”說着便盯着趙信:“還有,給京師去信,將此地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上報,拿本伯手令,先調南京右衛前來鎮壓,浙江彌勒教甚衆,又是我大明朝的稅收重地,絕對不能出亂子。”
“是...”
“哦對了,”陳操叫住了已經轉身的趙信:“給南京五軍都督府發文,浙江民亂甚衆,都司衙門毫無作爲,請革都指揮使黃崇濤,另調他人前來。”
“蘊生兄,你這一計太狠了。”夏允彝小聲道。
黃淳耀冷眼盯着堂中人:“個個都是尸位素餐的傢伙,哪裡配做三司主官。”
“伯爺...”黃崇濤焦急的起身:“末將並未犯錯,伯爺何故如此?”
劉維嗣冷笑勸慰道:“黃指揮莫要着急,我等三司其他官員聯名上書保你,定武伯,你如此濫用職權,本官一定要參你一本。”
“哦...”陳操轉頭看着劉維嗣:“好呀,你參吧,趙信,再發一份給京師的八百里加急公文,浙江民亂,布政使司坐視不理,任由發展,另有布政使劉維嗣之親眷參與其中,已活捉賊人,請陛下定奪。”
“胡說八道...”劉維嗣哪裡不知道劉有爲被陳操抓了:“定武伯,你莫要把事情故意描黑。”
陳操帶笑看着堂中人一圈,小聲道:“不要以爲你們陷害本伯本伯就會任你們擺佈,外面來的那些百姓若是在兩個時辰內不散去,本伯就把他們定爲彌勒教暴民,你們有一個算一個,挨個處置。”
說完陳操直立身體,大喊道:“張鳳年。”
“伯爺...”張鳳年站到堂外應聲。
“帶上火槍隊到行轅門外警戒,若是暴民膽敢衝擊行轅,格殺勿論。”陳操一字一句說着。
黃崇濤趕緊拱手:“伯爺,下官這就命都司兵馬前來驅散。”
黃崇濤不傻,他始終是軍伍,依附文官之後一旦出事,他就是替罪羊,眼下陳操明顯拿他開刀,自然是擺明了在殺雞儆猴。
“錦衣衛,堂中諸位大人未免惹上嫌疑,暴民未散開之前都不準離開,你們商量一下,本伯去後院休息。”
“是...”
一衆錦衣衛應聲,劉維嗣正要動身阻止,兩個錦衣衛便擋在了他的面前,冷聲道:“劉大人稍坐,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你們...”
“哎,當真是斯文掃地...”
陳操先去了中堂側院,他要先見一見昨晚的女主角,齊尚文的女兒齊元香。
徐玲陪在她身邊,陳操進屋之後便讓徐玲出去,然後坐在桌邊,盯着蜷縮在穿上的齊元香,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子...
噠噠...噠噠...
良久,齊元香擡眼看了一眼陳操,然後又低下頭不語,慢慢的便流出了眼淚。
“本伯與你父親無冤無仇,齊姑娘,你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陳操首先開口,但換來的還是齊元香的沉默不語。
陳操又道:“萬曆三十二年,你父親中進士,萬曆三十五年外放爲杭州府餘杭知縣,三十七年調任仁和知縣,天啓二年調任錢塘知縣...
你父親,按理說沒有任何機會可以調任到錢塘縣來做知縣,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投靠了東林黨,然後花了大價錢買通了布政使衙門和京察的巡按御史。”
“沒有...”齊元香終於開了口:“沒有,我父親不是貪官。”
“你說了不算...”聲音很好聽,陳操居然喜歡上了齊元香的音調:“本伯說他貪污他就貪污,不然的話...”
“你們官場人都是這般的壞,我父親是個好官,他是被迫的...”齊元香大喊道。
陳操擺手,然後搖頭:“昨天你父親可是給了我十萬兩銀票以及價值一萬兩左右的珠寶,不知道他告訴過你沒有?”
“你胡說...”齊元香反駁:“父親根本沒有那麼多錢。”
“哎...”陳操嘆了氣,很明顯,齊元香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本伯問你,你來我後院,是誰指使的?”
“不是你讓人帶我來的嗎?”齊元香瞪眼看着陳操。
陳操一驚,眼珠子一轉,然後徑直走出了房門。
門外趙信一直在等着:“伯爺,如何了?”
“立刻排查整個行轅的人,一個都不許漏下。”陳操嚴聲說道。
“屬下這就安排,伯爺,要不要去看看劉有爲?”趙信問道。
劉有爲被抓之後本來還沒有被錦衣衛動刑,但得到陳操的指示之後,此刻劉有爲已經是遍體鱗傷,雖爲軍伍,但其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軍伍的氣息,反觀讓陳操想到了當年的劉磊。
“伯爺啊...下官冤枉啊...求伯爺饒命啊...”劉有爲見着陳操走進屋子,趕忙哭喊求饒。
陳操坐在凳子上,饒有興趣的看着劉有爲,然後道:“老話常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像你這種老油條,在沒有感覺到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絕對不會講實話,也不會配合...來人,讓劉巡檢嚐嚐北鎮撫司最新發明的刑訊。”
趙信一把上前,扯住劉有爲的頭髮:“剃頭聽說過嗎?就是用剝皮刀刮掉你整個頭皮,再撒鹽...”
“啊...”劉有爲渾身顫抖,下身居然嚇出了尿:“饒命啊大人...伯爺...饒命啊...下官配合...下官配合...”
陳操朝着趙信使了個眼色,然後叫來文書:“劉有爲,你可知道這次打殺錦衣衛的事情。”
“聽...聽說過...”劉有爲顫抖的樣子讓陳操明白這傢伙當然知道內情。
“文書,記下,錢塘縣副巡檢劉有爲指使暴民衝擊欽差行轅,受何人指使,暫待拷問。”
“伯爺...”劉有爲大驚失色,這些話就是要他的命:“伯爺,不能這樣啊...”
陳操站起身:“用刑吧...”
“是...”
趙信正要上前,劉有爲大喊道:“伯爺,下官配合,絕對配合...”
陳操這才轉過身:“簽字畫押...”
劉有爲親自寫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後按了一個血手印,陳操看了一眼,這才道:“劉有爲,此次本伯來浙江,劉維嗣是必倒無疑,你作爲他的親眷,必遭牽連。”
劉有爲眼皮一跳,緊盯陳操:“伯爺...”
“本伯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好好配合,本伯保你連升十七級,然後讓你做一衛指揮使,光耀你這一支門宗,如何?”陳操丟出了一個胡蘿蔔。
劉有爲眼睛一亮,以他的身份,即便是搭上了劉維嗣這個布政使親戚,也只不過給他辦了一個錢塘縣的副巡檢做,哪裡能做的上正三品指揮使級別的。
陳操見狀,又道:“你若是不配合,高官顯貴光耀門楣是不行了,本伯能保你全家滿門抄斬。”
劉有爲肥肉一顫,然後急聲:“下官願意配合,願意配合。”
“文書,他說的 每一句話都要記錄。”陳操囑咐了一句,然後便開始詢問:“本伯問你,錦衣衛被打殺一事,你知道多少?”
劉有爲也豁出去了,橫下心道:“那天下官只是接到了命令,讓手下巡檢司士卒打扮成百姓模樣去湊人數。”
“只是這樣?”陳操皺眉:“數萬人集結可不是小數目。”
“當中有不少當地的賤民以及杭州城中各個豪商富戶的家丁、幫閒等,還有城中各個青皮幫派參與。”劉有爲仔細說道。
“這段記下之後讓他簽字畫押,”陳操說着,正準備接着問,一名校尉走進屋內給趙信低語了幾聲。
趙信點頭讓其下去纔給陳操說道:“伯爺,查出來了,行轅內有兩個廚房的下人到布政使司衙門投案,說受了伯爺的威脅將齊姑娘綁了過來,說的有理有據。”
陳操皺眉:“入駐的時候我不是讓你清查出不是咱們的 人嗎?”
“屬下清查過了,這兩人當是後面送菜混入進來的。屬下失察。”趙信朝着陳操抱拳。
“行了,我知道了,”陳操說完又走進了房內:“本伯被誣陷,你知道多少?”
劉有爲苦着臉:“下官實在是不知情,伯爺明鑑啊...”
劉有爲很可能真的不知道,陳操走出房門,站在院子內,黃淳耀與夏允彝兩人走來,陳操看了看,便道:“如今兩件事情,劉有爲投誠,咱們對於錦衣衛被殺一事有把握,剩下的就是關於齊尚文的女兒一事,兩個下人誣陷本伯,你們覺得,該如何應對?”
夏允彝想了想:“伯爺,既然撕破了臉皮,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黃淳耀點頭:“伯爺,學生有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