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五年,夏。
雖然是夏天,但距離秋天的到來已經不再遙遠,離小冰河時期最爲嚴重的一段時間還有些距離的大明朝,現在還感覺不到絲毫天災的徵兆。
歷史上的悲劇不會發生,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人流涌動,各種各樣的商品被叫賣着,絡繹不絕的馬車不停在城牆內外穿梭,即使偶爾出現堵塞,很快就被一身勁裝的衙役們給疏通。
大明還沒有類似於‘交’警的行當,城中的治安秩序問題一直都是由這幫被大明百姓叫做衙役的人員和一身飛魚服的錦衣衛們負責的。
對於這種情況,順天府府尹已經多次向內閣抱怨過了,即使是萬曆也有所耳聞,不是京城的治安難管的問題,而是……
衙役捕快們認爲他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廢除賤業制度了不錯,那套什麼賤業不許科舉,不許幹着幹那的規矩已經被歷史徹底地掃入了垃圾桶,衙役捕快憑藉‘公務員’的身份迅速成爲了一個不錯的行當。
但是!
憑什麼錦衣衛是親孃樣的,我們都是後媽生的?!
這事先是底層的衙役們之間抱怨,隨後嚴重影響了滿京城衙役的積極‘性’,連帶着整個順天府的工作積極‘性’也被拖住了,至此,順天府府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收下們竟然有這麼大怨念,在全面的瞭解情況之後,連府尹大人也覺得朝廷不公,要求皇帝以及諸多大員們公平公正了。
猛然聽到順天府府尹大老爺替自己的手下們叫不平,大家還一陣疑‘惑’,這是發什麼神經了?
但當聽到府尹的抱怨的內容之後,大家立馬就恍然,搞了半天,又是那個喜歡‘亂’來的皇帝萬曆陛下搞的事情。
“怪朕?爲什麼要怪朕!朕對順天府不好了?”聽到申時行說到自己有失當之處,萬曆立馬就不樂意了!
大臣們把髒水潑在自己身上的行爲,萬曆異常不滿,他這個皇帝好說話不錯,但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往他的頭上扣屎盆子的!
他對衙役們哪裡不好了?廢除了賤籍,漲了他們的地位,提到了薪俸,有誰能說他做的不到位!難道還要他爲這幫人繳‘五險一金’嗎?
做夢!
不說作爲萬惡的封建君主,他不會這麼敗家,就是那幫人希望朝廷給他們辦理‘五險一金’那應該找內閣纔對!他們都是國家的公務員,不是萬曆‘私’人的,就是出錢也應該是內閣出錢,戶部出錢,內帑不會替他們付一個子。
“戶部不缺錢!”不缺錢就不用看着萬曆的眼神辦事,申時行說話都能‘挺’直腰板,朝廷現在一年六七千萬兩的收入,只要下面列出得計劃預算沒有問題,什麼錢都‘花’的出去。
修路、修橋、漲工資,就是軍費的支出他們眼也不會眨一下,不然這幫人也不會闊氣地沒有經過萬曆同意就給軍隊換裝旋機翼虎銃。
“此事確實是皇上的責任!”
絲毫不斷算給萬曆面子,申時行老臉板着說道:“若不是皇上當初胡鬧,順天府府尹沈文修也不會一直向微臣抱怨。”
到底抗議什麼?萬曆倒是真想知道了,而且這幫人竟然還一口同聲地說是自己的責任。
“捕快們要求換裝!”申時行緩緩說道。
“換裝?”萬曆一臉的疑‘惑’?朝廷發給他們的薪水不夠,想要套新衣服?
“捕快們認爲但凡錦衣衛就能穿飛魚服,而他們卻只能穿勁裝便衣掛腰牌,同樣爲國家效力,卻如此不公,所以要求皇上主持公道。”看着萬曆有所疑‘惑’,申時行解釋道。
大明捕快們覺得自己的衣服不好看了!不僅僅是面料上不好,意義上也不行!
以前錦衣衛比他們強不錯,但下層的錦衣衛也同樣和他們一樣,只能穿勁裝便服,飛魚服那是高官才能穿的,或者有幸成爲大明皇帝錦衣衛中的‘皇宮儀仗隊’,否則的話,誰有資格穿的了一套飛魚服?
‘亂’穿衣服是違制的!
儘管什麼商人不允許穿絲綢啊之類的要求純屬放屁,也已經被歷史掃入垃圾桶,但有些必要的衣服卻依舊不是隨意穿的,比如一個最爲明顯的例子黃袍。
雖然朝廷不管你在家裡都穿什麼玩意,但對於大臣們而言,這種上綱上線的行爲就是作死,就是皇帝懶得管你,大臣們也會狠狠地踩上一腳,表現自己忠君愛國,遵守制度的良好品德,以及誓與‘亂’成賊子勢不兩立的高風亮節。
黃袍先放一邊,因爲這裡主要還是要說飛魚服。
二品以上官員纔有資格穿的!錦衣衛儀仗隊才能穿!這是本來的制度,畢竟單單從服裝代表的地位來講,飛魚服可是僅僅地跟在蟒袍這種極限之後了。
現在飛魚服竟然貶值了!
而且已經爛大街了!只要是個錦衣衛就能夠領一套,甚至一套不夠穿,完全可以憑藉着錦衣衛的腰牌再去買一套,這個本來象徵着權力地位的服裝,因爲萬曆的個人喜好,已經真的是徹底爛大街了!
爛大街了也是高貴的!爛大街了也是地位尊崇的!
“五城兵馬司穿山文甲,我們錦衣衛本來也是理當如此,不過我們畢竟是天子親軍,皇上信任我們,所以特別允許我們錦衣衛都穿飛魚服。”穿着勁裝的衙役們就是這麼看着和他們幹着同樣的工作(維護京城治安)的錦衣衛穿着飛魚服自豪說話的。
看看他們那帥氣的模樣,飛魚服穿在身上多霸氣,多威武;五城兵馬司的山文甲也好啊!雖然不像錦衣衛的飛魚服那樣尊貴,但鎧甲特有的霸氣也讓人羨慕不是?
據說五城兵馬司爲了體現他們的身份,已經向上頭提出了全軍裝備明光甲增加部隊威嚴程度的報告了,那鎧甲穿出去比山文甲可帥多了,除了代表地位上不如飛魚服之外,各方面都完爆之。
這消息自然又讓衙役和捕頭們一陣揪心,甚至有位捕頭已經通過他在大都督府當差的二舅的三姨的表侄‘女’的親家打聽到,五城兵馬司已經都已經把全軍換裝的預算書給遞到戶部去了,被通過自然是妥妥的!
我們同樣在京城裡上班,乾的是同樣的活,但是一個穿的時髦炫酷,一個破破爛爛,而且工資還比他們低一線!這可不能忍了!
衙役們憤怒了,捕快們憤怒了,連順天府府尹沈文修同樣憤怒了。
他堂堂三品京城市長,手下一幫弟兄就是一身烏漆墨黑的爛衣服?比不得禁軍,比不得錦衣衛,比不得京城戍防的野戰軍以及武警,憑什麼這麼欺負他?!哦對了,還忘了一個,東廠番子也有資格穿飛魚服,也比他們強!
“是朕當初給錦衣衛都換裝飛魚服的錯?!”不患寡而患不均,多麼正常的心態,聽明白之後萬曆自然明白,這件事情上,他還真有不小的責任。
誰讓後世的不論電影還是電視劇,錦衣衛一出場就是一副飛魚服繡‘春’刀的打扮呢!這直接讓他把錦衣衛的印象停留在曾經的記憶中,對這個時代真正的錦衣衛那身又黑又臭的勁裝行頭自然看不慣,自然就捨得‘花’錢給錦衣衛添置福利了。
“要不,以後讓捕快們穿鬥牛服或者麒麟服?”萬曆不確定地說道。
聽到這話,申時行的臉‘色’立馬變黑起來。
“不,不行。”萬曆搖了搖頭立馬否決道,還沒等申時行覺得皇帝終於瞭解事情的嚴重‘性’了,皇帝立刻又沉思地說道:“鬥牛服和麒麟服都是公服,沒有飛魚服方便,不適合給他們用,就是用的話也要修改一番才行。”
修改你妹啊!
無論是蟒袍、飛魚服、鬥牛服還是麒麟服,這些服裝都是象徵着身份地位的禮服,可是都是在重大的場合由有頭有臉的人物才能穿的!飛魚服已經萬曆給糟蹋了不說,難道還允許萬曆繼續把剩下的幾件糟蹋下去?
“不可!”申時行此刻的臉‘色’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
他可不管什麼不允許百姓隨便穿衣服是什麼封建糟粕,是對人‘性’的扼殺以及封建專制的加強之類的‘亂’七八糟的玩意,無論如何,總之這東西就不能隨便穿。
一般人穿着這些象徵地位和權力的衣服走在外面,這就和後世肩上扛着星星,開着假軍牌的汽車在大街上一樣,嚴重的違法行爲!就是皇帝同意了也不成,他就是豁出老命也不會任由皇帝‘亂’來的!
疑‘惑’地看着申時行,萬曆顯然不覺得自己打算修改一下服裝有什麼問題,軍隊中的便裝都已經擺脫傳統了,現在繼續改一些東西又有什麼了?
“那就穿鎧甲?”萬曆想了想說道,沒有必要爲了這種問題和申時行爭辯,有些時候和倔驢槓上了自己也就變成蠢驢了,萬曆深信申時行鑽起牛角尖來就是頭蠢驢,而他不是!
“給他們皮甲,穿牛皮靴。”萬曆想了想說道,大明的警察或者說捕快們發現其他同行們都有漂亮的服裝了,也不甘落後,這不是件壞事,統一制服帶來集體榮譽感自信心等等,就是捕快們不鬧騰,他們也要很快換裝。
必要的話,還可以套上一點板甲在身上,萬曆心中想到,鋼鐵冶煉的進步讓大明又重新有了揮霍的資本,全身板甲不需要,但是‘胸’甲之類的還是可以的,況且大明的小‘毛’賊們現在可也能夠拿得出手一兩把火繩槍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