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算
“福晉……”巧線一邊給雲容梳頭髮,一邊猶猶豫豫的張口。雲容從鏡子裡往後看了一眼,自胤禛將玻璃的製造方法交給別人去做,這鏡子也慢慢的開始成了常用品。所以,雲容能清晰的看見巧珠臉上的表情。
不過,雲容有些不明白,她那臉上的擔心,是對誰的?
“怎麼了?”捻起一根金簪遞給巧線,讓巧線給她插上,左右端詳了一下,覺得沒失禮,這才扶着桌子起身,巧線趕緊在一邊攙着她胳膊。
“福晉,等會兒要出去?”服侍了雲容小半個月,也知道雲容是個慵懶的,日常在屋子裡,頭髮也就是胡亂綰一下,大部分都披散在肩頭,這一次倒是打扮的很齊全,也更有風範了,高貴中帶着點兒冷淡,不愧是皇家的兒媳。
“恩,找李夫人商量些事情。”雲容就當不察,轉頭吩咐許嬤嬤:“嬤嬤,你可得看好兩個格格,桌子上的點心,別讓她們多吃,一人兩塊就差不多了,這大冬天了,吃了也多不笑話,點心又冷,恐她們鬧肚子。”
許嬤嬤笑着應道:“福晉放心,奴婢一定看好兩個格格。”
雲容點點頭:“你做事我放心的很,要不然也不會帶着你出來了。再有十來天就是臘八了,我們說不定就得搬走了,你若得空,就將格格們的東西先收拾一下。”
他們是三月份離京的,那時候還穿着春裝,現在都冬天了,一行人都添置了不少衣服,真是搬家,那要帶走的東西可不少。只是,雲容想着大約明年春天就能回京了,前幾天就吩咐了,那些夏裝秋裝什麼的,直接拿到貧民區給散了。
不能否認康熙是明君,但有個貪污受賄的知府,這遵義府還是有幾個貧民區的。就算是爲肚子裡的孩子祈福,雲容還想着等臘八的時候,組織一次布粥。只是,這布粥頗爲麻煩,她手上沒幾個得用的,總不能讓侍衛們去熬粥吧?他們倒是能發粥,只是有點兒太大材小用了。
交代了許嬤嬤幾句,雲容就轉身準備出門了。巧線在後面咬咬脣,在雲容出門之前,忽然噗通一聲跪下了。正好巧珠端着一碗粥進來,看見這架勢,驚訝了一下,也趕緊跪了下來。
“巧線,你這是在做什麼?”雲容面上驚訝,心裡卻是知道,自己從昨晚到今早,在巧線面前說的那些話終於算是有了點兒作用。
“福晉,奴婢剛纔聽您說,想要離開李府,奴婢雖然只在福晉身邊短短几日,但深爲仰慕福晉,還請福晉允了奴婢以後繼續服侍。”巧線在地上磕了幾個頭,聲音顫巍巍的說道。
巧珠大爲吃驚,轉頭看巧線:“巧線,你……”
“巧珠,你不用說了,你父母兄弟都在這府上,你捨不得是應該的,只是我是孤家寡人,我可不想呆在這裡。”巧線轉頭堅定的說道,巧珠臉上焦急,額頭上都冒出汗了,眼看巧線轉頭要說話了,她趕緊也一腦袋磕在地上:“福晉,奴婢也想跟着伺候您!”
要是巧線將事情說出來,惹怒了福晉,她倒是能跟着福晉走人了,只剩下自己面對夫人,說不定照樣會連累家人。這些天她伺候福晉,也能看出來,福晉是個慈善寬容的,說不得能給自家人求一條活路。
“你們兩個是想跟我走?”雲容一直等她們兩個打完機鋒,才轉身在一邊榻上坐下,一邊招呼了許嬤嬤倒茶,一邊隨意的問道。
巧珠和巧線立馬磕頭應道:“是,請福晉允許奴婢繼續伺候您。”
雲容沒說話,茶杯蓋磕在茶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巧珠和巧線的腦袋上開始冒汗,忽然就聽見內室傳來兩聲清脆的童音:“額娘,我們起牀了~~~~”
雲容看了看許嬤嬤,許嬤嬤轉身朝內室走去。巧珠和巧線雖然鬆了一口氣,卻也沒敢動彈,接着就聽見雲容在上面問了一句:“你們不是李府的人嗎?怎麼會想要跟着我?”
巧線抿抿脣,原本她是想說她伺候慣了的,想着福晉在遵義府也不熟悉,身邊跟着的奴才少,搬走的話必定還要重新買奴才的,只是臨到年關,這買好的奴才要調教還要 一段時間,她還算是有優勢的。
只是沒想到巧珠的決定也快的很,兩個人湊在一起,這優勢就沒剩多少了,畢竟,巧珠一家子都是遵義府土生土長的,比自己這個半路賣來李府的可是佔優勢多了。
“福晉,奴婢……”巧線心沉了沉,事到如今,也只能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了,給自己增添一些砝碼,說不得福晉能看在自己忠心的份上,將自己帶走。
“福晉,不是奴婢背叛舊主,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郡王爺是皇上的親生兒子,也是奴婢們的主子,奴婢們對郡王爺和福晉要更忠心纔是。”巧線是個能說會道的,三兩句就將自己先放在了大義的位置上。
雲容笑了笑,這個巧線倒是個聰明的。
“原本李夫人讓奴婢等來伺候福晉,還曾說了一句,讓奴婢盡心伺候郡王爺和福晉,這院子裡發生的事情,不管事無鉅細,都要一一回稟。”
雲容挑挑眉,這巧線說話真是有水平,兩句話,就將李夫人讓她們監視自己和胤禛的意思給說出來了。夫人前面加個李,很顯然就是表忠心了。
“奴婢也只挑一些郡王爺和福晉每日裡吃點兒什麼喝點兒什麼的話送過去,也好讓李夫人不要在什麼事情上犯了忌諱。只是,昨天,奴婢去給福晉拿點心,走到半路,李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就過來說是李夫人讓奴婢過去。”
“奴婢去了之後,李夫人先問了福晉在屋子裡做些什麼,每日裡可喝了安胎藥之類的。奴婢撿着話回答了兩句,然後李夫人就說,讓奴婢多打探打探大小姐的消息。然後又說,三小姐和四小姐日常也沒什麼事情做,讓奴婢和福晉說說,讓兩位小姐到福晉跟前說說話。”
雲容蹙蹙眉,若只是這麼簡單的話,那巧珠和巧線也不會嚇的像是要沒命了一樣。看了看地上的巧線,果然見她臉色帶着點兒蒼白,正偷偷的在打量自己的臉色,視線恰巧對上,巧線狠狠的哆嗦了一下,趕緊將腦袋貼在地面上。
“然來呢?”雲容將涼了的茶水放到一邊,許嬤嬤正抱着露華和玉瑤過來,雲容笑着在她們臉上各親了一下,就讓許嬤嬤帶着她們去梳洗了。
“然後,李夫人就讓奴婢出去了。奴婢正要回來,卻看見李老爺進了院子。李老爺是個好色的,奴婢……”巧線臉上有意思憤怒:“奴婢雖然是個下人,卻也知道,寧爲窮人妻不爲富人妾的道理,就轉身藏在了窗下的花叢後。等李老爺進去,奴婢正要走,卻聽見李老爺說,京城那邊來信了。”
“奴婢想着,萬一要是和郡王爺福晉有關係,奴婢也好回來賣個乖,就沒動彈,接着聽下去了。”巧線這會兒可沒敢隱藏自己的心思,將自己當時做的事聽的話一一說出來:“李夫人問,是哪邊的信,李老爺說,是八阿哥那邊的。李夫人就有點兒不高興,說大小姐是四爺府上的,四爺和八爺是對頭,老爺接了八阿哥的信不好,老爺就說,大小姐都被送廟裡去了,還算哪門子四爺府上的?”
雲容嘴角抽了抽,果然是和八阿哥有關係嗎?
“李夫人說,大小姐雖然被送到廟裡去了,但是還有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不拘哪一個,只要得了四爺青眼,日後進府說不定就能將大小姐接回去,姐妹兩個互相幫忙,爲四爺生個一子半女的,然後讓大小姐養着,大小姐說不定就能做個側福晉。況且,這會兒福晉懷着身子,定然是沒辦法伺候郡王爺的,正好是個機會。李老爺說李夫人婦人之見,一點兒都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四爺得罪了朝裡的一大半人,這會兒看着是在辦差,實際上還不是被皇上給發配了?八阿哥是個得寵的,這會兒是阿哥里面最受寵的,日後肯定能……”
巧線沒敢說下去,但屋子裡的人誰不知道那意思?雲容伸手捻了一顆紅棗吃下去:“然後呢?這事情,和你沒多大關係吧?若是李府能一步登天,你這個丫鬟,也會跟着水漲船高吧?”
巧線臉白了白,磕了兩個頭說道:“奴婢斷不敢有這樣的心思,這天家的事情,奴婢怎麼能隨意揣摩?而且,後來李老爺說話低了很多,奴婢中間也只聽見他說八阿哥九阿哥,廣州什麼的,剩下的沒聽清楚。只是,李老爺走了之後,奴婢就聽李夫人對她的嬤嬤說道,大小姐是個可憐的,李老爺只是給郡王爺添些堵,並不能真的影響到郡王爺,所以她要自己想辦法,給大小姐想條活路。”
“她這活路是針對我的?”雲容瞭然的笑了笑,然後伸手點了點:“讓我來猜猜,接下來她說了什麼,會讓你覺得你的性命要保不住了。”
巧線巧珠都沒敢說話,只聽雲容在上面慢吞吞的說道:“你們現在是李夫人送來伺候我的,既然和你們性命相關,那必定是我出了事情,李夫人既然說要送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去郡王府上拯救她的大小姐,那必定是要和郡王爺親密接觸的,我前幾天說,有了身子不喜歡人多,所以李夫人必定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