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一隻胖胖的手拍了一下沈川肩膀,一個穿着很有年代感的軍大衣,戴着**帽的胖子轉到面前。搓着凍得有些紅的手,哈了口氣,冷霧在空氣中飄散。
“你怎麼站在這裡發呆?”
沈川愣愣的看着面前有些猥瑣的胖子,他一輩子的死黨,周愛國。只是比他記憶中的面孔年輕了很多,甚至有些稚氣。
“沒什麼,剛纔有個美女過去,看得有些走神。”
周愛國看着沈川臉上的傷,“你這臉是怎麼弄的,以爲我傻啊。是不是去找趙雨晴了?”說着嘆口氣,“還是算了吧,趙雨晴是漂亮,但她跟你不是一路人,強求不來的。”
沈川跺了跺凍得有些麻木的腳,他可以確定,自己重生了。剛纔的那一幕,只是他人生倒帶之後,又重演的片段。但有一點不同,上一次他被羞辱的跟狗一樣,爲了那可憐的一點點尊嚴,他沒有拿錢,夾着尾巴走了。而這一次,他拿了錢,而且走得很瀟灑。至於孫乾,沈川低着頭,嘴角勾起一抹幽冷的笑。
“二哥?”周愛國見到沈川又發呆,有些擔憂的叫了一聲。
“啊!”沈川回過神來,問道,“這大冷的天,你不在家養膘,跑出來幹什麼?”
見到沈川還算正常,周愛國鬆了口氣:“明天元旦,我姐回來了,晚上包餃子,我去供銷社弄瓶醋。”
雖然現在個體經營的小賣部不少,但大多數人還是喜歡去供銷社買東西。尤其是油鹽醬醋茶入口的東西,比較放心。當然了,更多的其實還是一種習慣。
“明天就是元旦了,今晚會有熱鬧看啊。”沈川擡眼再一次看向那個巨大的煙筒,嘴裡喃喃的嘀咕着。
“二哥,你沒事吧。”周愛國見到沈川神經兮兮的叨咕着什麼,頓時再一次緊張起來。
“我能有什麼事,就是覺得你說的話有道理。”沈川岔開話題。
“什麼話?”周愛國一愣。
沈川說道:“愛情這東西,始於顏值,陷於才華,終於人品,癡於肉體,迷於聲音,最終折扣於物質,敗於現實。”說到這,沈川灑然一笑,“而我有啥?什麼他媽的顏值,才華,人品,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啊,就像你說的,既然不是一路人,就沒有必要強求。現在我跟她兩清,做回甲乙丙,挺好。”
周愛國愣愣的看着沈川,使勁的眨着眼睛,過了一會才說道:“我艹,二哥,你說話,什麼時候這麼有深度了?”
沈川一笑說道:“你不是去買醋嘛,一起去吧,我買包煙。”
供銷社商店就建在十字路口,是L形的平房。按照當時的說法,大概有三十幾間。
沈川一走進供銷社商店,就看到裡面擺滿了吃的、用的、穿的各種商品,空氣裡還瀰漫着油鹽醬醋、蔥和蒜的味道。這已經被他遺忘的景象,再一次真實的出現在面前,讓他的雙眼有些溼潤。
“呼!”沈川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吐了出來,走到賣煙的櫃檯前。看着良友,大老闆,黃金葉,炮臺,鳳凰等等,這些在他記憶中早就消失了的品牌,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中涌動,隨手在兜裡摸出十塊錢扔在玻璃櫃臺上。
“來包555!”
售貨員是個四十來歲胖女人,正坐在櫃檯裡面嗑瓜子,跟另一個人聊着天,聽到有人買菸,還是555,擡頭瞥了一眼,見到是沈川,撇了下嘴。
“二川,膽子不小啊,居然敢到這裡買菸,還是十塊錢的555,就不怕主任把你吊在樹上抽?”說着拿出煙扔在櫃檯上。
沈川的老子沈其榮就是供銷社主任,他初中的時候,偷了五毛錢買菸被他老子逮到,然後把他綁到樹上一頓狠抽。要不是他老孃拼命護着,他非得被抽掉一層皮。
“嘿!”沈川不懷好意的笑了一聲,嘴角勾起的那種邪邪的笑,有一種奇異的魅力,看得胖女人一呆,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
沈川撕開煙,拿出一根扔在嘴裡,然後在兜裡摸出一盒火柴,把煙點燃。
“鳳嫂子,剛纔來的時候,我看到剛子哥騎車出來,問他幹什麼去,說去買米,怎麼沒來嗎?”
胖女人一聽,臉色就是一變,聲音突然提高:“你說他去買米?”
“對啊!”沈川點頭,“我們是在小區門口碰到的,他騎車,我都到了,他居然還沒到。”
胖女人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對另一個女人說道:“幫我看一下。”說完雙手一擼,拽下套袖扔在櫃檯上,轉身就往外跑。
沈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臉上的表情卻很茫然,對着另一個女人說道:“趙姨,鳳嫂這是怎麼了?我也沒說什麼,看起來好像很生氣啊。”
趙姨大概有五十來歲,也不明白連玉鳳發什麼瘋,茫然的搖搖頭,拿起櫃檯上的套袖,扔在腳邊一個當做收納的紙盒箱內。
“我也不知道。”
“二哥,走了!”周愛國拎着一瓶醋,對着沈川招了招手。
沈川嘴裡叼着煙,晃晃悠悠往外走。出了商店門,拿出煙扔給周愛國一根。
周愛國接到手裡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我艹,二哥,你撿到錢了?居然抽555.”
沈川仰着頭,狠狠的吸了口煙。濃重的煙霧吸進肺裡,那種火燒火燎的灼熱,讓他有一種難言的快感。
“我還真撿到錢了。”
“啥?”周愛國好像沒聽清,歪頭看向沈川。
沈川舉起手裡的皮包,剛要說話,突然看到供銷社大門上的牌子,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萊清縣?
不應該是錦縣嗎?不對,現在是九三年十二月底,也就是上個月十一月份,已經撤縣建市,改名爲LH市。可現在的萊清縣是什麼鬼?
“二哥!”周愛國擡手在沈川眼前晃了晃,內心一陣嘀咕。這個傢伙不會是因爲失戀,受刺激過度,精神出現問題了吧。
沈川一巴掌打開周愛國的手:“滾蛋,我的精神沒問題,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周愛國嘿嘿一笑,“你這麼突然的發呆,很嚇人的。”
沈川最後抽了口煙,把菸頭扔在地上,狠狠碾了一腳:“大國,你的生日是幾號來着?”
周愛國眨了眨眼:“陰曆八月十五啊,中秋節那天,這麼好記的日子你都忘了?而且,我生日這纔過去幾天,酒都白喝了。”
這個傢伙的生日沒有問題,沈川擡頭打量一下四周,那些建築以及景色,跟他記憶中的沒有一點差別。可,現在他對這個生活了半輩子的小縣城,卻感到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