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損的城牆,坑坑窪窪的街道,歪歪斜斜的商鋪民居,眼前的北平跟後世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的北京形成了鮮明的對照。現在燕王被打死了,沒有永樂朝,朝廷遷都北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北平很可能無法重獲新生。
觸景生情,萬磊不由得感嘆:自己那要命的一槍不只是打死了一個王爺,還將會打沒一座世界性的大都市,這真是驚世一槍啊。
感慨歸感慨,萬磊不會忘記此行的目的是來掙錢的,北平雖然殘破,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作爲元朝的國都,北平還是住有很多富戶的,還是這些地主老財高官巨賈的錢好掙啊。
由於沙漠化等問題,明朝時北方的風沙就很大,皮膚乾燥不只是女性同胞的問題,廣大男性也是深受其苦的,萬金油的出現,就是要解決這一問題,哪怕是最粗糙的皮膚用了它之後也變得柔軟、平滑,只要營銷得當,萬磊相信它很快就能風靡整個北平城,乃至整個北方地區。
由於是每一次來北平,人生路不熟,趙雪兒東看西看,看哪都覺得新鮮,萬磊沒有逛街的閒情逸致,拉住一路人,問道:“這位小哥,城內可有煙花巷?”
“前面左拐,過兩條大街就是。”路人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搖頭離去,嘴裡還小聲嘀咕着:“都窮成這副模樣了,還想逛妓院,真是不知所謂。”
路人明顯是以服取人了,萬磊長得人高馬大,一張國字臉上棱角分明,看起來很堅毅,無奈他身上這一身行頭與他的形體不太相稱,一件灰色麻制直裰洗得發白了,外套一件棉布罩甲還打了幾個大補丁,頭上一瓜皮小帽,怎麼看都像是鄉下來的草包。
萬磊問明瞭路,牽着馬就按路人所指的方向而去,隨行的趙雪兒忙追上前來,不解地問道:“去煙花巷?幹什麼?”
“推銷。”萬磊回答得倒也乾脆。
“推銷?”趙雪兒還是不明白,她還以爲萬磊此次入城,要學那些江湖騙子一樣,當街叫賣呢,哪裡想到,這傢伙一個子沒掙到,就直奔煙花地去了,急色也不能急成這樣啊。
“咱們的面霜不同於大力丸,面向的不是勞苦大衆,而是富家小姐。那些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街叫賣是沒用的,最好的推銷地點就只剩下妓院了。”萬磊淡然一笑,女人都愛美,風塵女子更愛,因爲她們就是靠臉蛋吃飯的,她們的市場也是很廣闊的。
另外,聖人都說了,食色性也。萬磊作爲男人,知道男人不只是好色,還好談色,哪個粉頭漂亮,哪個多情,哪個風騷,都是色友們茶前飯後的談資。如果妓院裡的粉頭突然變得又白又香,這肯定成爆炸性新聞,這種宣傳效果比當街叫賣不知要好多少倍。
一行兩人過了兩條大街,就見一條街上沿街擱滿紅梅翠鬆,兩旁一棟棟綵樓裡不斷傳出悠悠絲竹聲。樓前都倚着幾個濃裝豔抹的年輕女子,朝着過路的人擠眉弄眼,招手相邀,真是好一處煙花勝地,與破敗的北平城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萬大哥,這裡亂遭遭的,咱們還是別進去了。”趙雪兒見到那些沿姐妹們用淫聲穢語招攬賓客,不禁有些臉紅,臨到街頭就不樂意進去了。
“沒事的,咱們是來做生意的,又不是來**,一起進去吧,怕什麼。”一向無法無天的假小子居然也有怕的時候,萬磊忍不住莞爾一笑,見趙雪兒還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又道:“那好吧,我自己進去,你在外面放風。”
“你自己進去?”趙雪兒看了看四周,發現人來人往盡是三流九教之人,不免有些不放心,一咬牙,道:“還是一起進去吧,我怕有人對你不利。”
萬磊笑笑,牽馬前行。其實,他知道趙雪兒怕什麼,她怕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景象,畢竟她才十來歲,那些成人事,少兒不宜啊。不過,萬磊也知道,妓院並非想象的那麼淫.穢不堪。
要說時人所稱的妓女,大多是以賣弄風月爲主,皮肉生意不是不做,只是也講個郎情妾意。那些個給錢就脫褲子的不叫妓女,而叫暗娼,暗娼聚集地可不叫妓院,而叫窯子,那是窮鬼才光顧的地方。
妓院作爲官紳聚集的高級社交場所,自然還講些斯文,是不會搞當衆脫褲子那一套的。倭國的愛情動作片萬磊看多了,這點小場面他一點心理壓力也沒有,不過,當他正要邁步進入一座叫暢春院的妓院時,卻被守門的龜公攔住了。
“去去去,想要飯到城北,那裡設有粥棚。”顯然,龜公也是以服取人,直接把衣衫襤褸的萬磊當乞丐來轟。
“喂,你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哪隻眼看到我們是乞丐了。”沒等萬磊發飆,趙雪兒先急了。
“哼!你們不是乞丐,那天下間就沒有乞丐了!你們說自己不是乞丐,拿出錢來啊!咱們暢春院可不同別地,進門就得收一百開門錢,沒錢,別想進。”
“你...”趙雪兒一時衝動,想衝過去打人,卻被萬磊拉住了,“走吧,別跟這種小人一般見識,以後有得他們哭的。”
“什麼玩意兒,狗眼看人低,我就是看不慣。”趙雪兒被拉走了,卻還憤憤不平地說着,而攔門的龜公更是一臉鄙夷的笑,不停地嘲諷他們是沒錢的乞丐,惹得她更加生氣。
“你是我的銷售助理,以後發貨收錢的事由你負責,你看不慣他,以後不把東西賣給他就是了。”萬磊淡然道。
“對,我就是把面霜拿去抹牆,也不賣給他們。”
趙雪兒氣平了,又與萬磊直訪了幾家生意還算興隆的妓院,最後也都是被龜公直接拿棍子轟,趙雪兒一氣未平一氣又起,直接拉着萬磊說不逛了,咱們另找地方推銷。
萬磊也有些氣餒,他本以爲來到妓院一聲喊,就能拉來妓女們試用,可誰想,妓院裡不只有妓女,還有龜公,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更勢利,沒開門錢,連妓院門都進不去。
按說萬磊長得長高馬大,又有會功夫的趙雪兒護着,如果真要闖門,那些龜公也攔不住,不過萬磊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推銷,不是鬧事,本着做人低調的處事原則,他也懶得跟這些勢利眼計較。
萬磊心灰意冷正想離去之際,擡眼就見街道盡頭還有一座小院子,上掛思儀院的青布蟠,冷冷清清的,門前不但沒有妓女當街拉客,就連來來往往嫖客也都遠遠地躲着走。
“有人嗎?”萬磊走到院門口,發現大門緊閉,砰砰地敲了幾下門。
“今個不營業,客官請回吧。”院內傳來一個憔悴的女聲。
“我們不是來尋芳的,而是另有要事。”
“譁”地一聲,大門打開了,一個面容憔悴嘴脣嚴重乾裂的老鴇露出半張臉,她雙眼瞧了瞧萬磊,又看了看萬磊身後的趙雪兒,才道:“要賣身是不是?進來細談。”
“不是,我們另有要事。”被人看成是人口販子了,萬磊搶在趙雪兒發飆之前解釋道。
“不嫖不賣,你們來這幹什麼?”老鴇不高興了,伸手就要把門合上。
“且慢,我有一種東西比十個黃花閨女更值錢。”萬磊一把推開門,同時施展出王婆賣瓜的本事。
“哼,少吹牛皮,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十個閨女更值錢?”
“這個東西。”萬磊從背箱地拿出一個小瓷瓶,接着王婆賣瓜:“這是我祖傳秘方所制的制效面脂,塗上它,可以駐容養顏,更能防止皮膚開裂,特別是嘴脣乾裂。”
“你小子就可勁地吹吧,你要是有這等好東西,早就拿去進獻宮廷了,用得着跑來這行騙,你小子別以爲老身是個老鴇就好騙。”那老鴇還是不信。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要不你先試用一下。”萬磊把瓷瓶打開,一股濃烈的桂花香散發出來。他之所以沒把最好的暗香傲雪拿出來,是因爲這老鴇的態度讓他不爽,所以只拿次貨給她。
雖然是次貨,不過這桂花十里倒也合適一般的風塵女子用,畢竟她們大多不是靠品味高雅來吸引嫖客的,而是靠皮肉,即最直接的感官刺激,殘脂俗粉就是她們的代稱。
那老鴇聞了聞那股庸俗的濃香,還是面不改色地說道:“你說讓我用我就用啊,鬼知道它有沒有毒,能不能用,萬一一塗上去就毀容,這把帳我找誰算去。”
“不信不要緊,雪兒妹子,你試塗給她看看。”萬磊的話音剛落,趙雪兒就不樂意了,道:“你以爲我的臉是牆啊,想塗就塗,我已經塗過了,再塗就成油臉了。”
抗議歸抗議,趙雪兒還是伸出一隻白白的手指,勾了一些塗在自己的嘴脣上,頓時,她的脣上就有一層水亮亮的感覺;又勾了一點塗在眉毛上,兩條柳月眉變得又細又長,最後雙手互搓幾下,搓了搓臉,小臉蛋頓時變得白裡透紅,看起來有點美人坯子的樣子了。
“怎麼樣,我這個妹子看起來不錯吧,是不是很水靈啊?”萬磊笑問道。
“不錯,是不錯,不過這東西真有用?”老鴇手指碰了一下那些面霜,還是不太敢用。
“你先試試嘛,反正你的嘴脣已經開裂得不成樣子了,再壞也壞不到哪去了。我保證,你塗上去之後,一個時辰之內嘴脣就能恢復。”
“真的?”老鴇還是不太信,畢竟萬磊和趙雪兒這一身破衣料衫讓她下意識地認爲他們是江湖騙子。
“什麼真的假的,你不想用就算了,我們走。”趙雪兒不耐煩了,拉着萬磊就走。萬磊將手上那瓶桂花十里扔到老鴇的手上,道:“這瓶歸你,明天我還會再來,你要是覺得好用,到時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