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輝下,數萬人在一片寬闊的平地上來回廝殺,戰鼓聲,喊殺聲,刀劍的撞擊聲,負傷者的慘叫聲,交織成一首宏壯的樂章,只是這其中的每一個音符都是用鮮血和生命譜寫的,
明軍要搶奪北平軍的炮陣,北平軍要消滅明軍,雙方在血與火之中你來我往,要論戰力,北平軍青一色騎兵,明顯比以步兵爲主的明軍強,幾個包抄和突擊,明軍就死傷數千,士氣直線下降,
明軍卻勝在人多,五萬人出戰,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他們組成一個個方型盾陣,一點一點地向炮陣逼進,雖然被北平軍擊殺數千,不過在後面的督戰隊的威脅下,在後退者斬的嚴酷軍法前,他們只能踏着同伴的屍體,依舊緩緩向前,
“趙司令,明軍右翼出現缺口,”趙全節身旁的參謀驚喜地叫道,
“嗯,後隊全部壓上,從右翼突擊,”戰機是十分難得的,而且是稍縱即逝的,趙全節一拉繮繩,親自上陣了,
“哥,戰機出現了,咱們也上吧,”趙雪兒見自家堂兄都上陣了,更是興奮不已,
“不急,不急,還不到時候,”萬磊依舊無動於衷地看着明軍大營的方向,他的身後跟着四百精忠衛和四千輕騎兵,這是唯一一支機動部隊了,其他兩萬多兵力,已經全線投入了戰場之中,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急,再不上場,大戰就結束了,沒咱們玩的份了,”趙雪兒非常不滿地說道,她座下的大黃馬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的心緒,前蹄急躁地踢踏着地面,鼻子中發出一陣陣哼氣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趙全節所帶領的五千輕騎兵如一陣風一般繞到了明軍陣地的右翼,那裡地面比較坑窪,明軍小兵歪歪斜斜地站着,無法結成盾陣,防線很是薄弱,
“怦,”地一聲悶響,五千輕騎兵只是一衝,明軍陣地上的數十盾兵就被撞飛出去,明軍防線立馬出現了一個大缺口,輕騎兵破陣而入,揮舞着狼牙棒亂砍亂殺,
與一般的軍隊不同,北平軍在戰場上一向不追求一擊即殺,而是追求最大效率地傷敵,所以這些狼牙棒一般不專砸要害,只是隨意地亂砸快掄,只要是被刮到身上,就得撕開數道傷痕,就算不當場疼死,也要疼得滿地打滾,
這還不算,這些輕騎兵每人的左手上都套有一面盾牌,不但能擋刀劍弓箭,還能用來砸人,更要命的是,盾牌背面裝有弓弩,他們一邊用狼牙棒掄掃身邊的人,還能一邊放冷箭射殺數米之外的敵人,
可以說,每一個北平軍的騎兵都是一臺高效的絞肉機,他們所過之處,定是死傷一片,很快,明軍陣地中就被拉開了一道長長的“缺口”,數萬明軍被攔腰分成了兩截,戰陣內頓時亂成一團,
明軍陣地一亂,本來不遠不近地尋機突擊的北平軍騎兵隊哪裡肯放過這等好機會,也呼啦一聲,組成數個尖刀陣型,明軍哪裡亂,他們就往哪裡衝,一衝進去就是亂砍亂殺,砍完就衝出來,全然不給明軍還手之機,
明軍內營中,常升見北平軍的騎兵在自己的軍隊中縱橫往來,如砍瓜切菜般擊殺着自己的軍隊,暴怒不己,雙手成拳重重地砸到欄杆上,旁邊的部將見狀,都嚇得不敢吱聲,
“公爺,營外的軍隊快不行了,再不增援,只怕...”一個幕僚低聲勸道,
“傳令下去,派出所有騎兵,本公就不信,用幾倍的兵力都壓不死這些北平賊,”常升咬牙道,明軍內營中還有三萬多騎兵,他之所以一直沒派出去,是因爲這支騎兵是他用來保命的,這一次把騎兵都派出去,如果這都不能打退北平軍,那他連跑路的護衛隊都沒有了,
“把棺材本都壓上,老子跟你們這幫天殺的北平賊拼了,”常升的雙眼充血,心裡怒吼着,
很快,內營的大門打開,三萬多騎兵在一個叫鄧銘的副將統領,蜂擁出營,衝向往來砍殺的北平軍,這位鄧銘也算是名門之後,其父鄧愈是明朝開國功臣,封爲衛國公,可惜死得早,
而其父死後,其襲爵的長兄受李善長案牽連被誅,爵位也被廢除,鄧銘此次隨軍出征,目的是要把家族所失去的榮耀再奪回來,所以這些天來,他一直努力訓練手下的騎兵,本人作戰也十分勇猛,
這不,鄧銘所部如猛虎下山般衝殺出來,也是如北平軍一般揮舞着狼牙棒,直接衝過來對砍,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正殺得興起的北平軍見數萬明軍騎兵不要命地衝過來,也知不好惹,所以全隊立馬變陣,後隊變前隊,開始緩緩後退,
鄧銘正要建功立業,看到北平軍退了,哪裡肯放過這等好機會,打馬帶頭狂追,不遠處的一座山包上,萬磊看見這一幕,二話不說就抽出馬刀,向着明軍騎兵的方向一指,
“衝鋒,”萬磊一踢馬腹,坐下的大黑馬就猛然衝出,一旁的趙雪兒不禁一愣,她哪裡料到一直慢吞吞不着急的萬大哥居然如此乾脆,二話不說就衝鋒,而且衝向的是數倍於己的敵方騎兵,
“帶四千騎兵去衝明軍三萬多騎兵,這,這,這也太玩命了吧,,”趙雪兒有些傻眼,不過她見萬磊已經衝出數丈之外,生怕他有失,也猛然拍馬跟上,而這數千人在萬磊的帶領下,就如一把尖刀,以萬夫不當之勢嚮明軍騎兵隊的方向插去,
“萬先生也帶頭衝鋒了,”本來還在緩緩後退的北平軍將士們看到這一幕,頓時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雖然還是有組織地後退,不過前隊已經開始轉向,時刻準備好反攻,
其實,北平軍所有將士,全身的盔甲是一樣的,兵器也是一樣的,一般人還真分不清誰是官誰是兵,不過北平軍的將士們卻個個明白:普通士兵頭盔上系藍巾,而將領們的頭盔上按等級分別繫上黃紫紅等鮮豔顏色的頭巾,
而頭盔上系黑巾是精忠衛的特有標誌,而此時的萬磊,頭盔上更是繫有最搶眼的紅巾,但凡是北平軍的將士,一眼就能看到一縷紅巾衝在隊伍的最前面,手上那把長長的狼牙棒雖然還未飲血,不過很快就會瘋狂浴血,
一刻鐘不到,鄧銘部騎兵還沒來得及變陣迎戰,萬磊所部已然衝到了他們的左翼,直接就衝殺進去,不過,明軍這一支騎兵也不是蓋的,面對突如其來的北平軍,居然都沒亂,依舊能組織起攔截,
“砰,”一聲悶響,萬磊手上的狼牙棒終於與明軍小兵相交,數公斤重的大鋼棒砸過去,那小兵本想用手上的狼牙棒一隔開,不過這猛然一擊之後,他的虎口就被猛烈的衝擊波震裂,手上的狼牙棒被震飛的同時,大腿處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疼痛,他低頭一看,原來狼牙棒從他的大腿邊劃過,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不只是出現在他的大腿上,還延伸到了坐下的戰馬的腹部,那匹戰馬一聲怒嘶就頹然倒地,那小兵被甩飛出去,直接就被摔到半死,
這一切都是發生在一瞬之間,那小兵還沒落地,那根剛剛纔打到他大腿上的狼牙棒帶着一道血跡,已經橫掃到另一個明軍小兵的胸口處,直接就把那個倒黴的傢伙掃下馬,
一擊打倒兩個敵人,萬磊依舊馬不停蹄地向前衝,手上的狼牙棒向上一揮,照着另一個衝殺過來的敵人猛砸過去,
“呼,”狼牙棒砸到對方的馬上,對方手上的長槍也已經遭到了萬磊的面前,他猛然一側身閃過,同時從馬腹的背袋上掏出一個幾斤重的鉛球,對着對方就砸過去,只聽到“啊”地一聲慘叫,那人胸部被砸中,也是直接落馬,
“哥,小心,左邊有人放冷箭,”萬磊的身邊傳來趙雪兒緊張的叫聲,而她此時也殺入陣中,手上的飛鏢狂發,已經殺傷了數人,
“叮,”那支冷箭命中萬磊的頭盔,卻直接被彈開了,根本就傷不到人,所以萬磊連躲都不躲,依舊向前衝殺,嘴上還大叫道:“不用管我,管好自己就行,”
馬戰,特別是這種馬上突擊戰,很多時候都是靠個人的勇力,很少有相互配合的,因爲馬奔跑的速度本來就快,而衝入陣中之後講究快進快出,如果彼此相顧,反倒會影響衝殺的速度,甚至會連累戰友被圍,
所以,北平軍在打突擊戰時,一般只要求將士們自己管好自己,不用去管別人,就算戰友被圍困了,也不用着急去救,因爲騎兵隊衝出去之後,還會快速地組織起第二波攻擊,這個時候再把戰友帶出來,
趙雪兒不是軍隊系統的,所以對這一些戰術細節不太瞭解,不過萬磊麾下的精忠衛個個都是軍隊挑出來的精英,對這些細節早就瞭然於心,他們四散開來,盡情地撕殺,
也就在短短的兩三分鐘的時間裡,萬磊親手打傷了四個人,帶領所部騎兵從明軍戰陣中突殺而過,直接把鄧銘所部的三萬多騎兵懶腰截斷成兩截,而他們所過之處,留下一道寬達數十米的缺口,數千明軍倒在地上,非死即傷,
而萬磊部剛剛突擊而過,趙全節所部兩萬多騎兵就分成三隊,分三個方向對鄧銘部進行突擊,與萬磊部一樣,他們是看準了明軍那裡出缺口,就往那裡鑽,只要一鑽進去就一通亂衝亂殺,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衝殺出來,
這樣一通來回亂衝,本來被截成兩截的明軍騎兵就被截成了七八截,每一截只有幾千人,對上往來衝殺的北平軍,根本就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不遠處的明軍林宗部見己軍被北平軍一通蹂躪,自然不能坐視,林宗把僅剩的三萬多步兵集結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衝過來救援,
眼看着明軍的騎步兩軍合兵,北平軍非但不加以阻攔,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原來衝殺得興起的各支騎兵隊都不衝了,紛紛四散離開,坐視明軍合兵休整,在內營督戰的常升等明軍大將見了,都不明所以,
“北平賊又要玩什麼花樣,難道他們嫌我軍太分散,等我軍集合完畢了才正面對戰,”常升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因眼前的北平軍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實在是太讓人匪夷所思,
還別說,北平軍就是嫌明軍太分散,要等明軍騎步兩軍集中,才正面突擊,至於爲什麼,明軍將領們很快就會明白,當然,當他們真正明白北平軍的意圖,恐怕會直接崩潰掉,
雖然明將們都不明所以,不過林宗所部步兵和鄧銘所部騎兵卻有時間合兵一處,他們略一統計,兩軍加起來還有近六萬人,其中步隊三萬多,騎兵兩萬多,與出戰時相比,直接損失了兩萬多,這還是隻打了幾個來回而已,
至於北平軍的損失,微乎其微,明軍雖然打死打傷了很多戰馬,不過北平軍人手兩匹馬,傷了一匹馬上就換另一匹,至於人員,倒是打傷了好些,不過少有被打死的,更沒有俘虜,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明軍騎兵聯軍合兵之後,林宗與鄧銘還沒來得及討論聯軍的領導權歸屬的問題,四散的北平軍去而復返,而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尖刀陣,而是拉開形成一個新月型陣型,圍在明軍兩百多米外
而這時北平軍的將士手上拿着的不再是狼牙棒,而是弓箭,蒙古騎兵專用的複合弓,射程遠達三百米的那種,而且每人身上都多了兩個箭袋,上面滿滿的全是安上了鋒利箭頭的長箭,
“糟糕,北平賊要用騎射,”鄧銘一聲驚呼,他也算是有見識的騎兵將領,知道什麼樣的騎兵最可怕,不過此時醒悟已經爲時已晚,他的話音未落,無數箭羽已然如雨點一般飛來,
“快,快結陣,”步兵隊帶有盾牌,林宗一聲大喝,部下嘩啦一下就結成了大陣,盾牌護住了全身,雖然有一些跑得慢的不幸中箭,好在傷亡並不算太大,
不過,鄧銘部的騎兵隊就慘了,這支騎兵隊不像北平軍那樣,有全覆蓋式的鋼製鎧甲,他們只有少數人能穿上鐵甲,很多小兵能穿上牛皮甲就算不錯了,這壓根就擋不住強弓射來的鋒利箭頭,很多人中箭落馬,
至於坐下的馬匹,更是沒有防護,就算馬上的騎兵僥倖逃過箭雨,馬匹的目標太大,很多都中箭倒地,而明軍戰馬明顯不像北平軍那麼充足,一匹戰馬受傷了,就意味着要失去一個騎兵,
“快,快跑,”鄧銘雖然非常想立功,不過不想就此壯烈,見勢不妙帶頭就跑,把步兵隊留在了原地,
騎兵可以跑,不過步兵隊就慘了,他們雖然有盾牌擋弓箭,卻跑不過騎兵,鄧銘部騎兵剛一離開,北平軍就發起集團衝鋒,目標正好就是那個步兵陣,在集中主力圍殲步隊陣的同時,北平軍還分出一部騎兵猛追鄧銘部,令其無法來救,
失去了友軍的保護,北平軍如狼似虎地殺入步兵陣中,而步兵陣內的小兵們因爲被友軍拋棄,哪裡還有什麼鬥志,一通勸降就紛紛棄甲,三萬多人的步兵,在兩萬多的騎兵面前,瞬間就瓦解崩潰,
“若要讓人絕望,就得先給他一點點希望,”萬磊駐馬於荒坡之上,看着這一幕,沾染上很多血跡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
要說在戰術運用上,北平軍可以說是比較精通了,其實這一次雖說是攻堅戰,不過萬磊從來就沒想過真的讓北平軍去硬攻敵營,只是在攻堅城的同時,引誘或者迫使明軍出營作戰,好利用野戰的優勢來消滅敵人,
而在打野戰的時候,不能一下太猛,不然把明軍嚇住,他們一直龜縮在內營借地利死守,要硬攻就很麻煩,所以,北平軍用填油戰術,一點一點地消耗明軍兵力,同時又讓明軍看到有勝利的希望,讓他們往營外增兵,
只要能明軍的主力騙出營,那就好辦了,只要狠狠地咬明軍一口,把他們的主力打掉,那營內的明軍就不足爲慮了,如果明軍主將膽子小,說不定就逃之夭夭了,就算是遇到敢死扛的將領,也可以用圍三缺一的辦法把營內的明軍嚇跑,畢竟不怕死的人只是少數,貪生怕死纔是動物的本性,
果不負萬磊所望,在見到林宗部三萬多步兵被北平軍“吃掉”之後,常升就趁着暮色棄營而逃了,當然這也不能怪他膽子小,因爲他也是會算數的,明軍只剩下六萬人,而且大部分已經被嚇破了膽,靠這一些人想守住營寨,那是做夢,
主將都偷偷跑了,小兵們自然沒有不跑的義務,很快,藏在內營中的明軍就一轟而散,紛紛向西逃竄,
“司令,咱們不追嗎,”趙全節身邊的參謀有些不甘心地看着這些落荒而逃的人,
“窮冦莫追,”趙全節卻是一擺手,接着就下令道:“派人馬上清理戰場,我軍要連夜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