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臺吉所領征伐察哈爾的兵數不明,但其行蹤已確認,據關寧情報站傳來消息,此次後金汗於扎滾烏達會盟,蒙古科爾沁、喀喇沁、喀爾喀各部來會,還有曾被林丹汗攻打的土默特、巴林、敖漢等部。蒙古各部對盟誓最爲看重,軍令司判斷黃臺吉不可能以此來作爲幌子,亦不會敷衍應付,必定會真正出擊攻打察哈爾,至少攻擊至宣大口外,此次遠征即便順利,時間也至少在兩月以上。因爲草原冬季嚴寒和缺少馬料,黃臺吉所領後金兵最遲十一月會返回。”
金州第四混編營作戰室,劉破軍鏗鏘有力的聲音迴盪在會議室中,把總以上軍官都參加了此次會議,通過會議瞭解整體態勢,做到心中有數,這些把總回去後還要召集隊長以上簡報,以此提高基層軍官的認識和判斷能力。
這也是陳新刻意要求,目的是改變這個時代軍官只知聽從上官安排的弊病,在登州鎮的訓導體系下,士兵知道自己爲什麼而戰,也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控制着,陳新需要的是各個作戰單位都具有一定的主動性,這樣他們在戰場上遇到突發情況,不至於一潰千里。
皇太極在本來歷史上應該是三月出徵察哈爾,被陳新一折騰,大淩河也打久了,只得把進兵時間拖到了七月初,等陳新等人確認時,已經是月底了。
劉破軍用竹枝指着牆上的大幅地圖,當然是非常抽象的地圖,因爲蓋州以北都只能用兵部的九邊圖參考,三岔河以上就更是模糊。“經我軍哨騎和特勤隊連日偵查。建奴在復州至蓋州之間部署有正白、正藍、鑲紅旗三旗部分人馬,以正白正藍爲最多,真夷數估算爲三千至四千,其中復州總兵數約一千五百,其中有魚皮韃子三百。”
王長福也是才隨陳新到達,聽到此處舉手問道:“這些魚皮韃子是否剛來的?”
“建奴中的魚皮韃子大多來自黑龍江或長白山東海濱各部落,到得早的一些已改女真習俗,至於復州這些魚皮韃子,特勤隊審問俘虜時。也只獲得零散消息,今年黃臺吉曾派孟阿圖領兵一部征伐瓦爾喀部,最遠至寧古塔,俘獲男丁千餘人,幼丁和女子近兩千人。分給八旗補齊缺額牛錄,尚無法判斷復州的魚皮韃子是否來自這次俘獲。”
陳新輕輕拍拍桌子,“總之是通古斯來的部落,很多是被建奴強行抓來填充八旗,打仗衝在前面,這些人到平野時間不長,野性更足。但紀律和戰陣與建奴仍有很大差距,對咱們來說都是敵人,也不足爲懼。劉破軍你繼續。”
“海州有烏真超哈一部,蓋州另有孔有德天佑軍。其中烏真超哈的攻兵千人上下,天佑軍一千二百上下。建奴可用總兵力預計五千至六千。”
又一支手高高舉起,劉破軍臉色微微陰沉了一下,語調降下來道:“鍾把總請說。”
鍾老四不能像王長福那樣坐着。站起來大大咧咧問道:“既然不知黃臺吉所領兵數,那怎知建奴只能使用五千至六千兵。按上次軍情會的傳達,建奴可用人馬在四萬至五萬之間,披甲人兩萬至兩萬五,我看那林丹汗是個孬種,黃臺吉帶個五千人收拾他足夠了,就算東江鎮那幫人能鬧騰一下分散些建奴,那可用於復州的披甲人也應當在一萬以上。”
會議室中其他軍官互相看看,也覺得鍾老四所說有些道理,察哈爾蒙古裝備低下,組織度和紀律性更遠遠比不上後金,五千人收拾林丹汗是很有可能的。
劉破軍對這個鍾老四缺少好感,特別是兩人一同關禁閉的時候,鍾老四熱衷於落井下石,給劉破軍的傷口撒鹽,不過此時不是跟他計較的時候。
“關於建奴兵數,確實只能估算,方纔所說兵數,是目前發現的蓋州至復州之間的建奴真夷,蓋州曾出現少量鑲紅旗人馬。皇太極帶走人馬同樣只能估算,軍令司認爲在七千至一萬之間,至於剩下的八旗人馬,並非短期能集結。建奴眼下處於農忙,不在集結狀態,且大淩河結束才四個月,他們的物資損耗甚重,以建奴兵馬自備武器糧草的體制,今年秋糧未下之前,大多數旗主不願再調動自己的人馬,除非有確實的消息,而我們正可在此點做些文章。”
劉破軍十分從容,顯然下了不小的功夫,這類作戰會議十分有助於提高他的威望,陳新特別囑咐他要準備充足一些。
“從建奴兵力部署來看,他們大致知道我金州和旅順人馬數量,因此以五千至七千人馬部署在海州至復州之間,沿途有恢復的驛站和軍堡,足夠確保南三衛地區,因爲他們不知道我們從登萊緊急調集了兩個千總部,在兵力上佔據優勢。復州向瀋陽告急至少兩日時間,若要從海州以北調兵,集結時間至少需要兩天,路途行軍五天左右。而在告急之前,復州守軍必須確定我軍兵力,否則他們便是向瀋陽留守的貝勒謊報軍情,所以只要在兵力上欺騙對方,那麼又可以多出數日,有十日左右時間,足夠我們進行一次進攻作戰。”
鍾老四張張嘴,“也就是說,前幾日把我們反覆調到平洋河,便是爲了迷惑建奴?”
劉破軍有種在智力上勝過了鍾老四的感覺,畢竟鍾老四是現在才反應過來,這讓他十分滿意,於是信心滿滿的道:“鍾把總說的沒錯,這幾次佯動都吸引了榆林鋪以南建奴調動,既可疲勞他們,亦讓特勤隊得以確定他們的數量。鍾連長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了。”鍾老四絲毫沒有挫折感,又補充了一句,“暫時沒有了。”
劉破軍暼他兩眼,繼續道:“下面是我軍出動兵力,本次乘建奴主力不在,我登州鎮將出動大部遼南兵馬。主要攻擊復州,金州東北方向只保留少量哨騎,與廣鹿島、大小長山的各部東江軍配合騷擾東部海濱。”
“我登州鎮本次將出動千總部四個、騎兵一營、及中軍哨騎、特勤隊、第四混編營營部、第四營營屬炮隊、近衛營營屬炮隊、輜重隊等直屬營伍。”
誰知鍾老四沒有放棄,又舉手問道:“劉副司長,建奴已經捱了咱們幾次痛揍,這次咱們去這麼多人,他們未必會與咱們正面交戰,若是他們選擇退避,我們無法逼迫他們接受會戰。據說往年毛文龍去打秋風,建奴也是閉城不出。”
陳新饒有興趣的盯着交鋒的兩人,劉破軍顯然準備更充足,而鍾老四最近在抓訓練,看起來都是臨時想出的問題。不過也很有挑戰性。
“鍾把總所說,軍令司早有考慮,大軍要分爲東南兩路,東路軍爲中軍輕騎、近衛營第一千總部、第四營騎兵和騎馬步兵千總部,經官道前往復州,南路軍爲近衛第二方陣千總部、混編營方陣千總部。”
劉破軍仍是一副從容模樣,“南路兩個千總部經海運至娘娘宮登岸。鳥船以上福船形制海船均停靠娘娘宮,登陸後經正南沿復州河前往復州,吸引復州以北建奴往南集結,由東路軍截斷其歸路。擊滅復州建奴主力。若復州建奴不動,則兩路匯合於東屏山西側,合擊復州。東路軍指揮朱國斌,南路軍指揮王長福。盧傳宗隨陳大人中軍觀摩。。。”
。。。。。。
七日後平洋河邊,騎兵隊列正在涉水渡河。周圍山頭有警戒的架樑馬和殺手隊,後面則是長長的步兵隊列,最後是大批的兩輪輜重馬車。
這裡是復州河金州的交界河,過河之後便是復州地界。走出金州地峽後,陸地地域寬廣,無法完全屏蔽後金的偵查,這一帶是雙方哨騎交鋒頻繁的地區,登州鎮有了大隊戰兵的支援,復州後金軍已經無法在附近立足,但從遠處觀察行軍隊列是有可能的,這就要求騎兵要加快速度,打建奴一個措手不及。
劉破軍急急趕到陳新身邊,低聲回報道:“剛收到南路的消息,昨日早上蒙亮時,南路軍開始上岸,至午後已建立好防線,至申時纔有五百餘建奴到達,今日不知有沒有後續建奴趕到。”
“蒼蠅也是肉,五百也是人頭。”陳新得意一笑,“破軍,這次是在廣闊陸地交戰,有沒有什麼感覺?”
劉破軍低聲道:“提心吊膽,咱們騎兵太少,最近雖是斥候戰佔優,主要是在山地中,咱們的特勤隊有過體系訓練,各類武備超過建奴,但過尖子山之後相對平坦,咱們的哨騎便不佔優勢。”
陳新微微一笑,“確實如此,我更願意在金州至旅順之間和建奴交鋒,那裡地域狹窄,沒有被包抄的顧慮。”
劉破軍看看周圍地形道:“軍隊運動亦是困難,這些官道年久失修,馬車行走都難,人馬行走速度不快。若是能有登萊道路的狀況,咱們就可以不必分兵,帶足輜重隊走陸路。”
陳新點頭道:“咱們不願去復州,皇太極也該不會願意來旅順。咱們還可以水運糧草,皇太極可沒這好處,所以到復州的路我亦不會去修他,若這次能給建奴一次教訓,那皇太極總會忍不住要拔掉旅順,否則他的戰略完全無法展開。”
劉破軍陪着笑道:“那倒好打得多”
陳新回頭看了一眼路旁損壞的一輛八磅炮車,幾個炮兵正滿頭大汗的換輪輻,不由感觸道:“人頭和城池都不重要,我們只是要證明有騷擾遼中的能力便可,以前老奴可以不在乎毛文龍破襲,皇太極是肯定在乎的,他就會對咱們無法忍受,到時若是走這條路過來,到時看他有多少包衣可以累死。”
“大人高見,建奴人丁稀薄,遼東產出有限,若是不能搶掠,他們遲早會被耗死,出門搶劫的話,遼東所留兵力便有限,只要這次咱們證明具有攻擊遼中的可能,那皇太極就只能來打旅順。”
“他出門搶掠,咱們就在後面給他放血,看看他能忍多久。等到他來旅順,咱們就得好好招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