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前鋒兵離開白甲的隊列,分別往馬頭關和南邊山口狂奔而去,騎術顯得十分嫺熟。
皇太極改革軍制,每個牛錄大致定白甲兵十五到十七人,白甲裡面又分出前鋒兵,也就是後來滿清的前鋒營,每個牛錄兩人,在後金軍隊中承擔哨騎的作用,是全軍精銳的精銳。
在真實歷史上,皇太極的軍制改革在天聰八年已經接近完成,各旗的牛錄正在變成人口單位,牛錄額真需要擔任單獨的軍職才能領兵,但現在因爲他威望下降,各旗進度各不相同,兩黃旗、鑲紅旗、鑲藍旗基本改變完成,其他各旗只是做個樣子。
唐河上的木橋距離馬頭關有接近兩裡,河道比較開闊,岸上也相對平緩,是靈丘道中比較少見的開闊地形。
在哨馬奔馳的這段時間內,阿巴泰的牛錄陸續停下,阿巴泰回頭看了一下,後面長長的百姓隊列,把狹窄的山道堵得滿滿的。他心中感到滿意,除了這裡的,他在應州營地還抓了上千青壯,今年可以好好補充一下包衣,但是補充甲兵還是至少要幾年,從這些包衣和生女真中慢慢補充。
而達爾哈的三個牛錄卻還在繼續前進,已經過了唐河上的木橋,阿巴泰也沒有在意,畢竟沒有任何確切的威脅存在,達爾哈自己決定自己的行止也是他管不了的。
幾個哨騎變成了小點,一直沒有任何的異常,阿巴泰也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太過小心,從入口之後,宣大軍各部守城倒是很堅決,後金兵能找到攻堅的機會不多,但就野戰而言。連望風而逃都算不上,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他正要命令繼續前進,突然幾聲輕微的槍響隨風傳來,阿巴泰的瞳孔瞬間收縮,他極目看向馬頭關方向,距離有些遠,他看不確切,只能看到似乎出現了一些小點,似乎遭遇了明軍的哨騎。阿巴泰馬上把目光轉向南邊。南邊山口也有了異常,一陣排槍聲之後,兩個哨騎在轉彎處被打翻。
“所有甲兵和餘丁下馬列陣!巴牙喇上山頭”阿巴泰很快做出決定,從容的對後面下令。在這樣的山道上,如果調頭原地轉向。那就是一場災難,更別說後面山道上還有大批的難民和推車。
達爾哈也在唐河對面招呼甲兵,他的三個牛錄大概有三百人。因爲正藍旗剛剛經過,他們依然認爲這裡出現的明軍只會是一些將官的家丁哨騎,不會是大股人馬。他也有信心在這種地形擊潰任何明軍家丁,或者十倍以上的普通明軍。
海螺號響起,後面的甲丁紛紛趕來。在撥什庫和牛錄額真帶領下匆忙佈陣,巴牙喇則往東側登上幾個小坡,佔據制高點,以掩護從長長隊列趕來的甲兵。附近的包衣也拿着刀子趕來。等到甲兵擊潰明軍,他們也可以追擊一下。
遠處出現紅色的人影,阿巴泰眼光不停在兩邊轉動,判斷着人數。明軍的邊軍大多都是紅色的戰襖。所以阿巴泰在遠處也沒有發覺任何不妥。北面的紅色很快匯成一線,往南邊推進過來。殘留的幾個哨騎正在亡命奔逃。
“人數不少嘛。”阿巴泰在心裡想道,他看達爾哈已經集結其一百多人,還有一百多的包衣,後面的甲兵也在趕去,阿巴泰決定應付南邊過來的那支明軍。
達爾哈不及收攏全部人馬,帶着過河的近兩百甲兵往前迎戰,後面還有一百多包衣。
阿巴泰也督促着人馬往南,他還不到兩百人,大概只有一百五十上下,其他的多在後隊看押百姓,一時間無法收攏。
南邊的明軍人數比北面少,他們一邊前進一邊拉寬戰線,此時已經延伸到了乾枯的河道中。
阿巴泰眉頭皺起,隨着距離接近,對面的明軍的動作越發顯得似曾相識,阿巴泰的眼睛越睜越大,距離接近到了三百步,對面那種短裝完全與旅順的登州鎮一模一樣,頭上閃動着一排排雪亮的尖刃,並且很快響起了一種奇特的號音。
前排的後金兵也發現了不對,他們全都參加過旅順之戰,對面的明軍中的軍號只有登州一家,總數只有兩三百人,但他們的推進十分堅決,陣形雖然略顯混亂,卻沒有任何猶豫,一副一頭撞上來的架勢,完全不似普通明軍的縮手縮腳。前面的後金兵推進明顯放緩,幾個牛錄額真和撥什庫還在轉頭看阿巴泰的方向。
對面飄起了一面七尺的紅旗,阿巴泰赫然發現上面有一隻飛虎,他咕嘟一聲吞下一口口水,趕忙轉頭看了一眼北面,達爾哈離明軍還有點距離,還在繼續推進。
阿巴泰迅速根據對面的人數判斷出,自己這點人馬不是對手,他咬咬牙,對身邊的戈什哈大喝一聲,“鳴金,全都往廣昌跑,你們在前面開路,擋路的都砍了。”
戈什哈剛剛離開,金聲便響起,鑲黃旗的陣線瞬間崩潰,甲兵和白甲們轉身猛衝,將後面還沒反應過來的包衣盡數砍翻,一路衝突着,往來路狂奔而去,對着那些呆在路上的明國百姓揮起順刀。
。。。
遠遠的鳴金聲傳來時,關大弟距離過橋的後金兵只剩下三百來步,第一連沿唐河西岸展開,前方是散成三個小隊的分遣隊,第一連才從長矛和火槍混編改爲純粹的火器部隊,連編制都還沿襲着以前的狀態,兵務司給鍾老四的訓練要求,也包括探索最合適的編制,但改換編制就以爲着大規模調整基層軍官和士兵,鍾老四爲了儘早形成戰鬥力,還沒有着手進行。
現在龍騎兵的步戰隊形以三排線列爲主要隊形,也就是分遣隊以前採用的隊形。
第一連展開後寬七十步,基本佈滿了西岸道路兩旁的空曠地帶,左翼就在唐河干涸的河牀上面,第二連也同樣展開,跟隨在第一連之後二十步。
前面的周少兒高舉着軍刀在隊列前十步,旗手打着第一連的紅旗就走在他旁邊,關大弟只需要偏偏頭就能看到他們。排長和旗隊長在陣前五步,控制隊伍跟隨連旗的速度。
關大弟扛着燧發槍,和戰友一起維持着慢跑,鼓手沒有打點,彎彎拐拐的道路和崎嶇的河岸讓他們的隊列顯得混亂,不似訓練時候的平直,但大家依然能保證陣形密集。
前方的後金軍陣只剩下兩百步,如果火炮在,就能開始炮擊了,不過關大弟沒有看到火炮在跟進,對方突然派出哨騎,鍾老四隻得命令提前出擊,快速推進,牽制住後金兵的正面,不讓他們撤退,火炮沒有做好準備,被留在了後面。
按照關大弟的經驗,後金兵的第一輪一般還是很兇悍的,而且現在沒有用慣的長矛,關大弟心中還是有點發虛。
鳴金之後不久,前方突然人喊馬嘶,在關大弟目瞪口呆之中,原本陣形嚴整的鑲黃旗甲兵一片大亂,數百名後金兵大聲尖叫,爭搶着逃上狹窄的木橋,連連不斷人被擠下橋面,跌入橋下流淌的冰水中。關大弟張着嘴看着那些後金兵,他在復州遇到的後金兵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樣子。
一聲軍號響,連旗前傾角度更大。
旗隊長大喝道:“跑步前進!”
關大弟加快速度,不斷用餘光去看周少兒的位置,最近都虧周少兒幫助他訓練,關大弟靠着數不清的加練終於達到了標準,並且已經超過龍騎兵的大多數士兵,他每次看到周少兒的背影,都感覺到一種安心。
橋頭上擠滿了後金兵,他們原本下馬步戰,馬匹都騎過了河,此時也在混亂中四處亂跑,加劇着後金兵的亂狀。一面固山額真的大旗在橋頭位置竄了幾下,然後便消失不見。
登州鎮在快速推進下很快趕到了橋頭五十步外,前面的分遣隊讓到了兩翼,用小隊齊射壓制對面的少量弓手,一聲停止號響,全部龍騎兵齊齊停步,關大弟喘着氣,把肩上的燧發槍豎在身側。
“第一行,蹲下!”周少兒的聲嘶力竭的聲音傳來。
第一行的關大弟立即蹲下,前面的後金兵越發的恐慌,只有不到十個甲兵在用弓箭射擊,零零散散的箭支,隊列中有些低沉的悶哼,那些箭支要在五十步射穿鎖子甲,還是力有未逮。
“預備!”
關大弟應聲舉槍,右手拇指將龍頭扳到了擊發位置,隊列中滿是咔咔的聲音。
“瞄準!”周少兒比訓練時候還喊得快。
兩百多支燧發槍齊齊放平,關大弟的頭上也擺了一支,第三行則從第二行的縫隙間探出,前面的分遣隊全都趴在了地上,橋頭的後金兵歇斯底里的大喊,這些纔在百姓面前威風不可一世的韃子兵,此時完全沒有任何強軍的樣子。
“放!”
兩百多支燧發槍噴出濃煙,雷鳴般的齊射聲在山谷迴盪,橋頭的後金兵唰唰倒下一片,慘叫聲驚天動地,四周亂竄的馬匹也在這輪齊射中倒下十多匹,在地面上蹬着腳掙扎。
後面鍾老四控制的衝鋒號吹響。
“衝鋒!”周少兒吼叫着當先衝了出去,各個領隊的旗隊長齊聲大喝,兩百多戰列步兵跟在他們之後,往橋頭猛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