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你娘,春節前給老子整這麼一羣軍戶。”大將之才的陳新看着眼前一羣叫花子一般的軍戶低聲對劉民有抱怨道,這就是楊雲濃撥給他的二十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唯一就沒有壯男,標準的613860部隊。
劉民有也看得直抓頭,這些人中只有一些女人可以乾點活,以陳新的人品肯定不會給他們發月餉的,但人已經分來了,怎麼安排他們反而成了一大負擔,陳新要人的時候也沒想到這點,他本以爲一戶裡面怎麼也有一個成年男子,現在的結果估計是威海衛所有五保戶都來了這裡集中。
劉民有想了半天沒有主意,他心好,但來明代後看多了受苦的人,也不願吃這個啞巴虧,湊在陳新耳邊道:“陳主任,能不能三天包退?”
陳新沒好氣的道:“這些人還是宋聞賢逼着楊雲濃才弄來的,反正你是管民政的,你看看能不能將就一下。”
劉民有看看遠處麻子墩的炊煙,突然道:“以你陳主任的精明,別被眼前利益遮住了目光,這些人都是最窮的人,要是他們能過上好日子,威海衛和周圍的窮人會怎麼想?”
“你是說?”
“品牌價值。”
陳新緩緩氣,嘆道:“現在也只有這麼想了,不過他們的住處沒法,只有先到窩棚住,現在過年找不到匠人,年後再修,還有開始算掉了水師的房子,水師的房子修在港口邊,到時一起修。”
劉民有不忍心道:“看他們樣子住窩棚萬一冷死怎麼辦?”
“沒關係,他們這麼多年都苦過來了,不差這點時間。讓他們每日吃飽飯就是,不過你要安排他們幹活。”
劉民有盯着面前大片的拋荒地,中間也有些溝渠,但是已經被雨水沖塌或被泥土淤塞。“那就讓他們修水利去。”
“我不管,反正不能讓他們閒着。”
劉民有翻翻白眼,民政事情一大堆,哪能閒着,他安排後勤隊給修房子的人打雜,減少了一些工錢,女人就組織起來幹他的老本行,買來布料棉花,給大夥做過年的新衣服,還有準備給軍隊做一批春夏裝。以滿足陳新所謂的榮譽感。
現在這幫人一來,正好修水利了,勞動力差總也能先做一些,這塊拋荒地離欽村河頗遠,中間還要經過麻子墩的一片熟地,這事還得跟鞏平康商量一下。他再打量一下面前一羣叫花子,都是神情麻木的看着自己,想起他們被商品一樣的甩來甩去,覺得實在可憐。
劉民有咳嗽一聲,叫過兩個後勤隊的士兵,帶着這羣人去了窩棚區,他很想讓他們也住磚房,不過眼下條件所限,陳新肯定不會虧待縴夫來優待這些無用的人。
遠處的麻子墩傳來一陣爆竹聲,劉民有對陳新說道:“咱兩在大明的第一個春節,有啥感想。”
“感想?嗯,不用春運了。”
說罷陳新就往山坡上走去。
劉民有在背後道:“你幹啥。”
“我也讓人放爆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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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樹林邊緣一片硝煙瀰漫,十名鳥銃手剛剛對着樹林子完成一次齊射。
朱國斌喊道:“取火繩。小隊長檢查火種。”
十名鳥銃手同時將火繩取下,夾在左手指中。
“清火門!”
鳥銃手又一齊用一塊抹布將火門擦拭乾淨,以免殘留火星引爆新的引藥。
“豎槍。”
。。。。
“拿藥筒。”
。。。
“取筒蓋。”
“倒射藥。”
“開彈袋。”
“裝彈。”
“抽搠杆。”
“壓實。”
“回搠杆。”
“平槍。”
“取引藥壺。”
“開壺蓋。”
“倒引藥。”
“關火門蓋。”
“關壺蓋。”
“檢查火繩。”
。。。。。。。
朱國斌發出一道道指令,鳥銃兵都整齊的按照口令執行,一旦有人動作有誤,旁邊的海狗子和隊長就上去拿棍子一頓打,所有人都緊張的回憶着動作。
那日鍾老四的事情之後,大家都知道教官惹不得,鍾老四不但被軍棍打得躺了三天,還扣了整整一兩銀子,到現在還每日來幫他們洗馬桶,而海狗子只不過被罰了點銀子。所以現在只有想辦法別出錯,雖然訓練強度很大,但每日吃穿不愁,每日還至少有頓肉,他們都是長期吃苦受累的人,還沒有人覺得比原來更苦。
陳新看着他們整齊的動作,總算心情好了一些,他把動作分解,對每個動作有具體要求,就是要把訓練標準化,把這些士兵訓練成機器人,每日的隊列訓練和棍打已經讓他們具有了不錯的紀律性,現在正要求他們背下軍律條款和各自武器操典。
他根據不同兵種設定不同的訓練目標,通過不斷完善操典,以後就可以像流水線一樣生產士兵。同時期的歐洲已經完成莫里斯軍事改革,常備軍的遠程打擊已經以火槍爲主,莫里斯改革的一大貢獻就是首次制定出標準化的訓練操典,這兩樣都是陳新現在在做的。
他根據自己的一些瞭解重新設定了訓練目標,鳥銃手的考覈標準不是打得多準,而是動作標準程度和發射速度,用這時代的火繩滑膛槍追求精確性無異於緣木求魚,雖然戚繼光的訓練標準是一百步打人形靶,但陳新多次測試後放棄了這個目標,他不知道戚繼光定這個標準有沒有人能達到,他只相信自己測試的結果,或許戚繼光的鳥銃真的做得好些。
陳新的目標就是讓鳥銃手儘量多發射彈丸,形成更大的密度,明代鳥銃如果射藥合格,銃管合格的話,在百步對無甲目標有殺傷力,但大多射藥都不合格,彈丸也大多不合口,操作時存在壓藥太實、藥量過多過少、引火孔堵塞、維護不善等問題,所以往往還不如弓箭射程。而且因爲各級官吏的貪污,用料越來越少,槍壁極薄,一用就炸膛,造成士兵畏懼使用。他在登州問鍾大人要了三百斤火藥,也不知是炮藥還是槍藥(注1),測試幾次後炸了一門,好不容易纔定下裝藥標準,如果下次所用火藥配方不同,就又需要更改,所以自己生產火藥也是必要的。
好在唐作相做出了三門新的火銃,正好發齊了十個戰兵,一隊加隊長和火兵,十二人,再加朱國斌這個弓箭手,就是陳新的全部遠程打擊力量。但是仍顯薄弱,戚繼光的遠程打擊力量手段豐富得多,火器裝備程度接近五成,遠程打擊手段的構成上,一百步爲鳥銃,八十步火箭,五十步弓箭,敵人越接近遭到的攻擊就越多,肉搏前可以儘量削弱敵人。陳新眼下則顯得單調和火力不足。
此時鳥銃兵第二輪射擊完畢,全體聽口令柱槍矗立,陳新滿意的叫過朱國斌。
“朱訓練官。”
“大人。”朱國斌跑步過來,按陳新定的標準動作立定,右手平放胸前,行了一個軍禮。陳新已經在軍中取消了跪拜之禮,他相信只要有按月發放餉銀的制度,再加上軍律的嚴格約束,不需要這種跪拜來增加自己的權威性。
“鳥銃兵訓練不錯,檢查合格,你們繼續。”
“是,大人。”
陳新說完回了個軍禮,轉身到另外一邊山腳檢查殺手隊的操練。現在火器隊和殺手隊還不熟練,沒有進行過合練,都是分開訓練。
他帶着海狗子到的時候,四隊殺手隊正在代正剛帶領下演練鴛鴦陣型的攻防轉換,陳新站的位置稍高,能清晰的看到陣型變化。他仔細看過紀效新書和練兵實紀,陣型都是親手繪製過,但直接現場觀看還是第一次。
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後世的一種戰術,再看片刻,雖然不全相同,但其理念是一樣的。他遙想着幾十年前那個不平凡的人,不由感嘆道:“戚少保真乃大將之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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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明末的《西法神機》和《兵錄》兩書中,都有按用途區別火藥配方,內容較多,後面再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