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憶楓從大樓出來天已經全黑了,這邊算市郊,周邊的光污染沒有城市裡那麼嚴重,黑幕上還能零星看見一些星光。
現在生活中和劉念接觸的有誰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曉她在尋找眼角膜這件事,既然正常狀態下無法和劉念進行交流,那麼只能逼一逼她了。
他仰頭看了會,隨後拿出手機刪刪改改後編輯完一條短信發了出去。
彼時劉念已經回到家,正坐門口擦拭溼漉漉的短髮,放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下,習望寫作業的手一頓,側頭看她,“哎,你有短信。”
劉念沒動,手在頭頂上一下一下的揪着,淡道:“不用管。”
知道她號碼的沒幾個人,且都是酒店裡的同事,要真有事都直接電話過來了,一幫大老爺們誰會扭扭捏捏的弄短信?能來短信的幾本都是廣告。
習望徑自拿過來翻閱着看,下一秒猛地睜大眼睛,出口道:“趙雲能做手術了!”
隨即拿着手機衝到劉念給她看,屏幕上方赫然顯示着:我可以找到合適的眼角膜。
發信人是個陌生號碼,劉念震愣過後眯了眯眼,面色沉了下去。
習望挨着劉念坐在門檻上,拿胳膊撞了撞她,“這誰啊?你朋友?真的能找到眼角膜?”
劉念天天忙碌的給各大醫院去電話打聽消息這事習望是知道的,而且手機也是爲了這事纔買的,只是發短信的人會是誰?誰又會有這麼大能耐說能找到就能找到?
“小孩別管,去做作業。”劉念抽過他手裡的手機往旁邊一放,明顯不怎麼想搭理他。
習望沒動,眼巴巴的瞅着她,“你那什麼朋友呀?男的女的?”
“你管太多了。”
“問問怎麼了?”習望又撞了撞她。
劉念把毛巾往自己肩上一甩,拿上手機就要走,習望下意識伸腿攔住她,配合的太好,這腳絆的嚴嚴實實,劉念十分利落的面朝下倒去,習望連忙伸手去扶她,人沒扶住,連帶的也摔了上去。
劉念被壓得悶哼了聲,你說面對面被摔了也就算了,習望那爪子好死不死的按在了她胸部上,劉念鬱悶了,習望害羞了。
18歲的小夥子鬧了個大紅臉,連滾帶爬的從劉念身上爬了起來,因太緊張起身時滑了腳二次按在了那饅頭上,習望侷促的更不行了,等站穩後那張臉紅的幾乎能滴出血來。
劉念倒是無所謂,人又不是故意的,而且習望還小,把人嚇到了也不太好。
於是爬起來後拍了拍屁股,又揉了揉胸口,淡淡的說了句,“萬一給壓扁了你可得賠我。”
原意只是個玩笑話,緩和緩和氣氛,只是看着習望那頓時變得溼漉漉的雙眼,劉念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玩笑開的不是時候。
她愣了愣,小聲道:“你......可別哭啊!”
習望呆了下,隨即吼道:“我哭個屁啊!”
他只是緊張而已,緊張到微微滲了汗,長到18歲他還是第一次抹女人胸部,那凸起的軟軟的一坨,隔着衣料的觸感到現在還清晰的在腦袋裡迴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知道這是意外卻依舊害羞,尤其對方還是劉念,一臉茫然的劉念,有種想再捏捏看的感覺。
他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突然轉身將桌上的書本一攏蹬蹬蹬跑牀鋪去了,現在已經不是地鋪了,長時間睡地上也不是個事,商場特價時買了張單人鋼絲牀,便將就用着。
劉念莫名其妙的看了他縮成一團的背影一眼,轉身走回了臥室,將毛巾往牀上一扔,打開短信重新看了遍,手指一點一點的猶豫着,好半晌往牀上一拋依舊沒打出去。
臨近午夜劉念閉眼躺在牀上,但沒有睡着,手機在這個時刻突兀的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拿起來看是方纔那個陌生號碼,她冷眼看着沒接,等對方堅持不懈的響第二遍時才按了通話鍵。
雙方都默契的沉默着,聽筒裡是彼此均勻起伏的呼吸聲,好一會,沈憶楓開了口:“短信有看見嗎?”
劉念沒吭聲,他又道:“我想你現在應該很需要一對眼角膜,依你現在的能力想要儘快找到顯然不現實,不過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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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但有一個條件,陪我吃個飯,咱們好好聊聊,我不會讓你太爲難。”
“你現在就夠爲難我了。”黑暗中,劉念靜靜盯着前方,語氣冷漠。
這是兩人碰面後劉念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說的平靜又敷衍。
“抱歉,我也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劉念的迴應只是利落的掛了電話,隨後眼一閉又像剛纔那樣挺屍。
次日起牀習望見着她面上還有些許尷尬,她不懂,一個意外而已這孩子斤斤計較什麼?自己都不在意,他一個男的有什麼好介意的?
想是這麼想,但也沒開口說什麼。
今天正巧週末,快到中午的時候劉念的手機又響了,此時正在廚房做菜,她掏出來看了眼便扔在一邊,徑自端鍋裝菜,等三菜一湯都準備好端上桌後手機已經響了三遍。
習望掀眼看她,“誰啊?這麼堅持不懈的。”
劉念沒回答他,只是解了圍裙放椅背上,“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吃飯,吃了趕緊做作業。”
習望皺眉,“大中午的你去哪?”
“見個朋友。”
他眼珠一轉,“昨晚發短信那個?”
“嗯。”
“男的女的呀?”
“走了!”劉念擺了下手直接走出去,頭上依舊是頂破破爛爛的鴨舌帽。
照樣是人來人往的路口,沈憶楓背靠車身盯着手中的手機,下一秒劉念的手機又叫囂起來,距離已經不遠,沈憶楓聽見聲音轉頭看過來,之後放下手。
劉念木着臉,將視線調到別處,似乎連多看他一眼都閒多餘,走到後車門準備坐上去,結果門鎖了。
然後聽見沈憶楓說:“劉念,坐前面。”
她在原地站了幾秒,依言坐到了前面。
車子行進時,車廂內流淌着輕緩的鋼琴音,都是劉念以前喜歡的輕音樂,那會鬧騰的性子卻偏偏喜歡這樣的輕音調。
她頭靠着車窗,看着外面不斷穿梭而過的車輛,兩人間沒有什麼交流,沈憶楓估計意識到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迴應識相的也沒說任何話。
過了很多個彎,過了很多個紅綠燈,周邊景色漸漸變得熟悉起來,劉念看着,臉上沒任何表情。
直到又一個紅綠燈,車停下,她突然解開安全帶,在沈憶楓沒反應過來的狀況下打開車門走了出去,不是可以停車的地方,沈憶楓看着車窗外的人影,吼了聲:“劉念,回來!”
劉念當然不可能回來,她往回走了幾步,在一個車站牌旁停了下來。
沒多久,沈憶楓便找了過來,俊朗的男人在這一片灰撲撲的街景裡顯得格外亮眼。
他走到劉念面前,喘了口氣,緩和道:“怎麼突然下車?”
“你覺得呢?你別太給臉不要臉,我忍耐的是很有限的,尤其是對現在的你,更是所剩無幾,我勸你最好別太浪費。”劉念冷冷的和他對視着,清晰的五官透着明顯的反感。
他沉默了下,才道:“我以爲回家會是最好的,你不回去看看?”
“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的,我爲什麼要去看?憑什麼?我巴不得離得遠遠的,你居然讓我回去看?”
沈憶楓定定的看了她一會,點頭,妥協下來,“好,我們換地方用餐,你想去哪?”
劉念想都沒想的擡手一指對面,是一家很小的快餐店,從敞開的大門看進去能見到很多普通的打工者。
“換個地方吧,安靜點的。”
“填個肚子而已,哪來這麼多要求?”劉念說完直接走了過去。
喧囂的街道,穿梭其中的劉念帶着顯眼的孤冷,面對這人滿身的刺,沈憶楓在感到陌生的同時,有着無與倫比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