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的人手腳還真是麻利,沒一會兒帖子就送來了,邀約琥珀去醉仙樓聊天。下帖子的人是黑龍幫的幫主牛霸天。
送帖子的方式走的是江湖人氏的傳統路線。一個飛鏢嗖的射到柳言之小院內主房門框上。
李德寶和柳言之費勁全是力氣都拔不出來,還是拜託了阿三才取下。
三人看着門框上那個飛鏢打出的深洞,感覺到一股寒意。萬一有人恰好從門裡走出來,鏢給射歪了,射到人身上,豈不就此了賬。
琥珀暗自後悔,她又不是江湖人氏,何苦報上義兄的名號。可是看着李德寶一臉苦相,她一陣心軟。從小德寶哥就對她極其之好,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從來都是第一個想到她。
這次闖了這麼大的禍,李老爵爺不將他活劈了纔怪。再則,萬一黑幫的跑到京城到李府門口,拿着欠條要賬就不好了。就算有官府勢力,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李府不但面子丟盡了,還得買鋪子田莊,還上銀子。
她心裡當他是個小哥哥,與家人似的,豈能見死不救。
醉仙樓的飯局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說起醉仙樓,琥珀曉得京城的那家主店。白小將軍有次晚上帶着她去吃了一頓。
菜名都叫得極其好聽,“白髮三千丈”是炒豆芽,“柳暗花明”是炒蕨菜,放置在紅色的花瓣上。那豆芽絲都是掐頭去尾,留下中間的一段,且長短都是一模一樣,以高湯慢慢煒熟。蕨菜挑的是最青嫩新鮮的,其中夾雜了一絲絲的上等銀魚和燕窩。
價錢是一等一的昂貴,琥珀當時偷偷看了白駿捷會賬,幾個小菜。一壺茶,一小罈子酒,吃了二十三兩銀子。
琥珀在尚書府每個月的月錢是二兩,存着全然不花,也得攢足一年,才能去醉仙樓吃點豆芽蕨菜。
到了赴宴的日子,琥珀將葉滿樓買給她的好衣裳穿上,首飾都佩帶齊整了,順便拜託柳言之在她臉上以胭脂青黛畫上花兒,掩蓋住疤痕。
那靈蛇髮髻她不會梳。好生折騰了一下,還是不得不放棄。柳言之見她弄不好頭髮,仔細想了想。跑去書房裡翻騰了一會兒,竟然找出本女兒髮髻化妝的書來。
說來也好笑,這書還是他與葉滿樓在江南相識的時候,老葉送的。
當時老葉想着送這位賢弟什麼好東西。既然是讀書人,那麼送書最爲妥當。他也是惡趣味。弄了這個給女子打扮的精品書。柳言之啼笑皆非,幸好不是本春/宮,不然他還真不曉得如何是好。
柳才子雖然從來沒給女子梳頭,不過他天資聰明,畫畫的人,眼光好,心思也巧。竟然還真給折騰出了俏麗的靈蛇髻。
打扮停當,阿三阿五將裝門面的豪華馬車再次趕出來,大家一路浩浩蕩蕩的去了醉仙樓。
還好是吃晚飯。太陽落山了,沒那麼熱,不然坐在這麼包裹嚴實的馬車裡,臉上的妝糊了變成小花臉就糟糕了。
柳言之有先見之明,他曾經見過琥珀的花臉蛋。怕這種情況發生,一個勁的在馬車裡給
她打扇子。
李德寶還沒學會書生習氣。身上竟然沒有學子必備的扇子,他心中暗自決定,同學們都有,改天還是買個扇子,叫柳才子隨便寫點什麼上去。
到了醉仙樓,琥珀給柳言之攙扶着下了馬車。這次卻是沒有戴面紗等。
一般來說,江湖上的女子都不戴面紗,除非是爲了搞噱頭。好比流花宮的女子,個個都穿白衣,戴着半透明的白麪紗,隱隱約約的,顯得又神秘又好看。
醉仙樓的門口已經有人站了多時,黑龍幫右護法和兩個堂主,還有一些幫衆,都在此等候。
琥珀硬着頭皮在衆目睽睽下,踏下馬車,以宮廷嫲嫲教導的最規矩的宮妃姿勢走路。她在家已經按照着大姐方淑妃的言行舉動練習了許久。
她臉上描着半開的桃花,肌膚如雪,年歲雖然看起來不大,卻顯得很有上位者的威儀。還有一般人難得梳理得好看的靈蛇髻,配和着她的妝容,稚氣中卻顯得極其冷豔動人。
琥珀整個人充滿了奇異的矛盾,身兼少女的稚嫩,御姐女王氣質,還有妖女的裝扮。
別人對她不熟悉,以爲人家武林盟主的義妹,當然氣派非凡。
柳言之和李德寶先給嚇到。好傢伙,還挺似模似樣。
柳言之扶着她的手,只覺得她手心都是汗,知道她心裡緊張得要命,不過這表面文章竟然做得如此完美,他不由得佩服。
黑龍幫的右護法見了她的架勢,還真給唬住了,忙拱手行禮道,“在下黑龍幫右護法史將由,給姑娘見禮,不知如何稱呼姑娘?”
琥珀不曉得江湖俠女們如何見禮,只得稍微矮身福了半福。
“小女子姓方,你可稱呼我爲方四小姐。”
這是柳言之的主意。如果單是稱呼爲方姑娘,顯得不夠氣派。他也看過些俠義話本,那裡面的女性人物都愛用排行,比如說風四娘,孫九娘什麼的。
護法聽了這個方四小姐的稱呼,覺得頗爲新鮮。江湖上的女俠都是自稱爲姑娘。方四姑娘使得,方四小姐就顯得比較稀奇了。
他使勁的想,也沒想到有哪個世家姓方,反正該頭疼的是幫主,他就是個醬油,於是便熱情洋溢的將琥珀等五人迎進了包好的雅間。
黑龍幫的幫主是個大黑壯漢,鐵塔似的身形,大約是天熱,他就穿着件坎肩,露出肌肉結實的胳膊和胸脯。
琥珀極其辛苦的避開眼神,儘量不去看他胸口的濃密的黑毛髮。
她一個嬌小姐,哪裡這麼近距離的見過這種人物,只覺得肚子裡飛着蝴蝶,手腳發虛,稍微有些承受不住。
柳言之對她頗爲了解,琥珀是個膽小怕事的,見她臉色越發的白了,就曉得不對勁。他本一隻扶着她,就是怕這小丫頭怯場撐不住,這會兒趕緊在她手心用力捏了捏,另外一隻手中的扇子趕緊又加了把力氣,呼呼給她吹風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