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篪雖然外表看起來冷酷,有時跋扈,有時囂張,有時惡毒,有時狠戾,但他終究不是個陰狠的人,較之顏若晟表面儒雅紳士,實則陰險狠辣的個性,他還差得很遠。
安安不知道應該慶幸自己的丈夫本質不壞,還是應該悲嘆他的優柔寡斷?
“你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謝嘉篪發現懷中的女人沒有動靜,猜到她可能想得太多,“安安,請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是三心二意的男人,決定愛了就是一生一世。”
女人依舊無語,只是沉着眸子,若有所思。
“我和若彤真的已經過去了,不過,她畢竟是我曾經深愛過的女人,或許爲我懷過孩子,就算有一天我恨她,也終究不能毒害她。”男人有些急了,匆忙解釋,“所以,以後請你不要誤會我和她的關係,因爲我和她永遠不可能回頭。”
“你和聶安娜又是怎麼回事?”
“我和安娜只是個美麗的誤會,我曾經做過一件十惡不赦的壞事,總也找不到贖罪的機會,有一次無意聽說她曾經歷過相同的遭遇,就想把她當成那個女孩補償。”
一片靜默中,響起輕飄飄的女聲,“那馬珍妮呢?”
謝嘉篪一聲嘆息,“她大學畢業就跟了我,女人的初次也獻給我,曾經是我的固定牀上伴侶,現在我雖然怨恨她,但也同樣不想傷害她。”
“我是不是應該爲自己找到如此善良的丈夫而鼓掌呢?”安安諷刺一笑,“你對她們有情有義,卻無情無義地待我。”那個被他強佔的夜晚,被他欺負的日日夜夜,現在回想起來都幕幕帶血。
“安安,那不一樣,我們一開始接觸的時候我只有恨,可是最近我突然發現,自己離不開你了。”謝嘉篪說到這些,聲音已然有些發顫,攬住她臂膀的手微微發抖。
淚珠從眼眶中滾落,每一滴就像硫酸侵蝕謝嘉篪的心臟,這一刻他寧可她打他罵他埋怨他,也不希望她默默流淚,不發一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謝嘉篪感到懷中的女人漸漸停止了抽涕,他低頭看她,發現她一副昏沉沉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臉頰,“千萬別睡,醒醒!”
安安的身體基本涼透了,眼睛也迷迷糊糊睜不開。謝嘉篪用手狠狠給她一個巴掌,如此寒涼的環境,他怕她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餘安安,我命令你不許睡覺!”
他再一次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穿好,並用自己強悍的臂彎抱住她,祈求的話語對她說,“別睡好嗎?求求你了,跟我說話!”
“安安,你不能睡,你睡過去了,我怎麼辦?你還沒陪我一直到老,還沒給我生兒子,你想讓謝家絕後嗎?”
安安擡眸對他淡然一笑,“反正馬珍妮也懷了你的孩子,你早就後繼有人了。”
“她的孩子不是我的,我的孩子只能你生,哪怕我死了,只要你活着,就要替我生兒育女。”
“呵呵呵,謝嘉篪你瘋了,你死了我怎麼生孩子?”安安右臉上的掌痕讓她的意識清明半晌。
“這你不用管,我自然有辦法。”
安安的表情頹廢,杏眸再一次微閉,“我要你現在就對我說!”
“別閉眼睛,我告訴你。這是一個秘密,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謝嘉篪晃了晃她小巧的腦袋,兩人正視,“其實,我們謝家的每一個男丁在成年之後都採集過精.子樣本,儲存在精.子銀行。”
“還有這樣的事?”聽到這個信息,安安困惑地睜大眼睛,“男丁都包括誰?”
“爸爸和我,以及後來改了姓氏的嘉森。”
“但是,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謝氏一直子嗣不旺,幾代都是單傳,尤其是父親得了腎病之後,爺爺怕謝家就此斷了香火,便暗中讓我們冷凍精.子。因爲怕有些人居心叵測,故而這件事只有謝家內部知道,沒有對外公開。”
安安點了點頭,“讓我生兒育女是什麼意思?”
“我離開冰城之前已經跟爺爺攤牌了,不管他怎麼想,馬珍妮的孩子我是一定不會承認的,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也會留下遺囑,讓你做試管嬰兒,當我孩子的母親。”所以,他這段時間纔會沒完沒了地索要她,把他的種子播撒在她的身體裡,他想讓她懷上孩子,進而拴住她的人,她的心。
明緣故,安安的眼眶再次溼潤了,心柔弱得一塌糊塗。雖然他沒有說他愛她,但是從這個男人表現的種種行爲和字裡行間,她終於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有一席之地的。她摟住他的勁腰,感覺他的體溫從肌膚傳遞到內心。
漸漸地,天暗了下來,溫度越來越低,洞外一片漆黑,遠處有影影綽綽的聲響,疑似猛獸的嚎叫。謝嘉篪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經掉進雪洞將近四個小時了。眼看天就要全黑了,如果再無法出去,在森林野外夜宿的後果只有兩個,要麼凍死,要麼截肢。
安安的視覺有些模糊,拉了拉他的袖子,擡起琥珀色眼瞳靜靜地望着他,“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嗯?”
“我要你踩着我的肩膀自己上去。”安安的聲音虛軟無力。
“不行,我絕不能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謝嘉篪搖頭,堅決否定。
“你聽我說,咱們呆在這裡,就全被凍死,與其兩人都死,不如你先上去,回村裡找人再設法營救我。”
“那我們交換,你來踩着我上去,再救我。”
“林子裡有野熊,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這麼差,就算上去也沒法走回雪村。”安安把着他的肩膀費力地站起,靠着雪洞光滑的四壁,她用凍得毫無知覺的手撫摸他刀削斧鑿的面容,當手指觸碰到對方微乎其微的熱氣時,已然淚雨滂沱,“嘉篪,像個男子漢一樣果決點,不要拖拖拉拉,快上去,你不是想讓我給你生兒子嗎?再磨蹭下去,天就更黑了,到時回去的路就更難找,爲了我,爲了我們將來的孩子,你要快點回來,我等着你好嗎?”
謝嘉篪腦中一片混亂,他想留下來,但理智告訴他,那樣只會拖累兩個人。他猛地上前擁住她,彷彿經歷生離死別,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
一吻結束,他捏緊她的香肩,凝着她清澈如潭水般的眸子,咬咬牙,最後下定決心,“安安,你一定要等我,我馬上就回來,千萬不要再睡着了,好嗎?”
“我相信你,早點回來。”她點點頭,露出清潤的笑容。繼而,矮下身子,依靠冰涼的冰壁,“快,上!”
謝嘉篪也不再囉嗦,雙腳踏在女人單薄的肩頭,安安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寸一寸往上,直到最後直直站立。
他的雙肘已經扒在洞外的雪面上,憑藉自己良好的臂力一點點支撐身體,直到最後整個身體全都爬了上去。
“安安,我上來了,你還好吧!”洞裡沒有光線,謝嘉篪只能看見一個人影。
“那就好。”安安說完這句話已經虛脫,突然感到頭重腳輕,眼前一片白光,身體前傾便倒了下去,無力地癱倒在冰清水冷的雪面上。
“安安,你怎麼樣?”他的聲線說不出的焦急,“我立刻就下去。”
“不,如果你下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安安的話音帶着輕微但不可覺察的震動,頭部似被灌了鉛,沉重得像有幾百斤重,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謝嘉篪,我要你好好活着,你救過我的命,我現在還給你了。”
謝嘉篪怔住了,“你在瞎說些什麼?”
“快走,別讓我鄙視你,拖泥帶水!”
他還想再問些什麼,可是安安一味催促,最後只得狠心沿着小路向遠處跑去。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希望變成絕望,安安感覺自己手腳僵硬,失去知覺,腦子空白,她甚至產生了幻覺,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去世的媽媽,多病的外公……所有曾經疼她愛她的人。
也許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忘了所有的愛慕與憎恨,去那個寧靜和安詳的世界。得到了他的愛,帶着對他的欺騙,她可以安安靜靜、開開心心地走了。
安安突然想起紫霞仙子臨終之前的那段經典臺詞:我愛的人要是個蓋世英雄,他要天下第一,舉世無雙,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戰袍,手拿絕世寶劍,踏着七色雲彩來娶我……想着想着,她漸漸閉上清明的眼睛。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了“轟隆轟隆”的響聲,天空中有一道道光線劃過,晃了她的眼睛,她不敢睜開眼,只能微微別過頭。那轟鳴聲愈加響亮,震耳欲聾。光束越來越強,最後直直射向黑漆漆的雪洞中。安安看見頭頂有一團巨大的黑影在夜空中盤旋,宛如翱翔的雄鷹,她喜極而泣,自己果然沒有錯信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