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別走!”魏爵幾步跑到謝嘉篪身前,展開雙臂,攔着去路。
“滾開!”謝嘉篪用蘊怒的黑眸掠過眼前臉色猶如死人一般的男子,又別開眼不再看他,“大哥,你還不走嗎?”雖然恨不能活活掐死對方,但他還是嚥下了這口氣。
李開放同樣氣憤魏爵的所作所爲,卻捨不得四人二十年的交情。只得充當和事老的角色,“老四,你自己表個態,到底怎麼賠罪?”
魏爵攥着的拳頭不覺收緊,指端陷入粗糙的掌心,他大步走回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復又返回到謝嘉篪面前,二話不說,直接插向自己的右腿,一刀、兩刀、三刀、四刀、五刀……刀刀穿透,上下兩個洞。
“住手!”
“別做傻事!”
一瞬間,他好似聽不見周邊的任何聲音,自己沉重的呼吸着,一下下地隨着心頭起伏。他的眼中,只是回放着兄弟們從小到大相識、相交的畫面。
“五刀十洞!”魏爵眉頭都沒皺一下,“三哥覺得夠不夠?”
謝嘉篪凝着他鮮血淋漓的大腿,眼神像是心疼又像是憐惜,複雜多變。
魏爵見謝嘉篪沒有鬆口,揮動刀子,朝左腿刺去。
“老四,夠了!”李開放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拿住他的手臂,“快去包紮,真要傷到動脈是有生命危險的,老三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死了!”
“疼嗎?”謝嘉篪指着魏爵流血不止的傷口,語氣是從沒有過的緩慢,夾雜着徹底的失望。
魏爵以爲他在關心自己,苦笑點頭。
然而,謝嘉篪卻是朗聲大笑,他痛苦地拍打自己的胸口,發自內心地吼叫,“你覺得你很痛,可是,我比你還痛!身體髮膚的痛感怎能比得過內心的苦痛!”他的心就像泡在硫酸中,全是孔洞。被最親近的朋友背後捅了一刀,就是這種感覺。
“老三,別說了。”李開放陷入兩難。
謝嘉篪不再停留,“從今往後,我權當你是陌生人,別再來往了。”李開放隨即也跟着出了門。
魏爵頹廢地癱在地上,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麼低賤,多麼可憐。
門外,早就聽聞響動和吵鬧聲的醫生和護士們,或多或少聽到一些不該聽的事情,更瞭解到室內爆發了一場戰爭,他們伸着脖子,翹首打望,想進去又唯恐惹惱院長,只能採用觀望的態度。
衆人瞧見謝嘉篪臉上和衣服上有許多迸濺的血點,不曉得裡面情況如何,全都屏住呼吸,不敢表態。
謝嘉篪走了兩步,忽而站住,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對身後的李開放說道,“大哥,你去看看他,免得他不肯治療流血而亡,連累我落下殺人犯的罪名。”而後一個人率先走了。
“放心,我不會讓他死的。”李開放知道謝嘉篪嘴硬心軟,又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關,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跟其他人說明情況,不久,一輛病牀推到院長辦公室,院長魏爵被醫生們七手八腳地送到處置室。
醫院停車場,謝嘉篪一個人坐在車內,他的腦子裡亂七八糟亂成一鍋粥。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他不但知道安安就是Angle,還知道魏爵就是他一心一意要找的顏若彤的男人,好多信息相互碰撞。
他終於明白安安前些日子無緣無故,死活也要與自己離婚的原因。六年前,他傷害她太深,做了孽,她恨他,不肯諒解她也在情理之中。
過去數年,謝嘉篪每到大雨傾盆的夜裡,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夢裡他意識混沌地要了一個少女的身子,隨後又掰開她的嘴,硬生生地塞進一顆苦澀的藥丸。他獰笑着說出最惡毒的誓言:“大丑八怪只能生出小丑八怪,”“假如你爲我生了兒子,就算我不親手掐死他,也巴不得他們早點夭折。”顯然,這些話完全應驗了!他咒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想起自己曾經用狠毒的詞語侮辱過她,罵她小小年紀就被男人染指,不貞不潔,還罵她的姘.頭是個野.男人。沒想到那個野.男人就是自己!
他記得她說過,他強.暴過她,毀了她的一生,應該給她的孩子償命!
他沒有忘記,她在謝家宣佈,她的確做過流.產手術,之後又做了處.女膜修復術,她說自己的第一個男人當天也在場,這個人他也認識!
那時的他何其愚蠢,看過那些僞造的信件,便懷疑到林偉祥的頭上,卻唯獨沒有聯想到他本人。
爲什麼他們會如此蹉跎,如此坎坷!他傷害她無數次,已經體無完膚,卻在最後關頭,惡魔驚醒,知道一切。
他煩躁地捶打自己的腦袋,也消歇不掉內心巨大的痛楚與悔恨。他決心用餘下的人生守護這個被自己傷透心的女人。
謝嘉篪調轉車頭,正欲直奔海濱別墅,向安安懺悔之時。倏地,李開放手持手機,疾步跑來敲打車窗,“老三,你家老爺子來電話了,家裡出事了。”
“怎麼回事?”謝嘉篪降下車窗,臉色微微一變。
李開放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剛纔謝叔叔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了,他又打到公司也沒聯繫到你,最後直接打到我這裡。”
“出了什麼事?”
“聽說有人被綁架了。”
剛剛起步的車子,被謝嘉篪一腳剎住,他臉色鉅變地望着身側的男人,“誰?”不知爲何,他的心頭盈滿不安。
“馬秘書。”
“她?她的事找我做什麼?”謝嘉篪舒出一口氣,鼻子一哼,“大哥,我還有急事要先回海濱別墅,沒空管旁人的閒事。”
李開放被氣得乾瞪眼,“老三,你還有點人性嗎?就算你不愛她,她懷的總是謝家的孩子吧!少廢話,爺爺他們早就到了,讓你馬上趕去,快走!”
謝嘉篪不悅地皺起眉頭,起動豪車,銀灰色的布加迪威航好比一道閃電,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幕山農場,又是一個黃昏的午後,太陽慵懶的光線給人鍍上一層金黃色的光芒。
二人到達時,倉庫門口已然擁擠了許多人,李開放有事先行離開。隔着遠遠的人牆。謝嘉篪看到那道熟悉的倩影。
“嘉篪,你到底上哪裡去了?”謝莛在謝文暉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來,後者把一支巨大的黑色皮箱塞到謝嘉篪手中。
還是那個破舊的倉房,還是那道漆黑的鐵門,高高的木箱上,一左一右坐在兩個女子,她們都嘴裡塞着毛巾,縛住雙臂背在身後。冷風吹起,女人凌亂的碎髮蕩起蕭肅的弧度。
“謝少,纔來?”權叔噙着怪笑在兩個女人中間徘徊,54式手槍發出烏亮的光芒。
謝嘉篪心頭一驚,他揉了揉眼睛,瞪大瞳孔,最終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那是他的老婆,“權叔,你究竟想怎麼樣?”
權叔陰笑,“錢帶來了?”
“帶來了。”沒等謝嘉篪開口,身邊已經響起一道溫潤的男聲。
轉頭一看,便看到顏若晟提着兩支皮箱,表情嚴肅地向場中方向走去。
“顏少留步。”權叔將手槍抵住安安的後腦勺,“站在那裡就好,把箱子打開。”
當謝嘉篪與顏若晟看到黑色的槍管對準安安時,心都提到嗓子眼,紛紛駐足,不敢前行。
“這裡是一千萬現金,是你要贖金的兩倍。”顏若晟按照權叔的交代,掀開箱蓋,“門外我已經提前給你預備好一輛汽車,你隨時可以走,而且我敢保證不會有人報警,所以,權叔,請兌現你對我說過的話。”
“好說。”權叔眼光一亮,見錢眼開,“還是顏少憐惜美人,不但數目翻倍,還隨叫隨到,可比某些花心的丈夫強上許多,打他電話居然故意關機。”
權叔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着謝嘉篪,那種神情說不出的陰冷。他彎腰將安安口中的毛巾拔出來,“少夫人,你一定很感動吧!患難見真情,顏少纔是真心待你,英雄救美,看了都讓人感動!”
安安鎮定地環視一圈,朝顏若晟點頭笑笑,“謝謝。”得到空氣之後,終於可以大口喘氣,呼吸幾口又是一陣乾嘔。
“老婆,你怎麼樣?”謝嘉篪向前邁了一步。誰知,腳前卻響起清脆的槍響。
“嘉篪,別去!”謝莛急得幾乎站不住腳。
“謝少,別太心急了,還沒輪到你呢!”權叔目露猙獰,“別再往前走,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槍會不會再次走火。”
謝嘉篪舉起雙臂,向後退了兩步,依照顏若晟適才的方式掀開皮箱,“五百萬,過目。”
權叔一笑,也拿出馬珍妮口中的毛巾。
“嘉篪,救我!”馬珍妮就像見到救星一般,呼叫求救。下一秒就被權叔用槍托打掉了一顆牙齒。
“勞煩兩位把錢給我送過來,記得千萬不要耍花招。”
謝、顏兩人聽從權叔的交代,將三支裝滿現金的皮箱送到權叔跟前,又退回到十米開外的地點。
權叔抽.出一張鈔票,鑑別真僞,滿意地點點頭,“今天真順利,我心情極好,不如咱們玩一個特別點的遊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