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上午,林偉祥憂心忡忡。實在無法忍受煎熬,衝進了浴室。此刻,安安嚇得小臉泛白,“小叔,你先出去!”
女人的命令,聽在林偉祥耳裡針扎一般,如地獄寒潭一般的眸子緩緩合上,沉默着退出房間。
“你叫那個姓林的老傢伙小叔?”
“嗯,怎麼了?”
“他可未必把你當成侄女。”謝嘉篪從林偉祥眼中讀出的不光是敵意,還有深深的妒忌。
兩個人匆匆穿戴完畢,相隨下樓,正值午時,王麗雲已然將中飯做好,擺放在餐廳的長桌上,林偉祥正在餐桌旁若有所思。
“安安的朋友也一起用餐吧!”王麗雲對謝嘉篪很友好,“我去加一副碗筷。”
“不用了,王姨,他馬上就走。”站在樓梯口,安安小臉氣得鼓鼓的。
“沒良心的小傢伙,剛剛都快被你榨乾淨了,連口飯都不給,以後叫老公怎麼繼續服侍你?”謝嘉篪在後面推了她一下,表示不滿,“謝謝王姨,我要大碗的,晨間運動消耗太大了。”
安安囧的小臉紅紫,真是丟臉透了。當着家人的面又不好發作,只得低頭假裝沒聽見。
王麗雲驚愕了一陣,她不是多事的人,便直接去廚房取東西。
待她回來的時候,安安兩人已然入座,位置恰好與林偉祥正對。此刻,謝嘉篪正用安安的專用餐具大快朵頤。
“嗯,王姨的菜做得很棒!”他一面吃一面誇讚,嘴裡跟抹了蜜一樣。謝嘉篪心裡明白,要想在這個家裡站住腳跟,必須有同一戰壕的朋友,林偉祥顯然是敵對分子,目前,他能拉幫結派的目標只有一個——王爾德的母親,王麗雲。
“你們怎麼不吃,都看我幹嘛?就算我是絕色美男也不能當飯吃?”謝嘉篪渾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楊大哥,你用的是我的餐具好不好?”
“別叫我楊大哥,”謝嘉篪對那個稱謂很反感,“用你的東西是給你面子,不知道我有很嚴重的潔癖嗎?”
“潔癖?那你還用我的牙刷和毛巾?”提起此事,安安氣得七竅流血,就在方纔,她看見某男用自己的毛巾擦拭身體,等到她用時竟然發現那上面粘着幾根彎彎曲曲,形跡可疑的毛髮。
安安偏過身子,壓低聲音,在他耳邊悄悄地說,“楊大叔,話說你應該去醫院看病調整一下,年紀大下面的毛掉到很多,攢起來都能織件毛衣了。”不讓叫楊大哥,就叫他楊大叔,非氣死他不可。
“咳!”某男的一口湯噴回碗裡,劇烈咳嗽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他也學着安安的樣子,偏過身子,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悄悄地說,“新陳代謝是自然的生理現象,這跟年齡大小沒有關係,那天我吃毛邊餃子的時候,你也掉了很多,攢起來也能織張地毯了。”
“噗!”某女嘴裡的牛奶悉數噴濺……
王麗雲雖然沒聽清彼此說些什麼,但兩人打情罵俏的架勢看在外人眼裡溫馨和諧,他們好像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有時熱情,有時惡毒,月老早就牽好了紅線。
然而,林偉祥卻胸口發緊,心莫名痛了起來。
“這位先生還是用這幅碗碟吧!”王麗雲將一副嶄新的餐具遞到謝嘉篪面前,“以後來還可以繼續用。”餘家畢竟是豪門,家庭的每位成員都有自己專門的用具。
“謝謝王姨,”謝嘉篪表情很感動,呆萌道,“你可比我老婆強多了,她一天只會兇巴巴地威脅人家。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謝嘉篪,您叫我嘉篪或是小篪就行。”
還不等驚訝地掉了下巴的王麗雲問話,林偉祥實在受不住了,再忍下去他怕自己會吐,“姓謝的,三十幾歲的男人賣萌很噁心,雲姐比你大不了幾歲。”
他的話沒錯,王麗雲四十出頭,二十幾年
前住進餘家。謝嘉篪今年三十歲,而林偉祥也才比他大四歲。嚴格意義上講,他們三個屬於同齡人。
“那不行,安安是我老婆,我要隨着安安的輩分。”謝嘉篪索性萌到極致。
“那好,以後你也稱呼我小叔好了。”林偉祥如是說。
謝嘉篪打了個寒戰,用小拇指掏掏左耳,“冬天也有蚊子,嗡嗡嗡飛進我耳朵裡了。”
衆人低頭淺笑。
王麗雲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最近因爲家裡人少,太多冷清,她也坐上了主人家的坐席,這在以前是不大可能的,餘博然待她雖好,但僅限於主僕之間。
“王姨,老婆沒給我準備生活用具,早上我勉強將就用她的了,家裡還有現成的嗎?”謝嘉篪邊吃邊說,今天他飯量比往常大很多,不知道是由於王麗雲的手藝好,還是某些劇烈運動耗費精血。
“你要幹嘛?打算長住沙家浜嗎?”安安的筷子“吧嗒”掉到桌上,轉過頭看他。
“你又不肯跟我回海濱別墅,眼下我也只能勉爲其難地陪你。”謝嘉篪正跟滿桌子飯菜對命,偶有擡眼看向旁邊,故意歪曲她的意思,“老婆,你好像很期待的樣子,是不是希望我晚上給你打針啊?”
“咣噹”安安手中的勺子也成了自由落體,摔在地上,不能倖免。
“你……你不上班嗎?再說,你沒有換洗的衣裳啊?”安安終於找到理由攆他走,他不是自稱乾淨嗎?怎麼能容忍全天臭烘烘呢?
謝嘉篪還沒回答,王麗雲搶先一步,“沒關係,我看小篪的身材跟老爺子年輕時差不多,我一會兒先給他拿兩件餘先生的衣服試試。”
“謝謝王姨,”謝嘉篪展露一個大大笑容,腮邊兩粒梨渦,顯得他更加耀眼,“不知道爲什麼,我很喜歡紫香園,這裡給我家的感覺。”其中原因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是由於安安的緣故,也或許是其他別的原因。
安安扶額,這個男人是上天專門派下來折磨自己的嗎?吃一頓飯已經讓她顏面掃地。他還賴着不走,就真應了那句話——臉丟到家了。
一桌子人誰也沒心情吃飯,謝嘉篪卻風捲殘雲一掃空。沒辦法,誰讓他連着兩頓沒吃,今早又忘我地衝鋒陷陣呢?
直到吃得酒足飯飽,他才放下碗筷,慢吞吞的起身,“王姨做的飯真好吃,我腰疼先上樓歇一會兒,下頓飯記得叫我。否則,不補充體力,晚上真挺不下來。”
安安登時額頭留下三滴冷汗……
謝嘉篪裝作虛弱地扶着腰,宛如孕婦一般搖搖晃晃,炫耀和驕傲悉數寫着臉上。他走上樓梯似乎想起什麼,又轉過身體,“林偉祥,爲了避免早上的尷尬,有些事我還是提醒你一下比較好,雖然安安把你當成長輩,但你也應該知道男女有別的道理,大清早不敲門闖進女孩子的閨房,可不是一個長者應該做的事。何況現在她老公還在這裡,我們新婚燕爾,老婆年輕又熱情奔放,難保不會控制不住,隨時隨地做些有意義的事,到時再衝撞到一處,對你對我都不好。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祥子?”他說完,陰笑着上樓。
安安只覺得頭頂有一行烏鴉,排成一字行,列隊飛過……
“小叔,你別介意啊!”她乾笑兩聲,“他腦子進過水的。”尼瑪,他管他叫什麼?祥子?還特麼駱駝呢!
“噗嗤!”王麗雲實在堅持不住,這個男人孩子氣的陰損,像極了一直存在她心底最柔軟處的某個男人。
林偉祥倒是超乎想象的平靜,他又能怎麼辦呢?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親屬關係還不如陌路人,不同於現在的束手無策,最起碼他可以向自己心儀的女人表露心聲。她是他初見時就一見鍾情的對象,即使歲月變遷也沒改變原來的初衷,他會等,等到有天能落下致命一棋,反敗爲勝,全盤皆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