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自那晚雲初淺當着蕭清毓的面主動獻吻蕭雲霽,蕭清毓再見她,全身就有被蟲蟻撕咬啃噬的刺痛感。這種痛苦隨着流動的血液傳遞到全身,讓他身上的這副皮囊都要扭曲了。
愛而不得。他怎麼能甘心?
他溫潤的脣瓣抿得緊緊的,清潤的目光炙熱,如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雲初淺全身罩住。
她想離開他投到蕭雲霽的懷抱中?沒門!
昭陽侯一雙烏黑幽亮的眼眸微微眯緊,又忍不住將雲初淺全身掃了一眼,“雲大姑娘,我和你父親也算是一見如故了。當日若不是偶染小疾,我就親自登門去忠勇侯府了。今日既然在這裡碰到你,你給我這個長者一點薄面。坐下來,小飲幾杯,可好?”
一個長輩讓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子和三個男人獨飲,這算是有悖常倫了。可礙於這三個男人的身份都不俗,尤其是璃王這個攪屎棍還不停的在邊上哄勸她。
雲初淺若是還拒絕,倒顯得有些矯情自大了。
她向昭陽侯行了一禮,淺淺一笑,“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今天晚輩到這裡也是赴一個故人的約而來的。恐怕只能在小坐片刻。”
昭陽侯輕點了點頭,客氣的請她入坐。雲初淺特地選了一個離蕭清毓有些遠的位置坐下。她一坐下,璃王眼珠子就在她身上滴溜溜一轉,見她五官精緻,纖腰嬌柔不堪一捻,只安靜的坐在那裡,便就已經是一道絕美的風景了。
璃王心癢難耐,又暗恨當初自己有眼無珠。他殷勤的端起酒壺爲雲初淺斟酒。雲初淺輕聲道了聲謝,端起酒杯只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璃王眨巴眨巴着眼睛,手上攥着的扇子搖晃的愈發風流瀟灑了。
恰是這時。雅室的門被一個穿着短打衣服的店小二推開。那店小兒二捧着一壺酒恭敬的走到他們面前,“幾位客官,這是你們點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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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說完話,手腳麻利的揭開酒壺的封口,一股香醇的果酒味便在雅室裡飄散開來。雲初淺聞着眉頭卻是不由得蹙緊了。木夾向巴。
這果酒味裡怎麼混合了枇杷的氣味?
昭陽侯也聞出了果酒裡混合着的枇杷氣味,他眉頭輕輕一皺,嘴角不由得輕翹起,想到了在越宮裡的心愛女人。
她那個人啊,從小就對枇杷這種果子過敏。只要吃了枇杷或者聞到枇杷這種果子的味道,她都很抗拒。猶記得曾經有一年,她剛剛入宮。宮裡的妃嬪們見越國老皇帝獨寵她,便設計讓她在大庭廣衆之下喝下混合了枇杷果肉的清酒。那一天她回宮後就發起高燒,腹瀉,渾身長了白色小顆粒狀的東西。自那後,宮中的人都知道她對枇杷這種果子過敏。
“啪!”
一個酒壺落地的聲音突兀的在雅室裡響起。
下一刻那個穿着短打衣裳的店小二已經跪了下來,不停的給雅室裡的幾人磕頭,“小的該死,沒有拿穩酒壺。幾位貴客大人有大量,饒過小的。小的一定一輩子銘記各位大人的大恩大德。”
原來是店小二在要爲幾人斟酒時手上不穩,酒壺落了地。
剛纔酒壺從店小二手裡滑落時,酒壺裡的酒在半空中一蕩,潑到雲初淺手臂上,將她手臂上的衣服都打溼了。
鴛鴦一看緊張的趕緊和那店小二嗆起聲來,“你這個店小二長眼睛了嗎?我家小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這輩子都別想……”
鴛鴦話只說了一半就被雲初淺給扯住了。雲初淺向她搖搖頭,讓她不要再追究店小二過錯了。鴛鴦聽話的將脣瓣輕輕一咬,這纔沒有繼續追究店小二的過錯。可又怕雲初淺出事。一雙眼睛緊張的盯着雲初淺。
衣裳上飄來的枇杷氣味讓雲初淺雙頰莫名的燥熱,呼吸也有些不暢。她起身對昭陽侯他們行禮,抱歉道,“臣女恐怕不能再陪幾位了。臣女先行告退。”
蕭清毓是知道她對枇杷這種果子過敏的。他深看了雲初淺一眼,抿脣不語。璃王他只以爲雲初淺肩膀溼了一片不雅觀纔要離開的,便也就不好再多留她。
昭陽侯目光極快的在她臉頰上一掃,她低垂着頭他已經看不清她臉頰了。想着他可以明天再去忠勇侯府拜訪。他便也輕點點頭,讓她離開了。
雲初淺覺得被枇杷酒潑了的那條手臂上好似長滿了蟲子。這些蟲子都在輕啃噬她的皮膚,讓她渾身都開始難受起來。
她必須快點離開!必須快點換下身上溼黏黏的衣服。
蓮步輕移,她扶着鴛鴦的手疾步走出雅室。
等她走了後,璃王搖着手上的摺扇,惋惜的嘆着氣,“哎呀,這雲大姑娘纔剛來就離開真是可惜。等她嫁給我小皇叔後,以後她出入恐怕得我小皇叔相伴,想像今天這般和她喝個酒都不容易了。“
璃王的話像把小尖刀狠刺進蕭清毓的心頭裡。蕭清毓端着酒杯的手驀的收緊,溫潤臉龐上罩上一層薄霜。他像喝白水似的將杯中的酒盡數喝完,目光落在雅室裡還跪在地上的那個店小二。
若不是這個攪事的店小二,她說不定就不會這麼快離開了。
若不是蕭雲霽,她下個個月要嫁的人說不定就是他了。
爲什麼他和她就不能好好地,總有人要出來攪他們的局。
“來人,將他拖出去痛打一頓!”蕭清毓狠聲啓脣。
雅室外衝進兩個帶刀侍衛,他們上前把那店小二拖了出去,店小二嚇得連聲求饒。璃王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便搖着扇子勸說道,“老八,雲大姑娘都不追究,你就放過他吧。咱們兄弟再和昭陽侯喝幾杯吧。”
蕭清毓眼瞳裡掠過一抹鋒利的暗茫,脣角勾出殘絕的弧度,“六哥,雲大姑娘對枇杷這種果子過敏。以前曾出過事。這店小二好端端抱一壺枇杷酒上來,又把酒潑到雲大姑娘身上,這分明就是對她圖謀不軌。本王稍微處置他下,又談什麼狠辣。”
昭陽侯端着酒杯的手一抖,酒杯裡的酒輕晃了晃,有一圈圈的漣漪盪開。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長的像,舉止氣度也像,現在更甚至連過敏源也一樣。
昭陽侯已經由剛纔的疑惑轉爲驚疑了。他頭一側,垂眸又向軒窗外望去,雲初淺已經登上停在街邊的馬車離開了。
昭陽侯慢慢的收回視線,低頭安靜的喝着酒,一雙烏亮的眼睛像是被一層輕紗給矇住了,漸漸黯然下去。
從酒樓裡出來,雲初淺讓車伕帶她去離最近的成衣店買了一身新衣換下。等她再坐車到李記糕點鋪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情。
李記糕點鋪在汴梁城的生意做的極大,很多人慕名而來想要品嚐他們店鋪的糕點。爲了能吸引更多的顧客,糕點鋪的老闆也學對面的酒樓,設了包間雅室之類的來招攬顧客。
雲初淺進了李記糕點鋪後,向店裡的掌櫃報了名,掌櫃就讓人把她帶到二樓的某個包間。站在包間外,雲初淺深吸了口氣,齊起勇氣,伸手去推門。
門被打開,包間裡的坐的卻不是約她來見面的人。
雲初淺鬆了口氣,可心裡又有的酸澀的感覺。
高通看到雲初淺後從座位上站起身,向她一拱手,“雲家大姑娘,奴才是奉了我家主子的命令在這裡等你的。”
雲初淺認識高通,知道他是厲承彥身邊的隨從。她向高通點了點頭,回頭又對鴛鴦道,“你先守在門口,沒有我的命令,不要放其他人進來。”
鴛鴦自然是領命應下了。雲初淺這才跨過門檻進了包間。將門從裡面反鎖,她仰頭向高通問道,“你家主子呢,他怎麼不在?”
高通眼睫微垂,“越國皇宮那裡出了點事需要他馬上回去,故而不能來見雲家大姑娘你了。”
腦海中的那抹紅袍俊影閃過,雲初淺輕咬了咬脣瓣,心裡小斟了片刻,還是問出口,“你家主子他……在越國過的好嗎?”反正前世的他是過的非常不好的。不過這一世他既然能來找她,那他肯定也是重生的。以她對他的那點了解,這個男人這一世應該是能掌控他自己的人生的。
高通眼裡浮起一抹悽惶之色,他家主子離開前猜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他按他主子說的回答雲初淺,“我家主子一切都好,他說他這次來汴梁只是想見一見你這個故人。見過了他就無憾了。”
厲承彥越是這樣說,雲初淺越是覺得自己上一世利用他利用的太過卑鄙。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般,她來這裡之前明明已經在心裡備下了千言萬語,只等着向他道歉。而現在對着高通那張臉,她又實在是說不出話了。
最後只能無奈道,“請你回去轉告他,我很好。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他君臨越國。”
高通默默的點了點頭。雲初淺已經沒有話要和高通說了,她告了聲辭,就轉身向門口方向走去。
眼見那抹纖細的身影離開,下個月後她就能嫁給東靖國的第一戰神了,高通心酸眼澀,突然就心疼起他的主子來。
心一動,他張口喊道,“雲家大姑娘,等下!”
雲初淺回頭看他。
高通濃眉虎眼,“雲家大姑娘,我家主子在越宮的日子其實一點都不好。越國太后只把我家主子當個傀儡皇帝,經常會奴役他。而且……他現在身子很虛弱……雲家大姑娘,我家主子過的很苦。”他幾乎就差點要把他家主子爲她招魂的事情說出口了。
一個男人,爲了給她招魂,在大巫師面前跪了三天三夜,磕了無數個響頭,才感動了大巫師。
當大巫師搖響手上的招魂鈴時,他是用他皇帝的命格來給她招魂的。
雲初淺仔細的看着高通臉上愁苦的表情,一顆心也沉重了。腦海裡閃過前世蘇明月怎麼高高在上戲弄他的景象。
“你回去告訴他,以後若是有什麼用到我的地方,你就讓他派人來告訴我。我能幫到他的一定儘量忙。”
高通幽幽的嘆口氣,頹然的點下了頭。
算了,或許他家主子選擇不讓她知道真相是對的。他的主子最多隻有兩年的壽命,即使她在知道真相後願意嫁給他家主子,以後還是會守寡的。
雲初淺又和高通告了聲辭,起步離開。高通在她離開後也走出李記糕點鋪,拉上停在馬廄上的一匹馬,跨步上馬,駕馬去追先於他一步離開汴梁城的厲承彥。
回去的馬車上,雲初淺闔着眼輕靠在車廂裡。鴛鴦知她心情不是很好,倒也乖巧,一點不敢去打擾她。等她們乘坐的馬車回到了莊上,早有嬤嬤上前來報,“大小姐,二姑娘來拜見你了。”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雲初鳶居然來找她。
雲初淺心裡馬上有了防備,怕又被這朵小白蓮算計,她領了一大幫的丫鬟嬤嬤們去客廳見她。
雲初鳶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看到雲初淺領着丫鬟嬤嬤們進來,她雙眼就要噴火,冷冷的譏諷着,“大姐姐你日理萬機,比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們都要忙呢。”
因爲沒有了蕭清沛雲老太太這些會憐惜她的人,她現在也不需要再把自己僞裝成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蓮。
這陰陽怪氣的強調聽得雲初淺嘴角含笑,大大方方道,“我是個愛操心的命,想着下個月就要成親了,當然得忙起來了。不像二妹你,你是個有福氣的。成親那一天,往身上裹見水煙色衣裳再讓二叔給你點陪嫁,你就可以出嫁了。”
未出嫁就先被貶爲妾,這本就是雲初鳶最爲憤恨的事情。雲初淺這般譏諷她,她戴着面紗的臉已經猙獰一片了。
但想着監牢裡白氏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稍微壓下些火,將下巴高傲的一擡,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俯瞰醜陋的麻雀,“大姐姐,你那個被關進牢裡的娘想要見你,聽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是關於你的身世的。”她絕對不會當着雲初淺一大幫丫鬟嬤嬤們稱呼白氏爲孃的。
身世?她的身世不是已經清楚了嗎?白氏又在搞什麼鬼?
今時今日的雲初鳶早已經風光不再了。越是這樣,她在雲初淺面前就越是要僞裝出一副高她一等的姿態來。
她雙手抱胸,從鼻子裡發出冷哼聲,然後移步走到雲初淺面前。鴛鴦她們這些丫鬟都見識過她白蓮花功力,嚇的趕緊上前要護住雲初淺。雲初淺見雲初鳶今日來不像是又來上演苦情小白蓮戲碼的,便輕輕撥弄開鴛鴦她們。
雲初鳶附在她耳畔前,低語,“她說你若是不去見她,你一輩子都會後悔的。”
雲初鳶留下話後傲然離開。雲初淺心裡猜不透白氏又想搞什麼鬼,不過她明日倒是可以去見一見她。
……
昭陽侯剛回到驛站,蘇明月就端了一碗醒酒湯過來了,善解人意道,“爹爹,今天那璃王他們又帶你去哪裡玩了啊?真是羨慕爹爹,來一趟汴梁城,又是認識了莫逆之交,又是天天能出去和別人遊玩。可憐女兒……來汴梁城也沒有交到一個好朋友。”說到這裡,她像是無意的提起,“爹爹,女兒本來還想和忠勇侯府的那位雲家大姑娘交往成爲好姐妹,可惜……女兒有意,那位雲家大姑娘卻不怎麼想和女兒結交。”
她這番無意的話,又是暗自把雲初淺給黑了一把。
黑完雲初淺,蘇明月嬌柔的搖晃着昭陽侯的手臂,撒嬌着,“爹,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已經這麼多天,想必那些被洪水沖垮的官道也應該修復好了。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女兒真的好想好想母后。”
若是往日,昭陽侯見女兒這般求她,早就心軟的答應回去了。今日在見到雲初淺後,他腦海裡一直不能忘記那張臉。
他黑亮的大眼睛幽幽地注視蘇明月臉上的五官。
他這個女兒長得不像他也不想宮中那位,她也沒有對枇杷過敏。
爲什麼親生的女兒沒有遺傳他們兩,遠在東靖國非親非故的雲初淺卻和他們有這麼多的共同點。
“明月,爹我今天在酒樓裡見到了雲家大姑娘。你怎麼沒有告訴爹,她長的和你母后那麼像?”昭陽侯一雙烏瞳看着女兒,等着看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蘇明月瞳孔一猝,感知道他投來的目光,便立即將眼睫輕垂。捲翹的黑睫在她眼瞼下投下兩小方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眼瞳裡的神色。
“爹,雖然她長的和母后很像。但到底跟我們沒有關係。我若是告訴你了,你難道要收她爲義女?”蘇明月脣角揚起一抹嬌俏的弧度,輕搖着昭陽侯的肩膀,嘟囔着,“爹,女兒最愛你和母后了。女兒可不想有人來和女兒搶女兒兩。你不能收她爲義女。”
她這麼一說,就像是在告訴昭陽侯,她是怕她爹會認雲初淺爲義女而冷落她這個親生女兒纔不告訴他雲初淺的事。
有了這樣的一個藉口,昭陽侯心裡還是不安。
他不是無知的莽漢。這世上巧合的事情連續的發生在一人身上,有時候可能就不是巧合了。他要是沒見到雲初淺也就罷了,今天見了他,心裡就總有一個奇怪的感覺,就覺得她跟自己是有關係的。他們之間存在着一種牽絆。
“明月,爹今天酒喝的多了些,想早點歇息。你要是沒是也早點睡吧。”他腦子有些亂,打發蘇明月去睡覺。
蘇明月輕放開昭陽侯的肩膀,笑的乖巧可人,“那女兒就不打擾爹爹休息了。”收起桌子上已經被昭陽侯喝下的醒酒湯,她娉娉婷婷的走出房間。
在離開房間,轉身要替昭陽侯關門的那一剎那,她精明的眼睛裡劃過一抹幽幽的精光,
昭陽侯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他剛起牀。就有一小廝送來一張帖子。昭陽侯打開一看,帖子上的字跡是雲政的。再看落款題名上的“博鴻”兩字,他就沒有懷疑什麼。
雲政知他酷好各種馬,就約他一人去城郊的馬場賽馬。
早餐時,蘇明月撒嬌着對昭陽侯道,“爹,女兒在驛站裡呆悶了。今天天氣不錯,你讓我上街吧。沒事的,只要你多派幾個人跟在我後面,我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昭陽侯想着要和雲政去賽馬,他便也不拘着他的女兒,把平日裡保護他的隨從也調撥給蘇明月。
蘇明月笑的滿足而可愛,“爹,快點趁熱吃了這碗小面。這可是女兒早上早起親自爲爹你下的面。”
到底是跟在他身邊十多年的女兒。昭陽侯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拿起筷子就低頭吃起了碗裡熱騰騰的面。
熱氣繚繞中,蘇明月一雙精明的眼睛幽幽的看在碗裡的面,嘴角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詭異笑弧。
這面呀……
雲初淺吃了早餐就讓人備了馬車去刑部大牢。一年多不見,再見白氏,她一張臉陰森可怖,佈滿皺紋,本該是水潤多情的眼睛也被時間磨礪成刻薄尖厲的三角眼。
她在看到雲初淺的那一刻,幾乎就恨的要發狂。
一年多前那個被她毀的成了汴梁城人人譏笑的雲初淺,如今褪下身上扭捏的小家子氣,仰着一張精緻傾城的容顏,高高在上俯瞰她。
這樣的她莫不要說再被汴梁城人譏笑了,恐怕晉親王娶了她回去,會像寶貝似的寵着她。
一股強烈的落差感讓白氏尖厲的指甲在鋪着的地面上用力的劃過。她壓下胸膛口劇烈翻滾的火焰,咧嘴對她露出陰森森的笑容,“雲初淺,我知道一個有關你身世的秘密。你怎麼治好你臉上的疤痕就怎麼幫鳶兒治好她臉上的疤痕。等你替她治好了疤痕,我會告訴你那個秘密的。”
她付出一切,辛苦撫養的女兒如今毀了容,又成了側妃。她怎麼可能甘心。所以她一開口就是要挾雲初淺。
都到這地步了,還跟她談條件?
雲初淺知道雲凌其實早想殺白氏滅口了。奈何他爹向皇帝求過,說要饒她一條命。這一年多裡,他爹也安排人在刑部牢房裡看守她。雲凌怕殺了白氏衆人都會懷疑到他身上便留着白氏一條命。
雲初淺眉頭輕輕一蹙,轉身就向牢門口走去。
反正她心裡只把雲政當爹雲向北當哥,知不知道什麼身世都不打緊。
白氏本來還要拿喬,可見她一轉身就要離開。她心一動,知道雲初淺若是走了,以後恐怕就不會再踏足這監牢了。
眼珠子一閃,她心裡有了個主意,對着雲初淺離開的身影喊道,“你親生不是蔣氏……”
雲初淺離去的步子一頓,轉身去看她。
白氏用粗糲尖刻的嗓音重複着,“你親生母親不是蔣氏。我知道你親生母親是誰,只要你幫鳶兒治好臉上的疤痕,我可以告訴全部的消息。”似乎是怕雲初淺不相信她說的話,她咬咬牙,又道,“雲凌也不是你親生父親。如果你不信我的話,你可以找機會和雲凌滴血認親。你們兩真的不是父女關係。”
雲初淺腳下的步子一頓,覷起眼睛回頭去看她。
……
昭陽侯吃了早膳後帶着幾個隨從駕馬出了城。到了城郊的馬場時,正值中午。日頭毒辣,馬場裡的人都已經找地方避暑了,放眼望去,整個馬場並沒有人。
昭陽侯駕馬在馬場上跑了一圈,也沒見到雲政的身影。正午太陽高照,他騎了一圈後,腦門上就有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他身子一軟,整個人就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臨昏迷前他看到他的隨從們向他奔來,但不知又從哪裡冒出一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舉着手上的尖刀就不停的猛砍向他的隨從。他一怒,想要爬起來,卻渾身無力,很快的陷入黑暗之中。
他是被一盆冰水給潑醒的。等他睜着沉重的眼皮環視了場中一圈後就發現了站在他面前的雲凌。
“是你?你讓人綁架我?”昭陽侯一怒,東靖國成獻帝見到他都要誠惶誠恐,這個雲凌只不過是個禮部尚書,竟然還敢讓人綁架他。他這膽子真是比天還大?
“快放了我!不然本侯絕對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雲凌笑了,笑的狡猾而卑鄙。他負手而立來到昭陽侯面前,擡腳輕踹了踹昭陽侯,“瞧你這話說的,我真怕怕呀。不過我既然敢僞造我兄長的筆跡給你寫信,那我就不怕你。”
說話間目光又向門口覷去,“明月,你也該出來讓他見一見了。要不這傻侯爺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蘇明月擰着纖嫋的柳腰款款而來,站在雲凌身側。
“明月?你這是?”昭陽侯糊塗了,自己的女兒怎麼和雲凌這種綁架他的奸人在一起。
雲凌嗤笑,又傲然的踢了踢昭陽侯,“侯爺,都這樣了你還看不出來呀。你不覺得我和她長的很像嗎?”
這話像一道驚雷把昭陽侯劈住了。昭陽侯的目光愣愣的在雲凌父女兩身上梭巡着。發現這兩人都長了一雙精明的眼睛。
像是有一隻兇猛的野獸緊緊的纏住他,昭陽侯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了。
片刻後,他才從牙縫裡擠出話來,“她……她是你女兒?”
蘇明月已經褪下了平日裡的那副乖巧可愛。現在的她神情冷漠,高高在上,像看個陌生人似的看着昭陽侯,“沒錯。他纔是我的父親。”你只不過是個被利用的可笑棋子而已。
雲凌將手往蘇明月肩膀上輕輕一搭,笑,“昭陽侯,這麼多年還要感謝你幫我疼女兒啊。沒有你,我的寶貝女兒可不會有今天。”
他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臉讓昭陽侯幾欲發瘋。
事情怎麼能這樣?
“不可能的!”昭陽侯搖着頭,事實擺在他面前,他卻是不敢相信了。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現在竟然告訴他,他替別人養女兒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事情。
雲凌似是故意還要戳破他心裡剩下的那點幻想,“怎麼不可能了?當年你和越太后不是也揹着天下人生下你們的小雜種。爲什麼你們可以媾和在一起生個小雜種出來。我就不能動動腦子給你們來個狸貓換太子。”
昭陽侯目光一瞬不瞬的緊盯着雲凌,額頭上有青筋暴現。當年他和他心愛的女人早立下婚約。是昏庸的老皇帝垂涎她的美色,將她擄進宮的。
那樣一個都可以當她爺爺的老色鬼變着法玩、弄她,他們爲什麼就不能爲該死的老皇帝戴一頂綠帽子。
昭陽侯眼裡的戾氣翻滾上來,厲聲向蘇明月喝道,“明月,我們這些年可沒有虧待你。你想要我們有的,都給你了。就連越國的皇后之位以後都是你的。我們都這樣厚待你了……你就這樣報答我們的?”
蘇明月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玩的玩笑似的,扯着脣吃吃一笑,眼神清冷甚至可以說是殘絕冷酷的。
“爹,你們寵我只不過是因爲我是你們的女兒而已。如果我不是你們的女兒了,你們纔不會看我一眼。”想到了昭陽侯昨夜問她的那些話,她臉上罩起一層冷霜,“就拿昨晚來說,你一看到雲初淺那張臉,你就開始多想了。你一想多,後來難免就要派人去查雲初淺。”
蘇明月一身寒凜氣息,“我照顧了你們這對狗男女這麼多年,卻還是抵不過雲初淺的一張臉。沒錯!她纔是你們這對狗男女的親生女兒。呵呵……滑稽吧。”
昭陽侯一震,眼眶酸澀腫痛。
養了一匹狼。
蘇明月卻已經又刻薄的劈頭蓋臉說着,“你也別覺得你們這對狗男女對我有多照顧。我辛辛苦苦侍奉你們這麼多年,從你們身上拿點好處那是應該的。你們沒有資格指責我。”
雲凌不想再和昭陽侯廢話了。他從寬袖裡掏出一把匕首遞給蘇明月。蘇明月拿着那把匕首就走向昭陽侯。匕首反射出來幽幽銳光刺的昭陽侯眼睛一痛,“明月,你想幹什麼?”
“殺你咯。”蘇明月鬼魅的吃吃大笑,眨着眼睛一臉無辜。
“我的好爹爹,你不死的話,我怎麼繼續回去當越國太后的女兒呢?我又怎麼能當上越國皇后呢?”甜甜一勾脣,她手一動,被綁且渾身無力的昭陽侯身子猛的一僵,瞳孔幽幽的瞪着蘇明月。
“你小小年紀這般蛇蠍心腸,一定會有報應的。”
蘇明月眨眨精明的眼,將刺進他身體裡的匕首一拔,又狠命的刺進去,“報應?我有什麼報應?你死了後我繼續回去過我的富貴日子。等以後那老巫婆老了……整個越國都控制在我手裡。你說我會有什麼報應?”
說話間,她已經又在昭陽侯身上刺了第三刀。昭陽侯畢竟是血肉之軀,很快眼睛一閉,就昏死過去了。
蘇明月在他鼻間下一探氣,發現他已經沒有了呼吸。、她一臉慵懶的將手上的匕首往他身上以扔,極爲蔑視道,“虧也是個練武的人,怎麼這麼不經捅。”
雲凌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昭陽侯,一隻手覆在蘇明月肩膀上,“明月,做大事者一定要狠心。你那個不中用的姐姐就是個廢物。以後爹只能靠你了。”
蘇明月揚脣一笑,“爹,你放心吧。只要不讓越國那老巫婆見到雲初淺那個小雜種。女兒保證讓爹以後成爲太上皇。”
父女兩都因爲對方的野心開心的大笑了。
這一夜昭陽侯的屍體被扔到城郊的亂葬崗。等那些扔屍的人離開後,“死”了的昭陽侯竟又艱難的睜開了眼皮。
蘇明月……
不是你的東西你搶了也要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