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時,馬車準備停當,婉貞便帶着菊月出了門,直奔醇親王府而去。
兩家離得並不遙遠,不一會兒她們就來到目的地,門房一見是婉貞,問也不問便開了門讓她們進去,直入後院,另外一個小廝立刻見機地趕緊跑去向幼蘭通報去了。
等婉貞下了馬車,幼蘭已經迎了出來,手裡還牽着小溥儀,笑着說道:“今兒個怎麼這麼早便來了,婉貞?”
婉貞笑了笑,先是給幼蘭行了個禮,說了聲:“五嫂吉祥”這才又笑着說道,“五嫂想必也知道,五爺和六爺、七爺一大早已經回到了京城裡,現在正往皇宮裡去了吧?”
幼蘭笑着說道:“知道,五爺方纔派人來說了,一會兒見過了皇上之後纔回來。你就是爲這個來的?”
婉貞點點頭道:“這次五爺他們前往天津,一切順利,我這心裡也甚是開心,所以便來找五嫂聊聊,順便也感謝一下奧斯頓。若是沒有他,這回我們說不定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呢,一想到這裡,我這心裡就忍不住一陣後怕”
幼蘭稍微斂去了些笑容,頗爲感慨地說道:“可不是麼這次真真是驚險萬分,還好有這麼個洋人在,否則……你說得對,是該好好謝謝他,咱們一塊兒去吧。”
婉貞笑了笑,跟幼蘭並肩向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她注意到幼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兩人關係親密,便也沒有太多客套,她直截了當地問道:“五嫂,你是不是有些什麼話想說?”
幼蘭看了看她,微微一嘆,說道:“婉貞,有些事情……可能是我有點兒杞人憂天了,可身爲你的嫂子,卻又覺得不說不行。你且聽着,我不過提個醒兒,若是沒有這回事,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婉貞不由得更加奇怪了,笑着說道:“五嫂,你我的關係,雖不是姐妹,卻比姐妹還要親密,有什麼話直說就是。我這人是個憊懶的性子,年紀又輕,許多事情都不曾考慮周詳,難免有所疏漏。若是你發現了,可千萬要跟我說別客氣,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怪罪於你?”
幼蘭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停住了腳步,輕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妨直說了。你是個聰明豁達的人,這我們都知道,也明白你與七爺之間感情深厚,三年圈禁,不是人人都能心甘情願日夜相伴的。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裡。不過這洋人終究非我族類,心思觀念皆不相同,有些時候有些想法實在是匪夷所思。就說那奧斯頓,如此下大力氣幫我們,雖說明裡是想要從爺他們手裡得到好處,但我瞧他的眼神,卻似乎對你也有着別樣的心思?我知道你與他之間坦坦蕩蕩,並無不可告人之處,爺他們想必也明白,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況且畢竟這還是在中國,三從四德乃是我們做女人的本分,我們自己問心無愧是一回事,卻多少還是要注意一下別人的想法。若是被人誤會你跟那洋人有什麼瓜葛……”
婉貞聽着這番話,不由得苦笑了。她自然知道幼蘭這是一片好心,發自善意,也明白自己最近確實有些大意了。到國外去走了一圈,似乎將她體內一些緊閉封存的東西打開了來,那相對自由的風氣和態度,令她在不知不覺間忘記了現在身處的年代,在中國還不足以開放到可以容許一個已婚的婦人跟另外的男人相處和睦的程度。她以爲自己已經足夠小心了,然而現在回頭看看,卻還是在不經意間、舉手投足中略微有些超過了尺度,在外人眼裡,怕是已經足以被稱之爲“放蕩”了吧?
幼蘭說得對,就算他們自己問心無愧,可她卻不能忘記了人言可畏。她的身份不同尋常,一言一行都在許多人的眼裡,稍有出格怕是就會引來一串口誅筆伐。她不怕麻煩,然而這種無謂的麻煩還是少沾爲妙。
想到這裡,她不由對幼蘭生出幾分感激之心,笑了笑道:“五嫂說得對,是我疏忽了。之前也是沒辦法,爺他們不好出面,跟奧斯頓的聯繫只能通過我來進行,所以行動之間未免有些散漫,我也有錯,沒注意這方面的事情。不過如今好了,要做的事情基本已經做完,我會盡量減少跟他見面的次數的,以免惹人閒話。”
幼蘭欣慰地笑笑,看着她說道:“你能這麼想就好。希望你明白,我並不是指責你什麼,也從不曾有過懷疑你的心思,只是因爲咱們關係非同尋常,我覺着該提醒你一下,所以才這麼說。”
婉貞笑道:“五嫂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更是感激在心。你也是爲了我好纔會說這些,若是不把我放在心上,又何必爲我操心呢?”
幼蘭這才徹底釋然地笑了笑,心中對婉貞更是多了幾分好感。她、必祿氏和婉貞三人之間,她與婉貞最是談得來,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彼此的性格相合。就拿方纔那番話爲例,若是對象換做必祿氏,她必定會耿耿於懷,甚至傷了彼此間的感情,因此是絕對說不得的。但面對婉貞,卻可以直言不諱,這就是各人的胸襟和氣度所造成的不同了。
兩人又繼續往前走着,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奧斯頓所住的客房。由於時間還早,奧斯頓還沒有出門,正好三人湊到了一塊兒。婉貞將載濤他們的行動簡單說了一遍,奧斯頓聽了也是十分的開心,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畢竟爲此付出了大量心血,如今見終於能夠達到目標,心中的喜悅也是難以細述。
幼蘭看了看他,笑着說道:“雷德先生,這次王爺他們能夠辦成這件事兒,您可謂是勞苦功高啊雖然爺他們此刻沒有回來,但我知道他們必定也是對您感激在心的,今兒個晚上我們做東,宴請您來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意,不知您有沒有空閒呢?”
奧斯頓禮貌地笑了笑,說道:“多謝您的招待,尊敬的親王夫人。作爲朋友、作爲合作伙伴,我不過是做了我份內的事情罷了,並沒有什麼值得感謝的地方,您太客氣了。對於我自己而言,是非常樂意跟你們一起慶祝這次的勝利的,不過我與幾個朋友已經約好在先,今天晚上將在一起聚會,多謝他們能夠賞臉幫我這個忙,所以恐怕是沒有時間趕回來參加您的晚宴了。或者你們先行慶祝,我們改日再聚如何?”
幼蘭和婉貞對視了一言,幼蘭笑道:“這可真是巧了。本來我們也打算正經宴請一下此次大力幫忙的您的那些朋友們,感謝他們對我們的幫助。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大家都有這個心意,倒不如今晚我們便一起請了如何?婉貞,你看呢?”
婉貞笑道:“正是呢本來我還想分開來請的,不過這樣一起請了也不錯,人多才熱鬧嘛”
奧斯頓聽她們這麼說了,倒也不好拒絕,於是笑道:“既然這樣,那套句中國人的話,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這就去跟他們說說,能夠參加親王殿下舉辦的宴會,他們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三人計議定了,奧斯頓便急急忙忙出門去了。婉貞和幼蘭相對一笑,婉貞說道:“既然這麼決定了,那我也先回去準備一下好了。晚上我再跟爺一起過來。”
幼蘭笑笑說道:“那是最好。你覺着今晚是否還需要請點兒其他的人?”
婉貞想了想道:“還是免了吧。畢竟這次奧斯頓他們的幫忙都是私密的,知道的人不多。這條路子我想還是不要暴露的好,不然以後萬一還有類似的情況可就不好辦了。請的人越多消息就越可能走漏,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吧。”
幼蘭聽了,點點頭道:“這樣也好。”
婉貞於是告辭出來,又回到了家中。沒坐一會兒,載濤便回來了。
“爺……”她笑着迎上前去,還未說話,卻冷不丁被他一把抱了起來,在院子裡轉了好幾圈。
“爺……放我下來”她不禁脹紅了臉,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暈的。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被轉暈了頭,她緊緊抓住載濤的肩膀,趴在他身上半天無法站穩。好容易眩暈好了些,頓時又羞又怒,忍不住嬌嗔起來。
載濤是真的高興過度了,即使放下了婉貞也仍舊緊緊抱着她,一邊暢快地笑道:“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看到許久未曾見過的開朗笑容,她滿心的嗔怒頓時消散得一乾二淨,怎麼也生不起氣來了。那強烈的喜悅感很快便感染了她的心,暖暖地看着載濤,她笑着說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載濤凝視着眼前心愛的人兒,忍不住心中的激盪,重重地在她脣上一吻,嘆道:“貞兒,真的是多謝你了若不是你,這次的任務怕是會凶多吉少。”
婉貞沒想到他會突然偷襲,頓時整張臉都紅透了,眼光瞄了一圈周圍,只見四周的下人們都強忍着笑意,眼光掩飾性的東張西望,卻反倒此地無銀三百兩,弄得她羞窘不已,直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