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貞不由一愣,隨即淡淡地說道知道了,我馬上就來。”說完,又轉頭對菊月說道,“你且帶着念哥兒去換衣服,然後出去玩吧。”
菊月還未說話,已經曉事了的念哥兒卻搶先又叫又嚷了起來不要不要念哥兒要額娘額娘抱抱”
小身子扭得像麻花,加上如今已經有了一定的體重,菊月竟是抱他不住,差點便給摔下來。
婉貞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一個箭步衝上去接住他,跟菊月合力纔算抱住了這位小祖宗。偏偏孩子小,不懂事,還以爲大人們跟他鬧着玩兒呢,樂得呵呵直笑,抱緊了母親不肯鬆手。
婉貞奈地看着他,就這皮樣可如何去見皇后?於是只得哄着他說道好了好了,念哥兒乖,跟菊月姑姑去換件衣服好不好?穿上漂漂亮亮的衣服,額娘帶你去玩兒。”
“好”念哥兒點着頭,大聲回答,不虞有詐,反身抱着菊月就嚷着快走快走。
婉貞鬆了口氣,給菊月使了個眼色,隨即轉身去穿了一件回字紋遍地錦褂,套了一件織錦緞亮粉色滾邊小背心,戴上簡單的旗頭,便轉去接待皇后去了。
卻說皇后來到永壽宮,這裡自從住進了婉貞之後,宮女太監來來往往,更有大把珍稀精緻的擺設源源不斷搬進來,照明面上看,竟是比她的鐘粹宮還要熱鬧富貴了許多,不由有些暗自神傷。只是,自從她決意讓婉貞進宮來的時候就早已預料到了此事,如今只不過猜測成真罷了,倒也並沒有太大的衝擊。
坐在椅子上,手裡意識地絞着手絹,想到此來的目的,她不禁有幾分感傷、幾分自嘲。沉浸在的思緒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陣腳步聲傳來,她猛地驚醒,然後便看見婉貞快步走了進來。
“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吉祥。”婉貞一見她,就忙不迭行禮道。
愣愣地看着婉貞,她不由有了幾分愣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覺,婉貞近來是愈發的光彩照人了肌膚粉嫩光澤,眼神明亮活潑,神采奕奕,嫵媚動人,很難讓人相信她居然是一個已經生了孩子,將近三十歲的女人對照起的蒼老衰敗,年齡並不比她大多少,卻似乎比她老了十歲,這樣的比對怎不讓人黯然神傷?
默默嘆了口氣,她傾身扶起了婉貞,笑着說道你看看你,咱們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多禮?”
婉貞歉然一笑,道方纔給念哥兒洗澡,孩子調皮,耽擱了許多時間,勞娘娘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皇后笑道哪裡,本宮也不過坐了一小會兒而已,算不上久等。念哥兒怎麼了?怎的這個時候洗澡?”
婉貞臉上一紅,卻是說道也沒什麼,只是調皮摔在了地上,身上髒了,索性給他洗洗。”
皇后也沒追究,只是說道念哥兒好動,這也是難免的。男孩子多摔摔沒關係,這才能長得健康。”
這話說得有些輕率,本身內容沒,卻不適用於念哥兒這個特殊的存在。若是一般的小孩兒也就罷了,但念哥兒畢竟是光緒的養子,未來的皇帝,一舉一動都應該着力培養,更不容許輕易磕磕碰碰,傷了身子。按理說,皇后是不該說出這等不負責任的話來的。
婉貞忍不住驚訝地挑了挑眉,看了看皇后的眼神,發現她有些神不守舍,於是瞭然地笑笑,將皇后讓到上座,陪了末座,然後問道娘娘此來,不知有何要事啊?”
皇后看着她,有些飄忽地笑了笑,隨即便整了整神色,說道婉貞,咱們姐妹相交多年,本宮也就不跟你客套了。今兒個本宮來,就是想問問你,瑾妃妹妹的事情,皇上可說了要如何處置?”
婉貞心中一個“咯噔”,神色也嚴肅了幾分,道回娘娘的話,這事兒……皇上還沒給出個定論。”
“難道昨天一晚直到今天,皇上就一句話沒說皇后不由驚訝地問道。
婉貞臉上又是一紅。昨兒個到今天,她跟光緒貌似誰都沒有時間去想瑾妃的事情,折騰了幾乎整晚不說,今兒個早上到現在,她連光緒的面都沒見到呢,又何談交流?
搖了搖頭,她有幾分羞澀地說道沒有……不過皇上後來似乎已經沒那麼生氣了,我想,事情應該會有所轉機纔對。”
皇后看着她的表情,忽然領悟到了點兒什麼,頓時心中一痛。不過她很快就將這種情緒隱去了,刻意讓忽略這股心痛,將注意力集中在瑾妃的事情上,皺着眉頭說道婉貞,瑾妃妹妹與本宮相處多年,說實話,她的性子本宮還是知道幾分的。這次八成是被那覃紀花言巧語騙了纔會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來,她的本性還是很好的。你與皇上一向親近,能不能在皇上面前多替她美言幾句,放過她這次?”
婉貞確實是有點吃驚了。在她的印象中,皇后是個心眼兒多、驕傲且善妒的女人,自私自利的性子決定了她論做什麼都是以的利益爲優先考量的,這次卻居然會爲瑾妃說項,這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不過想想她與瑾妃這麼多年都相依相伴過來了,兩人之間感情深厚,會有這般舉動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太過稀奇的事兒,畢竟皇后也是人,也有着人的七情六慾,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是會讓她在一定程度上付出真心的,例如光緒,例如瑾妃。
但她的這個理由卻有些過火了。在婉貞看來,覃紀和瑾妃絕不是逢場作戲這麼簡單。剛開始瑾妃死活不肯招出姦夫的名字,後來覃紀卻主動前來認罪,難道他不知道這是罪誅九族的大罪嗎?顯然不是他是爲了瑾妃來的。而後來兩人在光緒面前的那番互相袒護更是堅定了她的看法,這兩個人,不論最初的原因是什麼,至少現在,確實是互相愛慕着的。
不用皇后說,她也會努力去幫他們,所以纔會想盡了法子來平息光緒的怒氣。她相信光緒,雖然瑾妃讓他丟臉了,但他並不是個鐵血心腸的人,覃紀一向盡忠職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瑾妃更是跟他有着多年的夫妻情分,雖然沒什麼感情,但到底曾經是夫妻,他也不會把事情做絕了。只要光緒能夠恢復冷靜,相信保住兩人的性命還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她笑了笑,對皇后說道娘娘不必擔心,皇上只不過是一時生氣罷了。等他氣過了,自然會秉公論斷,不論是覃副統領還是瑾妃娘娘,都曾是他的身邊人,他不會太過嚴厲的。”
皇后自然沒有她的那番信心,但此時此刻除了相信她以外又能怎麼樣呢?聞言不得不強笑了一下,點點頭道你說得對,是本宮思慮不周了。但不管怎樣,你是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看在我們姐妹相識多年,你得要幫幫她纔好,至不濟,保住她的性命啊”
婉貞微微嘆了口氣,道娘娘這是關心則亂啊您與瑾妃娘娘互相關照,相處得久了,自是感情深厚的。瑾妃娘娘也是個苦命人,能夠幫到她的話,我義不容辭,娘娘就放心吧。”
皇后悽然一笑。自從珍妃去了以後,她和瑾妃同時被光緒所厭,少了後宮中的爭風吃醋,兩人倒像是相依爲命一般,感情不可謂不深。本來此次應該是她們共享成功的喜悅的,卻沒想到居然東窗事發,讓她顧不得欣喜的成功,反倒爲此傷透了腦筋。
皇后不說話,婉貞便也不好攪她的沉思,房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地,只聽外面傳來通報聲皇上駕到——”
兩人急忙站起身來。皇后畢竟是名義上的正室,緊走幾步站在前面,婉貞也不爭搶,規規矩矩跟在後面,兩人齊聲跪拜道參見皇上。”
光緒興沖沖走進門來,本想好好抱一抱婉貞以解這幾個時辰的相思之苦,沒想到一進門第一個看到的卻是皇后,頓時一愣,身形一頓。
“皇后?你怎會在此?”他訝然問道。
皇后滯了一下,心中暗暗叫苦。沒想到皇帝會這麼早回來,他不是一向一辦起公來就廢寢忘食的嗎?所以她纔會大着膽子跑來找婉貞求情。但若是讓皇帝知道了她是來爲瑾妃求情的,她好不容易纔在皇帝心中好一點兒的印象怕不又得被落谷底了
正在躊躇中,卻聽婉貞笑着說道回皇上的話,娘娘是來看望念哥兒的。”
她知道皇后不願開罪了光緒,必定不會說出真實的來意。但若要說她是來看望的,未免太過虛僞,畢竟平日裡都是去見她,怎麼瑾妃一出事她就巴巴兒地反過來跑來見呢?是人都會察覺其中的貓膩了索性把緣由栽給念哥兒,反正他年紀小,什麼都不懂。
光緒狐疑的眼光在兩人身上游移着,有點陰霾。若是皇后是來給婉貞穿小鞋的,那他絕不容忍。但看來看去,婉貞臉上並沒有任何怪異之處,便也只得歇了心思,轉頭問道念哥兒呢?怎麼不見?”
婉貞笑着說道這不剛給他洗了澡麼?還在穿衣服呢,娘娘都還沒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