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到宮中,已經是深夜了。光緒還沒有睡,還在看書等着她。
“怎的這麼久纔回來?”他抱着她,並不是抱怨,而是深深的擔心,還有終於見到她平安的一絲放鬆。
她疲憊地笑着,說道:“需要商量的事情太多,便耽擱了。不過還好,該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就可以正式開始了。”心情便又好了起來,樂呵呵地說道,“咱們終於要開始賺錢了!”
“財迷!”光緒帝已笑謔着,輕輕颳了刮她的鼻子。
她吐了吐舌頭,理直氣壯地說道:“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頓時逗得光緒哈哈大笑,一掃一晚上焦急等待的陰霾。
“皇上,您和孩子們晚上都還好吧?都吃了些什麼?”她卻有些埋怨地說道,“您一天已經那麼忙了,早該歇着纔是,又爲何等我這麼久?仔細自個兒的身子,若是有個什麼閃失可怎麼辦?”
光緒哭笑不得地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嘆息着說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趕緊休息吧。我跟孩子們都好,你就別操心了!”
她卻很是不放心地說道:“一天沒見孩子們了,我先去看看他們,皇上,您先歇着吧。”
光緒頓時愣住,還沒反應過來,她卻己經迅速離去了。
光緒哀怨地看着她的背影,這一刻,他終於有點體會到以前那些後宮們的心情了!
以婉貞的名義與奧斯頓合作的生意終於進入了實施階段。儘管婉貞身在深宮,奧斯頓負責了整個生意的籌備與運作,但卻也不時讓莉蓮進宮來向她通報事情的進展。
婉貞便深深感覺到了沒有可用之人的煩惱。
她也是有自己產業的人 自然手下有做生意的人才,但問題是那些大多都是男人,除非是太監,否則不可能進入宮禁。如今只有莉蓮能夠宮裡宮外跑地傳遞消息,實在是有些辛苦,婉貞也不能完全依靠奧斯頓主動送來的信息,自己也需要有個信得過的人在一旁看着才行。
可是這樣的人到哪裡去找呢?
她不禁就愁上眉頭。
因着這些瑣事,她便也不再將全副精力都放在朝廷的動向上。
而載灃和這些在經過長時間的思考之後,終於還是認同了婉貞的說法,雖然擔心,但仍舊說服自己,讓皇帝出洋去親自考察一番是應該的、值得的。
有了他們的支持,光緒的出行計劃就順利得多了。而梁啓超等人也都是從國外回來的,自然不會像某些頑固分子那麼根深蒂固地仇視洋人、否定洋人的一切。所以,當光緒正式在朝堂上提出將要出外訪問一段時間的時候,大多數人雖然擔心,卻依然表達了贊成的意見,在他們看來,一國領導人出訪外國,倒也不是什麼非常稀罕的、難以接受的事情。
這就是這些年來潛移默化的影響了!
既然光緒出行的計劃已經大致決定了下來,那麼接下來應該考慮的就是去什麼地方、進行什麼樣的訪問了。載灃和載洵特意來徵求婉貞的意見,而婉貞的回答也很明確——最好是能夠去實行君主專政的國家看看。
她的理由很明確也很充分,作爲大清的皇帝,光緒自然也應該受到他因皇帝的接待纔算夠規格!
這個理由,哪怕是那些思想古板的迂夫子們都沒有拒絕,實在是太冠冕堂皇了,而且他們也搞不清楚那些實行民主共和體制的國家裡,所謂總統、總理之類都是些什麼級別的官員。怕是在他們心裡,所謂的總統、總理也就跟大清朝的宰相差不多吧?那都是當奴才的人,怎能有資格接見他們的皇帝呢?!
聽到皇帝將要出國訪問的消息,先生便當即慨嘆了一聲,說道:“吾等不如娘很多矣!”
張夫人就不由好奇地問道:“先生何出此言啊?”
她雖然也認同皇貴妃的厲害,但卻對先生更爲崇敬。如今聽到先生如此稱讚皇貴妃,自然心中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雖然不是憎惡、討厭,卻也並不是高興和歡欣。
先生笑看了她一眼,夫人就在一旁解釋道:“娘能這麼做,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最佳寫照。皇上自幼便從未走出過國門,也不會清楚國外都是些怎樣的情形了。他所知道的民主政治都是通過書本或是別人之口告訴他的,卻從未有過切身體會,這就像隔紗望月,總是朦朦朧朧、迷迷糊糊,看不真切。再加上他從小就受到的君權神授的教育,如此一來,哪怕有人告訴了他真正的民主共和是什麼樣子,他想必也很難理解、很難相信吧!”
張夫人也是聰明人,立刻舉一反三,說道:“我明白了!所以娘娘纔會鼓動皇上親自出去走走,看看別的國家都是怎麼做的,真正的民主政治都是什麼樣子,這樣比我們在這裡說上一千、一萬句話都要有用!”
先生嘆息道:“正是如些。難怪上次見面的時候,她說過她正在想辦法,原來就是指的這個!確實通過這種方法,完全能夠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夫人點點頭,道:“也難爲娘娘競然能夠做到這一步!想要勸說從未走出過國門……不,連京畿地區都未曾出過的皇上同意出國訪問,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更何況要讓這件事情在朝廷上得以通過,更是難上加難!我真的很難想象,娘娘究竟是怎麼完成這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的!”
先生便笑了起來,說道:“夫人難道還沒看清楚嗎?我們的這位皇貴妃娘娘,就是一個奇蹟的創造者啊!當初我們剛剛回國的時候,又何曾想到過今日居然能夠光明正大跟朝廷的官員們坐在一起來討論國家的政治問題?連我們革命黨跟朝廷的合作都能促成,她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張夫人看着他,不由好笑道:“先生看來很是興奮!”
先生笑道:“當然!_如果這次皇帝能夠順利出行,那麼等他回來以後,我們的事業就必將更進一步,更加接近於我們理想中的民主政治,這是件大好事,我又如何能不開心呢?”
且不提革命黨人因爲皇帝的出行而歡欣雀躍,皇室中卻是有些愁雲慘霧。
不明真相的人們總喜歡將未知的事情視爲洪水猛獸,聽說光緒即將出國訪問,他們就像是來到了世界末日似的,看在不明究底的人眼裡,還以爲光緒不是出國訪問,而是要上斷頭臺呢!
婉貞見狀,就忍不住笑起來。
“他們也實在太緊張了!”她便笑着對光緒說道:“您看五爺、六爺他們,還有先生、夫人、奧斯頓、莉蓮……那麼多從海外回來、過來的人,不都好好的麼,又哪裡就會那麼容易出事?而您要是到了國外,對方國家一定會是用最高規格的禮儀來接待您的,到時候安全措施一定會很完備,更是不會出什麼紕漏了。”
別說其他人,就連本已下定心的光緒都不禁有些心頭惴惴,乾咳了一聲問道:“你確定洋人們也會用最高規格的禮儀來接待我?”
婉貞不由好笑道:“皇上放心吧,且不論咱們大清的國力如何,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亞洲的大國之一,洋人們就算心底再怎麼看不起,面子上的事情還是要做一做的。如果皇上在他們的國家裡受到慢待,或是出了什麼意外,掛不住面子的是他們,所以這一點皇上完全不用擔心。況且,這些年我們的政策也算是卓有成效,洋人們越來越多地到我們大清來經商貿易,他們對我們這個市場可是垂涎欲滴得很呢!您也知道洋人的本性逐利,他們跟誰過不去也不會跟錢過不去啊!”
光緒聽了這番分析,很是有些心動,卻又有些不快,悶悶地說道:“說得好像我就是塊肥肉,他們都是爲了啃一口才會對我好似的。”
婉貞忍住笑——可不就是這樣?!
“皇上,放心吧!有我陪着您,不會有事的。”她便笑着安慰道。
“你也要去?”光緒驚詫莫名地問道,隨即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爲什麼不行?”婉貞也是驚訝極了,道,“皇上對洋人們還是不太瞭解,若是沒有我,您又該如何適應他們的生活和禮儀?這可是國家元首的正式出訪,如果出了什麼事可牽涉到大清朝的面子呢!”
“不行就是不行!禮儀方面,自會有禮部派人協同,老五、老六也會分出一個人陪着我,你不必擔心。”他的態度還是十分堅決。
婉貞不由得有些頭痛。
她可不敢相信那些禮部派出的人,除了知道溜鬚拍馬、奉承皇帝以外,還能夠有什麼實際的用處!到了國外,他們本就是客,如果還像在國內一樣頤氣指使,不把自己當外人,那可真是要丟臉丟到國外去了!
而她豪不懷疑,那些禮部的狗腿們爲了討好光緒,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與其讓禮部派人跟着去,她倒情願找先生推薦合適的人選。可惜這樣的人選朝廷是絕對不會用的!
至於載灃和載洵……
她的臉色不禁就沉凝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