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多天,都避開安遠兮。明明那晚無理的人是他,可一看到他,我卻沒來由地感到心虛。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內心的情感完全釋放出來了,毫無保留的讓我知曉。可我的理智無法接受他,我的心無法容納他,我甚至還有一絲害怕,那晚安遠兮強吻我的強勢和霸道,讓我無端端地想起了那個被我埋葬在記憶深處的名字,明明是兩個完全無關的人,可那種似曾相識的氣息,那種陌生而熟悉的強悍的感覺,卻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楚殤,我感到恐懼。
而安遠兮,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那天晚上在車廂裡發生的事,每天見了我,倒與平日沒什麼不同,刻意的恭敬和有禮。被我咬破的下脣,浸了淤血,好幾天都沒有消退。每次看到他的脣,我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過頭,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觸碰他眼裡那些過於複雜的情緒。
這些天裡,朝堂變色,景王攬權。太后從太廟回來之後,下詔她要去皇家寺廟靜慈庵帶髮修行,爲病重的皇帝祈福。雖然此舉貌似有將宮中的權力完全拋棄的味道,我卻安了安心,至少皇帝還活着。寂將軍已經出殯,我本來很擔心平安,可是在家門生變的當口,平安彷彿突然間長大成人,她把失去至親的痛苦和哀傷深深地埋藏在心裡,鎮定自若地處理着寂驚雲的後事,表現出個大家閨秀穩重不凡的氣度和能力。我在陪了她幾日後,真的放心下來,不再日日上寂府幫忙。景王任了監國一職,在接到邊關的加急軍報之後,便令人綁了辰星國派來賀皇帝壽誕的使臣,並任命自己一派的陳書洋爲大將軍,帶精兵兩萬,押着使臣奔赴邊關。至此,景王掌握了國家三分之一的兵權,朝中的大權完全落到他手上。景王一黨升官掌權,氣勢如虹,不可一世。
因爲皇上病重,原本準備的壽誕慶典今年又無法舉行,加上數日前的烽火狼煙令年有人知道國家又有戰事,京中局勢緊張,各國各地的使臣和官吏開始準備迴歸的事宜。烏雷也不例外,派人送了請貼,邀我明日到歸寧樓一聚。
前些日子因爲事情太多,推了烏雷無數次邀約。他倒真是百折不撓,我擱了請貼,於情於理,這次約會都得去赴。沒想到約還沒赴成,家裡又出了一件事。收到請貼沒多久,德管事急衝衝地跑來,說那位其其格公主帶了人,要到我們永樂侯府抓拿刺客。
我一時錯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以爲意地道:“是不是冥焰又拿氣給那位小公主受了?”
上次那位草原公主受了氣跑掉之後,倒是讓冥焰輕鬆了幾天。誰想沒幾日,那朵草原之花又來找冥焰。我前世現世加起來好歹活了幾十年,怎會看不出那位刁蠻公主對冥焰的刻意針對,分明是對他有意。只是冥焰彷彿還未開竅,一點也不懂人家小女兒的心事,不過自從上次他戲弄其其格被我撞到,說過他之後,他對這位草原公主的態度好多了,有時間也肯陪她上街瞎逛。不知道此番又是怎麼惹到那位刁蠻公主不高興?我嘆了口氣,離別在即,冥焰也該對人家稍微好點兒纔是。皇帝病重,朝堂局勢不明,曜月國就算此番抱着和親的意向而來,面對這種局面只怕也會重新考慮,其其格已經不可能像他們之前打算的,壽誕之後留在京城,必定要跟着烏雷回國。其實這對她來說,不能不說是一件幸事,至少她不必承受那種心裡愛着一個人,卻要爲國家的利益,爲鞏固父兄的政權勉強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的痛苦。
“這……”雲德搖了搖頭,“雲德不知,不過那其其格公主不止帶了曜月國的衛士,還領了府伊大人來。”
“府伊大人?”我微微一愕,這又是唱的哪出?看來還是得去見到那位草原公主,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疑惑地起身,我腿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不用成天坐到輪椅上,本想活動活動筋骨走過去,小紅卻不肯讓我多走路,只得由她將我按在輪椅上,推到主廳。讓雲德將他們請進廳裡,不一會兒,那其其格怒氣衝衝地帶着自己的人走進來,身後跟着京師府伊,我見她那劍拔弩張的樣子,不由笑了笑,“公主這是幹什麼?”
“你們快把行刺我三哥的刺客交出來!”其其格像被人啄了毛的鬥雞一樣,瞪着我道。
“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蹙起眉,行刺烏雷?這當兒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而且矛頭還直指永樂侯府?
“哼,昨夜有人潛入使臣行館,行刺我三哥,被我三哥當場拿下。”其其格一臉怒氣地看着我,“那刺客的妹妹就住在你們永樂侯府,定是同謀,請榮華夫人將人交出來!”
我愕然地看着她,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麼,轉而看向府伊大人:“大人,妾身不太明白其其格公主所指,你能否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
“回榮華夫人,據其其格公主所言,昨夜行刺烏雷王子刺客名叫丹尼,他還有個妹妹叫金莎,客居於侯府。”府伊大人垂首道,“行刺外國使臣是重罪,監國大人要求下官徹查,請夫人同意金莎姑娘跟下官走一趟。”
我倒抽一口氣,丹尼行刺烏雷?這又是唱的哪出?丹尼不是在玄武山無相寺拜師學藝麼?幾時回的京師?
我皺了皺眉:“府伊大人不會弄錯吧?”如果丹尼當真行刺烏雷,爲何烏雷邀我赴會的貼子提都沒有提一下?可是如果那刺客當真是丹尼,即使丹尼和金莎是曜月國人,可是人在天曌國,就得遵守天曌國的法律,官府若想要追查,請金莎去問話是正常的程序,如果景王藉機想針對雲家,只怕連永樂侯府都脫不了干係,我還真沒有什麼理由阻止。
“其其格公主親自到府衙報案,刺客目前被烏雷王子關在臣行館,下官也是循例來問一問。”府伊大人的態度倒還客氣。
人被烏雷關在行館,這麼說,烏雷不一定打算將這件事交給官府處理了,否則也不會約我明天見面,今天還弄出這件事。我心裡有了點兒數,微微笑道:“大人,刺客都未送到府衙,就是說官府還未記案,沒有人犯,沒有初錄的口供,大人就來永樂侯府請人,未免過於草率。”
見府伊大人一臉尷尬,知道他也是受命而爲,只怕是不敢得罪這位草原公主,加上有景王暗中推波助瀾,不敢不來。我也不難爲他,轉頭對其其格道:“公主殿下,官府做事,自有規矩,若公主要請官府作主,便將刺客送到府衙,等官府記案之後,妾身自當配合。此番僅憑一面之辭,便冒冒失失到我永久侯府拿人……”我臉色一沉,冷冷地道:“公主殿下,這裡不是曜月國,可容不得你任性妄爲!”
“你……”其其格瞪大眼,氣憤地道,“你別仗着雲家有權有勢就可以包庇他,行刺外國使臣是死罪,難道你想挑動兩國不和,發起爭端!”
“公主言重了。”我微微一笑,“若妾身沒有記錯,此次貴國使臣團是由令兄帶領,現在烏雷殿下還沒有表態,公主越權而爲,只怕不妥……”
“我三哥不……”其其格眼中閃過一絲心虛,隨即又憤然道,“我三哥只是還沒來得及送人過去,我怕刺客的同黨得了消息跑掉了,先來拿下她有什麼不對……”
話音不落,冥焰從門外匆匆跑進來,見了眼前一屋子人,臉色一變:“其其格,你來幹什麼?”
“我來幹什麼,與你無關!”其其格見他進來,把臉一扭,冷哼道。
冥焰吃了她一個硬梆梆的釘子,臉色沉下來:“我跟你的事與旁人無關,你別到侯府搗亂!”
“誰搗亂了?”其其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冥少爺,你別太看得起自己,你以爲你是誰?本公主沒那閒功夫理你!”
“你……”冥焰被她拿話一噎,瞪着眼說不出話,我心裡明白幾分,定是兩人不知爲什麼鬧翻了,其其格遷怒到侯府。不過無緣無故扯上什麼刺客和金莎,只怕丹尼真的是回京做了什麼事,這倒有幾分奇怪!
“府伊大人,你也聽到監國大人是怎麼說的了,就算本公主先一步來拿下刺客的同黨,也不算太過吧?”其其格瞪了冥焰一眼,逼着府伊大人回話,“還不快將刺客的同黨搜出來帶回府衙!”
“你敢!”冥焰大聲道,“你給我回去!”
“你憑什麼命令我?”其其格不屑地看了冥焰一眼,“你纔給本公主站一邊兒去……”
兩人像鬥雞一樣大眼瞪小眼,正鬧得不可開交,卻聽到門外傳來一聲輕斥:“寶兒,你怎麼跑到侯府來胡鬧?成何體統?”
擡眼一看,見烏雷帶了一個少年踏進廳內。我吃了一驚,跟在他身後的少年,可不正是三年不見的丹尼。他個了長高了不少,已經從一個孩童成長爲翩翩少年,三年前家逢鉅變已讓他的心智急速成長,眉宇之間退去了稚氣,這三年來在外學藝。更令他身上透出他這個年紀鮮有的堅毅果敢的氣質。他見到我,僅微微點了點頭。不急不燥,不卑不亢,已頗有大將之風,我甚感欣慰。
“三哥……”其其格公主見烏雷來,囂張的氣焰頓時消下去,“我……我來抓行刺你那個刺客的同黨……”
“胡說什麼?哪有什麼刺客?”烏雷目光凌厲地瞪了其其格一眼,“你這任性胡爲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掉?永樂侯府是由你任性妄爲的地方?還不給我回去!”
“三哥,他明明是……”其其格指着丹尼。話還未說突然地,烏雷立即命令她帶來的侍衛,“還不快把公主帶回去!”
“是,王子殿下!”侍衛圍上前,卻不敢真的動手來拉這位刁蠻公主。其其格見烏雷動了真怒,眼淚滾了出來,跺腳道:“你幫着外人來欺負我,我討厭你!我要回去告訴父王……”一邊說,一邊含着眼淚瞅向冥焰,見冥焰冷着一張臉不看她,一咬脣,甩手轉身跑出去。烏雷也不看她,沉着臉對其其格帶來的侍衛道:“全部跟着公主回去!”
一轉眼功夫,廳裡的人退了大半。烏雷轉身對府伊大人道:“讓大人見笑了,烏雷管教不嚴,舍妹沒搞清楚情況就跑去驚動大人,實在抱歉。”
府伊大人見勢,正好在下臺,趕緊笑道:“王子殿下客氣了。榮華夫人,既然是一場誤會,下官也不便在府上叨擾,失禮之處,請夫人海涵!”
“大人也是職責所在,奉命而爲,妾身怎會怪罪大人!”我笑了笑,“希望大人回去,向監國大人解釋清楚是一場誤會便好。”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府伊大人連連道。我揮了揮手,“德管理,送大人出去。”
等廳裡只留了冥焰,烏雷和丹尼,我請他坐下,帶了幾分不解,笑道:“現在請王子殿下給妾身講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烏雷看了丹尼一眼,笑而不語。丹尼卻站起來,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夫人,丹尼私自回京,本該先來拜會夫人,不過……”
“夫人?”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丹尼一眼,丹尼的臉微微一窘:“我……”
“罷了,你覺得怎麼叫着輕鬆就怎麼叫吧。”我笑了笑,看出丹尼的性格改變了不少,只怕再也無法像當年和金莎一樣,毫無芥蒂的叫我“阿花姐姐”。我也不勉強,只要他自己覺得舒服就行。“坐下來吧,丹尼,你怎麼會突然回京城?難道你藝成下山了?”學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三年,頂多廳個基礎,丹尼此番下山卻是爲了什麼?”
“不是。”丹尼搖了搖頭,“是師傅讓我下山的。”
“哦?”我怔了怔,“慧憚大理財讓你下山的?爲什麼?”
“嗯,月餘前,有個遊方僧人到無相寺,與師傅談經論法,被師傅此爲至交知己。那位遊方僧精通命理,師傅讓他給我推算了一卦,然後他不知道給師傅說了什麼,師傅便讓我下山進京。”丹尼道,“我問師傅原因,師傅只說,京中有我的貴人,只要找到他,我的滅族之仇即可得報。”
我聞言,不由仔細的打量了丹尼的表情,見他說到滅族之仇時,眼中沉靜,已無三年前那種暴戾之氣,想來是慧憚大師教導有方。心中慶幸當年送他去無相寺的決定沒有做錯。卻不知道慧憚大師所說之貴人是誰?我的眼睛落到烏雷身上,莫非是他?
“你怎麼知道慧憚大師所說的貴人是誰?”我疑惑道,萬一丹尼找錯了人呢?
丹尼笑了笑:“師傅說,既然是天意,上天自有安排。我覺得,能助我回草原,手不染血地解決仇人,幫助帕圖斯一族重建家園的,便是師傅說的貴人。”
“你找到了?”我的眼睛看向烏雷,他正含笑望着我,丹尼道:“是,就是王子殿下,丹尼此次想接金莎一起,隨王子殿下返回曜月國。”
“回國?”我蹙起眉,“可是……”以眼前的情況來看,烏雷肯定是和丹尼有了什麼協定。馬爾蒂一族雖然在我的經濟打壓下叫苦不迭。可是到底是曜月國的一大部族,丹尼和金莎回去,就算有烏雷的庇護,但人家若要對付兩個孩子,也不是多大的難事,我實在是不放心。
“榮華夫人的顧慮,烏雷也想過。”烏雷見我蹙眉,想是猜出我在想什麼,微笑道,“夫人請放心,烏雷可向夫人保證丹尼和金莎的安全。”
“你怎麼保證?”我有些咄咄逼人,“王子殿下的白馬阿蒂拉,是貴國的薩滿巫女,又是馬爾蒂族族長的女兒,她隨口一個謊言。便可致人於死地,丹尼和金莎回國,是羊入虎口。”
“榮華夫人……”烏雷的笑意斂去,認真地看着我,慎重地道。“麗安娜不是那樣的人,我深知她的秉性,她品性正直,絕不會姑息作惡之人,哪怕是她的至親。對我們草原人來說。薩滿神高於一切,薩滿巫女不能說謊。否則會遭到神遣,麗安娜不會因爲馬爾蒂族長是她的父親,就幫他害人……”
“是麼?”我冷笑,對烏雷的解釋嗤之以鼻,“我還記得當初在草原,她是如何誣衊我和安遠兮的。正直?哼!笑話!”那個白馬阿蒂拉親口說我和安遠兮受惡魔引誘,砵魂附體,做出污穢之事,會給曜月國帶來大禍,還把我和安遠兮沉入湖中祭湖神。如此荒唐理由和行徑正直?
“那是……”烏雷有些語塞,見我面帶嘲色,嘆了口氣,“烏雷說的夫人一定不信,不過當初麗安娜請神,沒有半分作假,那的確是薩滿神的指示!或許這中間還有什麼誤會……”
“我不管那些,我只擔心丹尼和金莎隨你回去,不但報不了仇,還會禍及性命。”我臉色一沉,“我不同意丹尼和金莎跟你回去!”
氣氛頓時有些僵,丹尼看了看我和烏雷,站起來道:“夫人,我相信王子殿下定會護我兄妹周全,我很想跟殿下一起回國……”
“丹尼,當初伊夏大娘把你們兄妹託付給我,讓我一定保住你們的性命。”我打斷他的話,“我絕不會讓你們在沒有自保能力的情況下回草原冒險。”
“可是,魚兒終究要遊向大海,鳥兒飛得再遠,也要回到故鄉。”丹尼望着我,眼裡浮起一抹眷戀之色,“我和金莎是曜月國人,是草原的兒女,始終都要回草原的。”
“即使有朝一日人們要回草原去,也絕不是現在!”我搖頭,輕嘆道,“丹尼,我知你報仇心切,可是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你學藝未成,貿然回去只會枉送性命,能忍人所不能忍者,才能成就大事。”
“可是……”丹尼又欲開口,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喜地歡呼:“哥哥?”
話凌晨未落,金莎已經像一隻歡快的燕子飛進來,撲到丹尼懷中:“哥哥,你什麼時候?是來看我的嗎?”
“金莎!”丹尼看到妹妹,臉上露出笑容,“你好嗎?”
“我很好呀,阿花姐姐和侯府的所有人都對我可好了。”金莎興奮地拉着丹尼的手。“哥哥,你要在京城呆多久?是不是不再回玄武山了?哥哥,我帶你去外面玩吧,京城有好多好吃的東西,還有很多好玩的……”
我看着金莎纏着丹尼說了一大堆話,丹尼連一句嘴都插不上,笑道:“好了,金莎,這兒還有客人,你先帶丹尼出去,你們兄妹三年不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擡眼見陪着金莎進來的福生笑着站在一旁,又道:“福生,你跟義管事說,讓人在你們院子收拾一間房出來給丹尼住下。”
“好的。葉姐姐。”福生笑着應聲。金莎這才覺得自己有些興奮過頭,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笑道:“阿花姐姐,我們先出去了!”說完,拉着丹尼就往外走,丹尼回頭看了烏雷一眼。眼中兩分無奈。烏雷笑着點了點頭,丹尼纔跟着金莎出去了。
我把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裡,等他們離開,才意味深長地看了烏雷一眼:“王子殿下允了丹尼什麼,讓他執意要回曜月國?”
烏雷淡淡一笑,顧左言他:“就像丹尼所言,魚兒始終要遊向大海,鳥兒始終要飛回故鄉,他心中已生回鄉之意,恐怕不是夫人三言兩語能勸阻得了的。”
我斂了笑容,心中有幾分不悅,這烏雷篤定丹尼會跟他走,我不知道他允諾了丹尼什麼條件,倒真是沒什麼勸阻他的把握。靜靜地看了他半晌,我脣角淡淡一揚:“王子殿下怎麼會遇上丹尼的?”
“丹尼進京之後本來是先來侯府的,不過進城沒多久,在街上見到此次隨我出使的兩個馬爾蒂族的侍衛,丹尼見到他們身上有馬爾蒂一族的飾物族徽,便跟蹤他們到了使臣行館,他以爲是馬爾蒂族長來了京城,想待入夜之後潛進來探個究竟,不想被寶兒的侍衛發現,把他當成刺客抓起來送給我審訊,後來弄清是一場誤會,知道丹尼與夫人有些淵源,我才寫了個貼子,想請夫人明日歸寧樓一敘,談談丹尼兄妹回鄉的事,沒想到寶兒不知道又使了什麼小性子,跑到侯府來打擾夫人,實在是……”
我擡眼看着一直站在我身側的冥焰一眼,冥焰避開我的目光,心知其其格公主跑到侯府來折騰的事必定與他有關,也避而不談,對烏雷笑道:“原來王子殿下請我去歸寧樓,就是想說丹尼的事。”
烏雷靜靜地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此其一也。其二,是想向夫人辭行,此番在貴國京師能重遇夫人,實在是上天眷顧,烏雷還有些肺腑之言,想告訴夫人……”
“如此,歸寧樓一聚可以取消了。”我打斷他的話,怕他又說出什麼失禮之言,“既然主要是談丹尼兄妹回鄉的事,我剛纔已經表明了態度,我是不會同意的。:”
烏雷知道我是故意打斷他的話,眼中帶上一抹失落,起身強笑道:“榮華夫人,丹尼兄妹回鄉一事,請再慎重考慮,烏雷回國之前,隨時歡迎丹尼隨我回去,他們兄妹的安全,烏雷也願全力保障。”
“謝謝王子殿下,不過我想大概用不着。”我冷漠的道。烏雷脣角泛起一絲苦笑,微微一嘆道;:“如此,烏雷不打擾夫人了,告辭。”
“妾身腿腳不便,不送王子殿下了。”我坐在輪椅上,欠了欠身,讓雲德送烏雷出去。見他消失在門外,忍不住重重嘆出一口氣,冥焰蹲下身道:“姐姐爲什麼嘆氣?”
我轉頭看他,冥焰的表情帶着關切,我笑了笑,輕聲道:“我還沒問你,你怎麼又惹得其格格公主不高興?還跑到府裡來鬧事?”
冥焰蹙眉道:“我哪有惹她,是她自己無理取鬧!”
我打趣道:“她也不是第一次跟你鬥氣了,可也沒像今次這樣,帶人到府裡來鬧。你們這陣兒不是相處得挺好的?我還以爲過陣兒可以給我弟弟娶個弟媳婦兒了呢……”
我並不真認爲冥焰和其其格是合適的一對兒,只是純粹想逗逗冥焰。冥焰的臉頓時紅起來,有些氣急地瞪着我道:“姐姐胡說什麼?我纔不喜歡她呢!你別亂講!我也是聽姐姐的,不想讓她太難堪才應酬一下她。她今天跟我說要跟她哥回國了,讓我也跟她一起去曜月國,我不肯,她便威脅我說昨晚行刺她三哥的刺客與金莎有關係,要把金莎交到官府去,我說了她兩句,她氣呼呼地走了,沒想到她真的帶人來抓金莎,這種沒輕沒重的刁蠻公主,我纔不喜歡。”
原來如此。我笑起來,看着冥焰紅蘋果一樣的臉,忍不禁,還會臉紅,太可愛了:“那她也喜歡你嘛,我們冥焰現在能耐了,連人家堂堂一國公主都敢拒絕。你不喜歡她的刁蠻,那你喜歡什麼樣兒的人,跟姐姐說說?”
冥焰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別開臉:“不告訴你。”
“喲?喲喲?”我大樂,“還真有心上人了?是誰是誰?”
“姐姐!”冥焰大窘,又羞又氣地站起來,“我讓小紅進來推你!”說完,不理我的叫喚,頭也不回地跑得飛快,轉眼便逃出了主廳。
我見他消失在門外,脣角浮起淡淡的笑容。冥焰不記得以前的事,不記得以前的我,也是冥王對他格外的仁慈。我這一世辜負了冥焰,希望他能遇到一個全心全意愛他,對他好的姑娘,在他恢復記憶以前,治癒好他的情傷。思及剛纔冥焰的神情,沒準那個姑娘真的出現了,卻不知是誰,改天定要從他嘴裡套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