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厚道人品好雖然在很多時候容易吃虧,但最大的好處就是通常能讓人放心,有求於人時也不容易拒絕,所以到了天色全黑的時候,黃子隆和陸順德就先後派人給譚紹光送來了消息,說是他們派給譚紹光的援軍已經按時出發趕往預定地點埋伏侯命,隨時準備在看到信號後出手給譚紹光幫忙。
除此之外,黃子隆和陸順德還直接告訴了譚紹光他們派出的軍隊具體情況,讓譚紹光知道他們派來幫忙的是精銳強兵,而不是老弱士卒。
對此,譚紹光當然是萬分欣慰,益發對今天晚上的勝利充滿信心,也不顧吳習玖等部將的好意阻攔,堅持親自率軍出營,親臨第一線指揮這場夜戰。
因爲通過種種跡象發現虹橋吳軍的主動請降很可能有詐,譚紹光親手製訂的戰術是這樣安排,首先是派遣一支軍隊按照約定趕到虹橋營壘外埋伏,見到李家兄弟發出的信號後也按約定發起進攻,屆時如果譚紹光只是誤會了李家兄弟,那麼太平軍就全力拿下吳軍虹橋據點。而如果李家兄弟真是詐降,太平軍的前隊就會果斷撤退,詐敗反過來把吳軍引進譚紹光設置在七寶東面的伏擊圈。
再接下來纔是真正的關鍵,利用太平軍的兵力數量優勢,譚紹光決定把戰鬥規模無限擴大化,把吳軍追兵引進了包圍圈之後就馬上發出信號,調動七寶戰場上的太平軍立即出擊切斷中伏吳軍的歸路,逼着七寶和虹橋的吳軍出兵救援中伏友軍,既逼着吳軍打高強度對耗的野外決戰,也更進一步引蛇出洞,掏空吳軍的據點守衛兵力。
與此同時,提前埋伏侯命的黃子隆軍乘虛直取虹橋,吳習玖率領的後續大隊猛攻七寶,莘莊戰場上的太平軍也立即發起攻堅,陸順德所部則西渡黃浦江擔當總預備隊,那個戰場最有機會得手就增援那個戰場確保勝利,以點破面打贏整場浦西之戰!
揣着這份頗爲完善的戰術計劃,譚紹光很是順利的帶着軍隊進入了預設陣地,幾乎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七寶西面三裡多外佈置下了一個口袋陣。同時部將譚富率領五百前軍也藉着夜色掩護,同樣很順利的摸到了虹橋外圍,潛伏在了黑暗之中。
月光昏暗,極是利於夜戰伏擊,只可惜時已入夏,夜間蚊蟲極多,潛伏在草叢荊棘的太平軍將士難免飽受其苦,就連譚紹光本人的臉上身上也接連被蚊子盯出了幾個大包。然而譚紹光卻不理不問,神情輕鬆的只是等待吳軍到來,還一度在心中自信說道:“來吧,就算我猜錯了你們的伏擊戰術也沒關係,只要你們今天晚上出來野戰就行。”
約定的三更正終於到了,李家兄弟之所以約定這個時間,是因爲他們介紹說吳軍的虹橋守將包五有在三更時親自查哨的習慣,所以纔打算在這個時間段動手發難。對此,譚紹光雖然並不是很抱希望,卻還是多少有那麼一點期待,盼望着奇蹟能夠出現,幫自軍能夠以輕微代價拿下虹橋——如此太平軍照樣可以發動伏兵,或是乘虛襲取吳軍其他據點,或是乘着吳軍出兵救援的機會展開野戰,絕不會空耗兵力。
“砰砰砰!轟隆!”
突然傳來的槍炮聲讓太平軍上上下下都是精神一振,譚紹光更是從隱蔽處一躍而起,飛快舉起望遠鏡觀察虹橋方向,結果讓譚紹光既歡喜又緊張的是,吳軍虹橋據點那邊的確出現了交曳的槍炮火光,但又距離比較遠,看不清楚具體情況。
“希望譚富把握好時間,別撤得太急或者太慢。”
本來譚紹光還有些擔心部將把握不好誘敵時機,可是讓譚紹光摸不着頭腦的是,激戰了都二十來分鐘了,虹橋那邊依然還是隻有槍聲連綿,沒有出現任何的軍隊移動跡象。譚紹光心中不解,好在又過了一段時間後,前方便有譚富派出的傳令兵飛奔而來,向譚紹光奏道:“稟健天義,妖兵營內混亂後,我軍向妖兵營地發起進攻,先後突破了妖兵的兩道溝壘防線,但是在柵欄前遇到妖兵地雷阻攔,未能一舉攻入妖兵營地!”
“妖兵的內亂是真是假?能不能看得出來?”譚紹光趕緊喝問道。
“回健天義,目前還看不出來。”傳令兵如實答道:“我們只是先聽到妖兵營內槍聲大作,另外還有妖兵喊有叛徒,然後就發起了進攻。”
“真?假?”
譚紹光腦海中再次飛快閃過這兩個字眼,根本無從分辨前方敵情。好在譚紹光對此也有一定準備,一咬牙就說道:“回去告訴譚富,全力猛攻!不管妖兵有沒有埋伏,先打進妖兵營壘再說!”
傳令兵答應,立即飛奔回去傳令,譚紹光則是把牙齒咬得極緊,暗道:“不管你們妖兵玩什麼花樣,我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你們不暴露目的,我也不暴露主力!”
這時,鄰近的幾個吳軍據點處早已是火光大作,很明顯是據點的吳軍將士聽到槍聲不對,匆匆起身加強夜間防範,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據點的吳軍敢於主動走出營地增援虹橋。結果這點也讓譚紹光再度動搖,又忍不住暗道:“難道李家兄弟是真降?只不過運氣不好沒能順利得手?今天白天的妖兵主力動靜,也是我們細作的誤會?”
動搖歸動搖,但這點動搖還不至於讓譚紹光改變主張,主動暴露自己的主力位置和作戰意圖,譚紹光仍然是拿定了以不變應萬變的主意繼續耐心等待,也一直沒有發出總攻信號,招呼黃子隆和陸順德派來的援軍參與戰鬥。
最後,反倒是帶着大隊在後方等待的得力大將吳習玖沉不住氣,派人來和譚紹光聯繫,詢問何時發起總攻?譚紹光則答道:“告訴俄天燕,叫他耐心等着,沒有命令,決不許擅自行動。”
“健天義,東面好象有點不對勁。”
親兵的小心提醒讓譚紹光下意識的扭頭東望,見正東面的夜空上確實有些異樣光芒,似乎是雲層在反射地上火光,譚紹光的心頭也頓時一跳,暗道:“出什麼事了?那邊象是在打仗啊?”
“轟隆!轟隆!”
東面相對較近處接連傳來的兩聲悶雷巨響和突然乍放的兩團火光,讓譚紹光心頭又是猛的一跳,下意識的問道:“那是什麼位置?”
“那裡,好象是……,好象是浮橋。”
親兵猶豫着給出的答案讓譚紹光差點沒直接暈過去,譚紹光又趕緊派人去了解情況時,莘莊戰場那邊卻搶先通過吳習玖送來了消息,奏道:“健天義,我們在黃浦江上搭建的浮橋被妖兵水手炸斷了!”
“守浮橋的人是幹什麼吃的?爲什麼沒能攔住?”譚紹光難得氣急敗壞一把,大吼問道:“還有,陸順德不是派陸日髮帶着一千多軍隊守在那裡麼?都死光了?怎麼沒全力保住浮橋?”
“回健天義,妖兵水師來得太多,又用出了快射洋炮和掌心雷,所以我們守浮橋的天國兄弟攔不住。”
莘莊信使解釋,又說道:“妖兵水師動手前,陸丞相的營地那邊先發現有妖兵偷襲,陸將軍怕陸丞相有危險,就趕緊帶着軍隊回去救援,結果陸將軍前腳剛走,妖兵水師後腳就來炸橋了。”
聽到這話,譚紹光腦袋先是一暈,差點沒當場昏過去,僥倖扶住了旁邊親兵站穩後,譚紹光腦海中又飛快閃過這麼一個念頭,“陸順德有危險,要吃大虧了。”
這也是譚紹光今天晚上唯一敢完全確認的分析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