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大勢所趨

大概介紹了駱秉章奏摺的來歷之後,何慶涵這才把奏章雙手呈上,讓親兵轉遞到楊輔清面前,楊輔清疑惑接過打開,仔細看了不少時間才明白這道奏章的主要內容,是駱秉章向滿清朝廷奏報準備全力招降自己和楊元清、吉文元等太平軍殘部,又很快發現有一段不對,忍不住直接念道:

“……聖母安心,臣亦深知吉文元、楊輔清、楊元清等賊反覆無常,絕不可託之重任,臣議招降,實爲驅狼鬥虎,借三賊之力以弱吳逆聲勢。若能成功,臣亦只會以高官厚祿爲餌,虛言救助以壯三賊之膽,使之與吳賊做生死之搏,而我大清坐收漁利,無論是三賊削弱吳逆賊勢,亦或是吳逆擒殺三賊,都於朝廷有百利而無一害。時機到時,臣定鳥殺三賊,永除後患,亦爲慘死三賊刀下的大清將士報仇雪恥……。”

“假的!假的!這道奏摺是吳賊僞造的!楊將軍,你千萬不能相信,我們駱撫臺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他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假的!這是吳賊僞造了,用來離間行騙的!”

楊輔清還沒把最關鍵那一段唸完,劉蕃就已經臉色蒼白的大吼大叫了起來,還張牙舞爪的衝着吳軍使者何慶涵吼道:“何慶涵,你也是名門之後,給吳超越逆賊爲虎作倀就算了,還拿着一道僞造的駱撫臺奏摺來行詐!你知不知道僞造一省之尊的奏摺是什麼罪?是要殺頭株連滿門的!”

笑吟吟的欣賞着劉蕃氣急敗壞的模樣,何慶涵微笑反問道:“劉公子,你剛纔可是親口說了,這道奏章就是儒齋公寫給亂黨的奏摺,怎麼現在又突然變成假的了?還有,這道奏摺上的文字,是不是儒齋公的親筆?奏摺上的印章,是不是你們亂黨山東巡撫的大印?”

“都是你們僞造的!”劉蕃益發氣急敗壞,大吼道:“你們這些逆賊膽的包天,連造反的事都敢做,還能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何慶涵很有風度的不和劉蕃糾纏,只是繼續問道:“劉公子,那再請問了,既然你一口咬定這道奏章是僞造做假,那你有證據證明它是僞造的?”

“這……。”劉蕃徹底傻眼了,這纔想起自己絕對沒有辦法證明這道奏章是吳軍僞造——總不能年已七旬的駱秉章請來這裡當面對質吧?

“等等,你們別吵了。”這時,當事人楊輔清終於開口,先是喝住了何慶涵和劉蕃的爭辯,然後很是有些糊塗向何慶涵問道:“鳥殺三賊是什麼意思?鳥怎麼殺?”

“鳥殺?”何慶涵也這才發現楊輔清唸了一個古怪名詞,好在何慶涵很快反應過來,笑道:“楊將軍,你念錯了,那個字不念鳥,念鴆殺,是鴆殺。”

“那鴆殺是什麼意思?”楊輔清趕緊追問道。

“楊將軍,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劉公子,在下不便解釋。”

何慶涵賣了關子,故意不肯解釋這個詞的意思。結果楊輔清也馬上轉向了劉蕃,喝道:“鴆殺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解釋一下?”

“這……。”劉蕃有些爲難,說道:“楊將軍,你應該問這個姓何的,這道奏摺是他們僞造的,你應該問他纔對。”

“劉公子,看來咱們又得把問題轉回原來的話頭上了。”何慶涵微笑說道:“你紅口白牙一口這道奏章是我們僞造的,請問證據何在?”

“我沒證據!”劉蕃怒吼,“反正這道奏章是你們僞造的,儒齋公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寫出這樣的奏章,說出這樣的話?”

“那就爲難了,劉公子一邊說奏章是僞造的,一邊又拿不出證據證明,你叫楊將軍如何相信於你?”何慶涵又問。

劉蕃徹底啞口無言,何慶涵也這才轉向了楊輔清,微笑說道:“楊將軍,鴆殺就是下毒毒死的意思。就象水滸梁山好漢裡的宋江一樣,投降了朝廷,被朝廷逼着打方臘損兵折將,等梁山好漢死得差不多的時候,北宋朝廷就一杯毒酒毒死了宋江。”

楊輔清終於恍然大悟,也馬上把憤怒的目光轉向了劉蕃,何慶涵則又乘機說道:“楊將軍,對於自封朝廷正統的亂黨來說,你就是造反的逆賊,只能殺不能留。但是對於我們討逆軍來說,你是可以爭取的討伐逆賊亂黨的戰友,既可重用,亦可信任。所以楊將軍,我想你應該會做出明智的選擇了。”

“放屁!”自命儒雅的劉蕃終於罵出一句髒話,漲紅着臉吼道:“騙別人投降然後秋後算帳,這種事只有你們吳賊幹得出來!”

何慶涵懶得搭理已經氣瘋了的劉蕃,只是又向楊輔清說道:“楊將軍,還有件事忘記了告訴你,你的族弟楊友清將軍這次也來了,就在城外,我們討逆軍和鎮南王是怎麼對待投降的天國將領,他是當事人最清楚,這是他的親筆書信,請你過目。”

言罷,何慶涵這纔拿出了楊友清寫給楊輔清的親筆書信,還有曹炎忠勸說楊輔清投降的書信,一起交給了楊輔清,楊輔清匆匆看完,頓時大爲動搖,何慶涵則又乘機說道:“楊將軍,你是聰明人,想必你也很清楚,亂黨招降你就是想利用你牽制我們討逆軍,擋住我們討逆軍北上的腳步,你若中計,必然會成爲亂黨的替死鬼馬前卒,仗你打人你死危險你承擔,白白便宜亂黨。再等你的軍隊拼光,失去利用價值,亂黨也會象駱秉章奏摺上說的一樣,一杯毒酒結果你的性命,你又何苦要做這樣的蠢事!”

“何慶涵,你放屁!”劉蕃再次大罵,衝楊輔清連連拱手說道:“楊將軍,你千萬不能相信這個吳賊使者的鬼話,我敢擔保,我們大清朝廷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劉蕃,你拿什麼擔保?!”何慶涵也提高了聲音,大喝道:“你一個候補知州,有什麼資格擔保亂黨朝廷不會這麼做?你是牝雞司晨的亂黨兩宮太后?還是竊權亂政的僞恭親王奕訢?你有什麼權力身份擔保?!”

“你……。”

“不要吵了!”

楊輔清開口大吼,再次打斷了何慶涵與劉蕃之間的爭辯,猶豫了許久後,楊輔清突然一咬牙,用手一指劉蕃,大吼道:“來人,把這個清妖使者拿下!”

在場親兵依令上前,立即把劉蕃按跪在地,劉蕃掙扎着大吼大叫,楊輔清卻是根本不去理睬,只是向何慶涵說道:“麻煩何先生回去告訴胡將軍,就說我願意投降,我今天準備一下,明天就打開城門向他投降。”

何慶涵大喜,趕緊拱手答應,那邊劉蕃卻是大急,趕緊吼道:“楊將軍,千萬別上當!千萬別上當啊!那道奏章,真的是吳逆賊軍僞造的啊!”

“老子投降你們纔是上當!”楊輔清怒吼,咆哮道:“老子殺了你們那麼多清妖,投降過去你們能殺了我?老子從來沒和鎮南王打過仗,和他無冤無仇,投降過去他纔沒有理由殺我!”

“楊將軍果然聰明,就是這個道理。”何慶涵微笑說道:“先不說我們討逆軍和你楊將軍素無冤仇,絕不可能加害於你,就爲了將來招降更多的天國將士這點,我們討逆軍也一定善待你楊將軍。”

楊輔清點了點頭,又在心裡說道:“還是投降超越小妖保險點,清妖根本就沒信用,還沒把我騙過去,就已經算計着把我毒死了。不管這道什麼奏章是真是假,還是得防着清妖找我算以前的老帳。”

終於下定了決心後,爲了證明自己的請降誠意,楊輔清還又把劉蕃交給了何慶涵,讓何慶涵帶出城去獻給胡懷昭,統率吳軍偏師北上的胡懷昭大喜,當即又遣人入城與楊輔清商量具體的受降事宜。同時很自然的,被吳超越薰陶得滿肚子缺德壞水的胡懷昭也沒敢就此輕信楊輔清的請降,仍然還是做好了防範楊輔清所部詐降的準備。

事實證明胡懷昭是白擔心了,雖然在楊輔清軍中的確有一些頑固份子不肯投降,素來自私的楊輔清卻是毫不客氣的將這些人斬盡殺絕,到了約定的時間後,楊輔清也乖乖的帶着解除了自行武裝的太平軍到吳軍面前跪地投降,在這時代板指頭數得着的天下揚州城,也在吳軍將士未開一炮未放一槍的情況下,直接落入了吳超越的魔爪。——當然,曾經美女如雲富華天寶的揚州城,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十室九空的荒涼城池。

順利招降了楊輔清所部之後,大喜過望的胡懷昭除了向曹炎忠去信報喜之外,還準備把冥頑不靈的劉蕃當衆斬首,以儆效尤。然而念在同是湖南文壇一脈的份上,見風使舵加入吳軍的名門公子何慶涵卻站了出來阻止,勸說道:“胡將軍,這個劉蕃不過是亂黨軍中的一個小人物,殺了他既起不了任何作用,還會讓你落下濫殺戰俘的不義之名,不利於我們接下來招降楊元清。以學生之見,不如給這個劉蕃留一條命,讓他另做大用。”

“如何另做大用?”胡懷昭趕緊問道。

“把他打入囚車,押解着北上,讓學生帶着他去招降同樣與我們毫無冤仇的楊元清,讓楊元清親眼看看我們是如何善待俘虜,不會濫殺戰俘。”何慶涵建議,又說道:“倘若成功,我們還可以把這個劉蕃送還給亂黨軍隊,讓亂黨軍隊那邊也看一看我們是什麼樣的肚量胸懷,以便將來攻取山東,撲滅山東亂黨。”

盤算了一下覺得何慶涵的話頗有道理,胡懷昭當即採納,當下吳軍一邊擇優收編楊秀清麾下的降兵士卒,就地遣散大部分的降卒,一邊繼續揮師北上徐州,一路順風順水的收降楊輔清控制地的其他城池,期間只是在淮陰境內遭到了輕微抵抗,然而吳軍迅速攻破了部分太平軍老人自發組織發起的反攻後,淮陰城也很快開門投降,淮河以南的大片土地就此光復。

招降楊元清比吳軍上下想象的還要順利,看到了何慶涵帶進徐州城裡的那道駱秉章奏摺後,又親眼看到了吳軍連駱秉章的使者劉蕃都沒有隨意處死,本來就在心理上十分傾向於吳軍的楊元清也當場做出決斷,當天就打開了城門,帶着解除武裝的軍隊出城向吳軍隊伍投降,同爲天下名城的徐州也馬上換了主人。而再接着,因爲被山東清軍和吉文元軍夾擊的緣故,處境艱難的兗州太平軍也馬上服從了楊元清的命令,向吳軍放下了武器投降,從鎮江北上不過二十餘日,吳軍偏師便踏足山東境內,以震驚天下的速度爲吳超越拿下了三十餘座城池,完全複製了太平軍當初橫掃長江中下游一天一城的奇蹟。

事還沒有完,當吳軍將士把劉蕃移交給了山東清軍釋放之後,羞憤欲死的劉蕃還幾度欲圖自殺謝罪,而當劉蕃被清軍士兵強綁着帶到了駱秉章的面前後,年已七旬的駱秉章纔剛問清楚招降失敗的經過,馬上就吐血昏倒在地,劉蓉和張國樑等山東清軍的文武官員趕緊上前救治,然而好不容易把駱秉章救醒之後,頭髮鬍子已經一片雪白的駱秉章卻是氣息奄奄,再也無法起身。

是夜,老病交加的駱秉章連連吐血不止,自知難保,便向守侯在旁的劉蓉和張國樑等將落淚說道:“我死之後,吳賊兵馬必然乘勢北上,老夫雖不喜歡吳超越逆賊的奸狡油滑,陰險野心,可老夫還是要承認,天下大勢已經徹底倒向了他。他的賊軍北上之後,你們能擋得住就擋,實在擋不住,也可以考慮順天應人,自保性命。”

說罷,晚清名臣駱秉章溘然而逝,終年七十,而在他過世之後,劉蓉等人爲他清點遺產,又驚訝的發現他家中除了官服之外,盡是補丁摞着補丁的陳舊布衣,另有遺產八百兩,全都是打着藩司火印的俸祿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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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也順便多說幾句,雖然筆者極不喜歡駱秉章的政治立場,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位清廉愛民的難得好官,更必須得感謝他在維護中國疆域統一方面做出的偉大貢獻,沒有他,晚清時期的雲貴四川就會變成第二個西北陝甘。

言歸正傳,駱秉章病逝之後,劉蓉和張國樑等清軍文武當然是哭聲震天,駱秉章治下的山東民間也是處處啼哭,哀音遍野,爲了感謝這位愛民如子的廉潔清官,山東的百姓民衆還自發的罷市縞素,主動爲駱秉章披麻戴孝,號哭送葬。可是消息傳到了已經把吉文元揍得滿地找牙的吳軍偏師大將胡懷昭面前時,人品惡劣的胡懷昭不但沒有半點的傷心,相反還樂得直接跳了起來,大吼大叫道:

“駱秉章死了?那條老狐狸一死,山東亂黨羣龍無首,機會難得啊!難道說,我還有希望乘機拿下整個山東的土地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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