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趕不上了,那怎麼辦?”
如此簡單又如此悲傷的一個問題,瞬間就讓陸恪的記憶再次回到了2011年國聯決賽之後的那個早晨。
比起球隊加時賽輸給紐約巨人來說,更加悲傷的是,如同賈斯汀-史密斯錯過了最後一檔防守一般,吉恩也錯過了陪伴球隊一起堅持整場比賽的機會,傷病的拖累讓他的未來前景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陰影。
隱隱透露出了一抹茫然與失落,比悲傷和痛苦還要更加尖銳。
傷病,永遠是一個無解難題,吉恩沒有答案,陸恪也沒有答案,即使是全世界最權威的醫生也沒有辦法給出確切的答案,身體的奧妙,有誰能夠百分百確定呢?
雖然過去兩個賽季裡,吉恩已經成長爲聯盟最爲頂尖的外接手之一;但不要忘記了,吉恩和新英格蘭愛國者的槽位外接手維斯-威爾克一樣,他們都不是天賦異稟的球員,甚至是曾經被球隊遺忘的球員,卻依靠自己的努力在特別的位置上發光發熱,這才經歷了千難萬險地在聯盟之中佔據了一席之地。
如果連續遭遇傷病,他們的能力下降速度會比其他球員更快,職業生涯的光芒很快就會黯淡下來了。
事實上,本賽季吉恩的閃光時刻就已經急速減少了。
球隊外接手陣容屢屢遭遇傷病打擊,排列組合都發生了諸多變化,這也使得陸恪的戰術安排也做出相對應的調整,缺少了隊友的拆擋掩護,吉恩的箭頭作用也就受到了遏制;再加上陸恪的傷病狀況,長傳比例明顯減少,吉恩的發揮空間就被進一步壓縮,全然沒有了此前兩個賽季的精彩與強勢。
現在又再次遭遇傷病困擾,吉恩的問題就變得更加現實也更加殘酷起來。
注視着眼前平靜的吉恩,陸恪的喉嚨微微發緊,那種沉重而苦澀的情緒縈繞在心頭,始終揮之不去。
雖然沃爾特說了,吉恩的情況應該沒有大礙,但吉恩還是需要複查,而且後續的發展又有誰能夠預料呢?
陸恪自己經歷過傷病,他也瞭解那種進退維谷的困境,一方面渴望着一絲希望,哪怕是虛無縹緲的奢望也好;另一方面又強迫自己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前進——否則根本無法實現的希望就可能成爲毒藥。
“我沒有辦法給出答案。”陸恪聳了聳肩,誠實地說道,“我只能說,我們將竭盡全力殺入超級碗決戰舞臺,爲你、爲帕特里克、爲其他正在飽受傷病困擾的隊友們爭取更多康復的時間,這就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剩下的事情,就要看你們的了。”
從現在到超級碗,還有整整五週時間,這也是2013賽季所剩下的所有時間了——如果舊金山49人努力到了如此程度,吉恩和威利斯依舊沒有來得及迴歸,那麼陸恪也就束手無策了,這是一個客觀事實。
意識到了陸恪話語背後的調侃和吐槽,吉恩嘴角的弧度就忍不住慢慢地、慢慢地上揚起來,他輕輕頜首表示了贊同,“這很公平。我想,我也不能要求更多了,剩下的,就只能留給我自己好好努力了。”
陸恪也點點頭再次強調了自己的想法是多麼“正確”,“泰德,我沒有辦法給出一個時間,傷病到底什麼時候會好,又或者,傷病到底會不會好,老實說,我自己的屁/股都還沒有擦乾淨呢,我不認爲我有解決別人問題的能力。”
如此直率的表述方式讓吉恩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其實,這不是一個好笑的話題,陸恪的手臂傷勢確實是一個問題,不嚴重,但客觀存在,這可是維繫着舊金山49人季後賽前景的關鍵之一,但陸恪那爽朗而坦然的表達方式,卻讓這個嚴峻的問題充滿了喜感。
“但我可以確定,無論是什麼時候,我們都與你同在,除了我之外,我們還有一整支龐大的隊伍呢。此時不充分利用的話,還要等什麼時候呢?錯過了,可是就沒有機會了!”
陸恪挑了挑眉尾,明明話語是在說一件事,而表情卻又是在說另外一件事,簡單的話語就變得充滿深意起來。在浮想聯翩之中,吉恩就忍不住哧哧地笑出聲來。
“如果來不及了,你也會陪伴着我們,一起站在賽場上征戰,記得嗎?你是舊金山的一部分,無論是失敗還是勝利,你都需要和我們一起承擔;但我真心地希望,你最好還是快點康復,我可以用得上十九號球員的一點點幫助,否則很多戰術都沒有辦法打開,這也是無比煩人的事。所以,拜託你多努力努力,而不是坐在這裡學習X教授,用腦子戰鬥,好嗎?”
那輕鬆詼諧的話語,搭配陸恪惟妙惟肖的一個白眼,頓時就變得鮮活起來,吉恩的沉悶心情也徐徐明亮了起來。
雖然內心深處依舊沉甸甸地壓着一塊巨石,在複查完成之前,始終都沒有辦法完全鬆懈;但正如陸恪所說,他不是一個人,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他沒有必要一個人坐在這裡自怨自艾,把所有隊友都擋在門外。
“我沒有辦法成爲X教授,但我覺得,你就是典型的X教授。”吉恩的聲音也再次輕鬆起來,跟着陸恪一起開玩笑。
陸恪撇了撇嘴,“等等,你這是在嫌棄我的口袋腳步不夠靈活嗎?”X教授是做輪椅的。
“哈哈,這是你的理解。”吉恩還試圖耍嘴皮子一下,但隨即就意識到,他面對的敵人可沒有那麼簡單,於是立刻就“沒有骨氣”地舉起雙手,做出了一個投降姿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叩叩”,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得到了吉恩的許可之後,來人顯現出了身影,是護士,前來爲吉恩拆除吊瓶。
接下來就是一套醫院流程,全部流程結束,吉恩也就可以離開醫院了,後續的事情都將返回舊金山處理。
在主治醫生辦公室找到了沃爾特,他正在與醫院相關部門完成溝通,確定吉恩的所有檢查資料全部都寄送回去舊金山;而後又在一樓大廳找到了哈勃,他正在看着電視屏幕發呆,顯然是正在思考着季後賽的陣容安排問題。
“等等,我們需要讓前臺呼叫一輛出租車嗎?”四人同行,但其他三個人都是滿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陸恪有些無奈,即使不情願也不得不主動充當起“老媽子”的角色,友情提醒一下:醫院門口可不見得能夠攔到出租車。
哈勃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
吉恩的思考速度有些跟不上。
沃爾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對,我們需要一輛出租車前往機場,我們的航班到底是幾點來着?來得及嗎?”此時沃爾特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是一無所知,相關信息在大腦裡搜索了半天也沒有,“約翰不是應該過來醫院嗎?他沒有過來嗎?”
“約翰沒有跟着我過來。”陸恪也不知道莫頓的行蹤,“暫時不要理會約翰了,我們先呼叫一輛出租車吧。”
最後還是陸恪親自到醫院前臺,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這才解決了問題,他快步朝着醫院門口走了過去,遠遠地就可以看到三個人的背影,“……我已經聯繫了出租車,工作人員告訴我,五分鐘之內就會抵達,我們應該還來得及前往……”
後面的話語就沒有來得及說下去了,陸恪眨了眨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屬於舊金山49人的球隊大巴。
三輛球隊大巴都聚集在醫院門口的小廣場上,但因爲大巴的體積太過龐大,根本無法塞進停車位裡,然後就可以看到舊金山49人的官方工作人員正在與醫院的保安協商,說明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場面不太熱鬧,反而有些混亂。
但球隊大巴就這樣無比真實地出現在了小廣場上,格外顯眼——不要忘記了,這裡可是菲尼克斯,周圍那一道道堪比刀光劍影的眼神正在對三輛大巴進行鞭笞,那蠢蠢欲動的怒火似乎正在醞釀着情緒。
吉恩有些發愣,呆呆地站在門口,似乎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大腦瞬間就停止運轉了。
“嘿,那個十九號!”第一輛大巴的車門打開了,洛根抓住了車門的欄杆,吊兒郎當地探出了上半身,揚聲呼喊到,“你確定不快點上車嗎?我們還要趕飛機呢!如果遲到了,飛機票就全部從你的獎金里扣!”
不等吉恩回答,斯坦利也從旁邊探出了一個腦袋,“我們現在在這裡已經嚴重擾民了,你確定不快點解救我們嗎?否則,回去燭臺公園之後,大家估計都要找你算賬了,我覺得,你儘快上車比較明智。”
第二輛大巴的車門也打開,阿爾東、艾哈邁德等人熙熙攘攘地呼喊着,“那個傻瓜,說的就是你那個傻瓜,十九號,整支球隊都在等你呢,還不快點?”
站在原地,吉恩的鼻頭微微有些發酸——即使傷病是一個無解難題,那又如何?他們總是可以找到解決辦法的,戰勝不可能、創造奇蹟,這就是他們的座右銘,不是嗎?眼前的這一幕就是最好的證明。
吉恩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重重點點頭,快步朝着第一輛大巴走了過去。
沃爾特落後了半步,對着陸恪說道,“你招呼他們過來的?”
陸恪聳了聳肩,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們不需要我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