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居然也感興趣？爲什麼呢？”
萊赫的提問讓陸恪也不由好奇了起來，不過，萊赫沒有回答，陸恪也沒有強求，真相總是會一點一點浮出水面的，隨後，他就認真回想了起來。
斷斷續續地，陸恪把剛纔的對話重新呈現出來，偶爾出現一些遺漏，回想起來的話就再次完成補充。整個談話持續時間本來就不長，陸恪還是基本把所有細節都準確還原了過來。
講述完畢之後，萊赫卻沒有反應，只是安靜地端坐着，似乎正在慢慢咀嚼，陸恪好奇地詢問到，“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但他的語氣和神態總是有點奇怪，希望不是我自己想太多。”
萊赫翹起了二郎腿，雙手放鬆地交疊在了膝蓋之上，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如果我說，他對你產生了興趣，你相信嗎？”
“興趣？什麼興趣？”今天的一整天忙碌下來，信息量有些大也有些雜，以至於現在陸恪的反應稍稍顯得慢了一些。
“轉會。”萊赫給出了一個意外的答案。
陸恪的條件反射就是，“爲什麼？”
但說出口之後，陸恪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正在犯傻，球隊老闆對職業球員感興趣，自然是希望球員爲自己的球隊效力，還能是什麼理由呢？他的反應着實太蠢了。
陸恪不由輕笑地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託尼現在不是很穩定嗎？牛仔隊並不缺少四分衛；而且，我在舊金山不是很好嗎？現在纔剛剛賽季過半，轉會的想法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萊赫的眼神漸漸流露出了光芒，“現在，傑瑞-瓊斯只是表現出了一些興趣而已。在競技體育中，從感興趣到付諸行動再到制定轉會機會，最後轉會成功，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可能談判與簽約就只是幾天時間的事，但前期籌備卻十分複雜。”
“一年四季，球探的工作都是時時刻刻在運轉的。不僅僅是北美本土，還有澳洲、新西蘭、歐洲等等地區；也不僅僅是大學球員，其他球隊的資深球員，尤其是合同年的球員，這都是球探們、球隊經理們和老闆們必須矚目的對象。轉會和選秀的工作，從來都不會停歇的。”
簡單解釋了一下之後，萊赫的視線落在了陸恪身上，“嚴格來說，今年就是你的合同年。”
所謂的合同年，其實就是球員合同的最後一年，合同到期之後，球員就必須完成續約又或者是轉會，否則就將成爲失業的自由球員。所以，每到合同年就大爆發，狀態炙手可熱，這樣的情況在聯盟之中數不勝數。
而對於教練和球探們來說，他們就必須做出判斷：這名球員是不是隻有合同年才能夠爆發？還是說，合同年的爆發證明了他具備持續強勢的潛力，他們需要以更好的合同完全簽約？
陸恪只是一名區區二年級生，參考數據依舊有限，所以他根本談不上什麼合同年，五年之內的球員都還是在持續考察階段；但今年的確是陸恪的合同年，他與舊金山49人僅僅簽約了兩年，合同到期之後，續約與轉會也必須提上議程。
“嚴格來說”，儘管萊赫附加了這個前綴，但陸恪還是忍不住歡笑了起來，輕輕頜首表示了贊同，“對，嚴格來說，今年的確是我的合同年，上帝，我居然忘記這件事了。”
萊赫微笑地說道，“放心，我記得。”
隨後，萊赫就繼續了自己的話題，“重新回到傑瑞-瓊斯身上。首先，羅莫的確是一位出色的四分衛，傑瑞-瓊斯也始終表示了支持。他是達拉斯牛仔四分衛的最佳選擇嗎？可能是；但，他是聯盟之中最優秀的四分衛嗎？顯然不是。”
“讓我們這樣說吧，託尼-羅莫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這是他擔任主力四分衛的第七個年頭，但達拉斯牛仔卻始終不曾進入過超級碗，就連分區冠軍也只拿了兩次。這是不夠的，對於一支野心勃勃、志在奪冠的球隊來說，這不夠！更何況，這還是萬衆矚目的美國之隊！”
“如果出現了更好的機會，傑瑞-瓊斯願意更換掉託尼-羅莫嗎？我相信他不會有任何遲疑。”
儘管只是猜測，但萊赫的聲音卻格外穩定，似乎擁有強大的信念。
陸恪卻是微微張開了嘴巴，又是驚訝又是荒謬，最終無奈地笑了起來，輕輕搖頭，“抱歉，我沒有辦法如此平淡無奇地討論這件事。託尼是我的朋友，而我們正在討論他的職業生涯。我沒有辦法若無其事地討論着替換掉他的可能。”
就好像剛剛的談話一般。理智與情感，這就是普通人和上位者的區別；又或者說，普通人和商人的區別。
儘管陸恪知道自己是感情用事，但他還是沒有辦法保持相對冷靜，於是坦誠地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萊赫並不介意，微笑地點點頭表示了了解。
陸恪僅僅只是二年級而已，他還不曾真正地接觸過業內的殘酷，歸根結底，職業聯盟就是一個利益結合體，現實始終是冰冷而殘酷的，畢竟這不是童話故事。
但萊赫也沒有強求，不僅因爲陸恪纔剛剛進入聯盟；還因爲陸恪是球員——陸恪只需要完成球員的任務，而那些商業的考量交給他來完成就好。
“我的意思是，你和49人的合同，三月份就要到期了。顯然，特倫特不會愚蠢到錯過你這樣一名頂級球員，不出意外，你應該還是會繼續留在舊金山。但！”萊赫舉起了右手食指，做出了一個停頓的手勢，強調轉折，“但是，我不介意有其他競爭者。”
搶手的優秀四分衛，才能夠擡高合同價格；競爭者的良性循環，才能促進談判的順利進行。這是經紀人最爲基礎的手段。
陸恪驚訝地看向了萊赫，“等等，我的合同即將到期，有意轉會，更換球隊，你不會故意放出了這樣的消息吧？”
“當然不會。這是傷害舊金山球迷和管理層的愚蠢做法，我沒有那麼業餘，如此拙劣的手段只會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不到最後一步，我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萊赫沒有任何猶豫地表示了反駁，可是，陸恪知道，話語依舊沒有結束。
這一次，陸恪的直覺是正確的。
稍稍停頓了一下，萊赫緊接着說道，“不過，我確實在一個私人派對隱晦地提起過，我對於你的合同抱有極高期待，因爲你值得更好的待遇。上半賽季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針對舊金山49人管理層的喊話，同時也是針對其他有意簽約四分衛的球隊的暗示。
陸恪啞然失笑。
萊赫輕輕聳了聳肩，“目前爲止，傑瑞-瓊斯是唯一一個聽聞消息的球隊老闆。至少，他是唯一一個做出了反應的球隊老闆。我不得不說，他在聯盟之內的影響力還在我的預期之上，如此隱秘如此簡單的暗示，他居然都能夠打聽到，並且做出反應。他真是一個人物，對吧？”
如此解釋之後，事情也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瓊斯僅僅只是表示出了一些興趣而已，所以今天的談話過程中，話裡話外都在測試着陸恪的應對與態度。因爲聯盟的資深人士都清楚地知道，對於四分衛來說，性格是重要因素，球場之外所展現出來的個性，往往能夠對球場表現帶來直接影響。
萊赫也不是針對達拉斯牛仔或者託尼-羅莫，更多還是針對舊金山49人，正在提前做出鋪墊，只是傑瑞-瓊斯是第一個做出反應的球隊老闆罷了。那個媒體面前始終對託尼-羅莫表現出無條件支持的瓊斯。
第一次地，陸恪真正地近距離感受到了職業聯盟的真實面貌，冰冷而殘酷。
難怪剛剛萊赫也稍稍有些意外，又有些期待，對於瓊斯的出席，這也是萊赫預料之外的情況。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留在舊金山。”陸恪第一次正式地向萊赫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萊赫絲毫不意外，“是的，我知道。我也正在朝着這方面努力，如果可以的話，留在舊金山是最好的選擇，你在這裡擁有需要的一切。相信我，把這些事情交給我來處理；放心，關鍵信息我會主動告知你的，畢竟，最後拍板決定的那個人是你，我不是那個叫做陸恪的四分衛，我沒有辦法強迫你離開舊金山。”
陸恪舉起了雙手，表示投降，也表示同意。
“至於你，我需要你專心致志地回到訓練場之上，完成訓練，那也是你最爲擅長的事，同時也是你唯一需要完成的事。這就足夠了。”萊赫接着把所有話語補充完畢。
陸恪點點頭，爽快地說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問題。我可以做到。”
話題就暫時到一段落，稍稍安靜了片刻，隨即陸恪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對了，萊赫，我希望能夠發起一項活動，我的意思是，向所有球迷以及所有球員發起倡議，我不太明白事情應該如何運作，需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萊赫微微有些意外，因爲陸恪幾乎從來不曾提出要求，任何要求，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們合作以來的第一次。
於是，萊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迎向了陸恪的視線，擺出了專注而認真的姿態，表示自己的鄭重，“當然沒有問題。我就在這裡聆聽。”
今天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