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四人都穿上了正裝。
塔薩鎮的事過去數日,幾人都已回到了法伊亞總殿;這天他們接到通知,要前往英豪廳接受一場冊封儀式。
古樸而宏偉的總殿一改往日平靜,人潮涌動着匯進大廳。
“這麼熱鬧,把咱們叫來是要做什麼啊?”達荷不解地拍了拍腦袋。
由侍者們精心裝扮後,四人被帶到廳內的一處待命。
“不僅是劍宗的人,各國的要員也來了。”索妮婭淡淡說道。
來訪者陸續排成兩列,恭敬地站在英豪廳的兩側。
羅亞忍住不去揣測,轉而將視線投向廳前的石像。
巨劍像沉穩地立於階上,一股神秘感縈繞其中。
“話說那是什麼?只是普通石像嗎?”羅亞忍不住問道。
“那個啊,那並不是石像,而是——”達荷轉過頭來。
“一把屬於劍宗的至強之劍。”索妮婭回答道。
“兩千多年前,雙宗曾發生過一場大戰。大戰中,劍宗傾敗,在敵人接連的圍攻下幾乎到了滅亡的地步;就在那時,一把攜帶着無匹偉力又極其特殊的劍,自不知名的天外落在了守山之頂。當時,這把龐然巨劍的落下擊碎了總殿許多建築,它還深深地貫進了山體,化作石像。本來,劍宗中沒有人能夠觸及它原本的力量,但外地卻有一位武者自稱因受到召喚而來到守山,竟與劍發生共鳴,成爲了它的主人。”
“是呀,這把劍的名字就叫作天一。”達荷補充道,“天一自成劍體,誰擁有了它便能得到破碎時空,凌駕於萬物的力量。那位武者利用天一劍的威能成功擊退強敵,併成爲了新的劍宗首。從那以後,天一便恆久地存在於劍宗,每任的宗首都是天一劍之主——這也成了一個慣例:每當某位宗首離職,天一劍便會沉眠,若有哪個武者能夠重新喚醒天一併使用它,他就能成爲下一任的劍宗首。”
索妮婭又說道:“十年前的費國大戰中,上任劍宗首不幸身亡。人們本以爲武道中再也沒有人能夠御使天一劍,直到一個不起眼的武者來到了法伊亞,像千年前那般激活了天一,使其光輝再度籠罩劍宗全境——他就是現任劍宗首,奧西米勒·諾迪斯夫。”
羅亞聽得有些入神,望向莫多,他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
此刻,只聞侍者一聲高喝,英豪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金髮的男子踏進廳內,衆人不約而同地行禮,送上最崇敬的目光。
只見奧西米勒神態端莊,以沉穩的步伐行至廳前,邁上了臺階。
階上,總事務官柯爾特略鞠了一躬,迎接劍宗首的抵達。
奧西米勒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坐上座位,看向衆人:
“諸君,百忙中召各位前來,只爲一事。”
他環視了一遍大廳,語氣中更添了幾分威嚴。
“劍宗之憾已逾十年,今日,我將成立新一屆魂隊。”
語落,在片刻的沉默過後,階下爆發出讚許之聲。
“宗首英明,我等亦贊同此舉!”
“魂隊再出,想來定能威懾四方!”
聞言,羅亞的心中卻是充滿了震驚。
魂隊是劍宗內的一支地位尊崇,由實力高強的武者組成,負責執行各種特殊任務的隊伍。難不成,宗首命他們前來這裡,便是要……
“新任魂隊的候選成員共有四名,他們分別是:羅亞·克林特、莫多·萊納、達荷·拉魯斯和索妮婭·維勒。”
在侍者的示意下,羅亞四人同時自一側走出,進入衆人的視野。
廳內衆人議論紛紛,似是對這些陌生青年的入選感到訝異。
四人穿行於兩排隊列之間,走到大廳中央時停了下來。
奧西米勒將目光放在他們身上,鄭重道:
“經過日前考驗,我確定你們四人具備相應的資質。現在我正式詢問你們——是否願意接受魂隊的任命,爲劍宗效力,無怨無悔?”
羅亞的心中充滿了緊張,成爲魂隊的一員確實是無上榮耀,但出身平凡的他是否真有這個資格?
“我願意接受任命。”莫多率先答道。
索妮婭有些詫異地瞥了莫多一眼,隨後輕笑一聲。
“承蒙宗首如此信任,索妮婭自然不會拒絕。”
“咱也是。”達荷跟着迴應道。
羅亞猶豫不已,但一想到之前案件中被殺的人們,一想到被擄走的卡梅拉,他便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我也願意……接受任命!”
聽到四人肯定的回覆,奧西米勒站起身,表情中流露出了一絲欣慰。
“很好。我劍宗尊者一共有十,爲見證今日盛舉,其中三名特地來到了現場。”
宗首提示後,羅亞方纔注意到了站在臺階前的三人。
站在中間的是尤里,他仍穿着巡衛隊的服裝,平時笑眯眯的臉現在也有了幾分嚴肅。
在尤里左邊的人羅亞並不認識,那是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神情頗爲隨和。
看見最後一人的樣貌,羅亞則有些訝異,因爲他正是先前羅亞和莫多在法伊亞內城遇見的那個男人。
英豪廳內似乎只有這三名尊者,七劍之主洛蘭特並未前來。
“三名尊者同時也擔任着劍宗要職。其中一位你們都已見過,他便是之前向你們分派任務的巡衛部長尤里;另一位是劍宗的工事部長,負責各地工程建設的歐文·賽加特;還有一位則是武鑄部的部長,器師波肯。”
“嗨!”尤里朝羅亞三人揮了揮手。
另外兩名尊者也投來了關注的目光。
“那麼,我——奧西米勒·諾迪斯夫,以現任劍宗之首的名義,於今魔武紀元8465年,特封你們四人爲劍宗第五十三任魂隊。”
“我等必不辱使命!”四人單拳放在胸前,齊聲答道。
“‘魂’即是武者之魂,希望你們能以正義之劍捍衛宗廷,不要辜負了魂隊之名。”
“是!”
——
奧西米勒點了點頭,隨後在廳內響起的熱烈掌聲中,四名侍者各自端着銀盤走到了羅亞等人的面前。
銀盤上是象徵着魂隊隊員身份的徽章,以及藍灰色的短披風服飾。
羅亞戴上披風,看着手中刻着長劍圖案的徽章,思慮萬千。
掌聲仍久久不絕,彷彿只有榮譽纔是英雄的見證。
突然,一股驚人的壓力自總殿上空傳來,籠罩整個英豪廳。
“嗯,這是……”
未及衆人反應,周圍的空間頓時一沉,來訪者們紛紛不由自主跪伏在地。
強悍的力量瞬間充斥大廳,普通人被壓在地上難以動彈,一些武者抗拒着勉強站立,卻也行動艱難。
壓力愈來愈大,終於達到極點之時,一道紫色閃電擊穿天花板落到廳內,將大廳的地面砸開一個巨洞,隆隆的灰塵四散,撲向衆人。
灰煙散盡,一道傲然挺立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眼前。
那是一個滿臉桀驁的男子,他穿着夾克,一頭黑髮後揚;男子手持着一把長槍,紫色長槍上刻有許多繁複的花紋,隱隱散發着不祥氣息。
男子將目光轉向魂隊的四名成員,周遭的壓力也隨之集中到他們身上。
威壓如大山般傾倒而來,冷酷的意志似要逼迫他們屈服。
四人咬緊牙關,運轉氣全力對抗,但他們的雙膝還是在慢慢彎曲。
羅亞發動靈子附加支撐住身體,彭湃的力量幾乎要將他擠爆。
他能感覺到,男人那毫不掩飾的強大氣勢甚至超越了他的師傅,相似的壓迫感他只在宗首身上感受過一次。
這人到底是誰?這種級別的力量,難道是……
男子輕蔑地看着他們,頗爲不屑地說道:
“新一屆魂隊就是這麼幾個黃毛小子嗎?看來劍宗真是後繼無人了啊!”
聞言,羅亞氣憤地瞪向那人,嘴裡卻僵硬地吐不出話來。
三名尊者神情嚴峻,初感受到男子的氣息時他們也有所驚訝,但看見男子的真身後三人並沒有作出舉動,而是在一旁觀望。
奧西米勒站在臺階上,一言不發,沉默地注視着男子。
“果然,劍宗裡都是一羣沒用的傢伙,懼威怕強,不敢與敵人決一死戰。這種虛有其表的宗廷遲早滅亡。”
輕佻的話語轉爲對劍宗的辱罵,廳內衆人皆面露憤懣,卻無能在男子的強大氣勢面前反駁。
男子無視衆人情緒,接着調侃:“還有那個巡衛部,花了這麼長時間才解決一樁案件,將各國的治安交給他們真的靠譜嗎?這可不是花架子們能幹的事啊。”
“不,你說得不對!”羅亞竭盡全力,終於嘶喊出聲來。
“劍宗一直在爲各國和平付出努力,人們的安居樂業都是有武者一份功勞的。不管是巡衛部還是其他部屬,都不應該被這樣謾罵!”
羅亞所認識的尤里,雖然平時不太正經,但其對巡衛部各分支的管理都是十分嚴格的;羅亞遇到的許多巡衛部員也是在盡心地守護着各地居民,羅亞無法忍受有人這樣肆意侮辱他們。
“哈?”男子輕喝一聲,釋放出的威壓更爲強烈。
羅亞支持不住,單足跪落在地,左膝受損染血。
“說到底,他人的生活跟你有關係嗎?難道你就能拯救每一個受難者嗎?”
羅亞又想起那對姐妹的慘劇,自責感不覺涌上心頭。
“不管劍宗怎樣干涉,也改變不了既定的命運。宗廷這種道貌岸然的存在,反而纔是人民恐懼和痛苦的根源!”
“夠了,伽克。你來這裡到底想做什麼?”奧西米勒終於開口,語氣卻似是舊識。
“沒什麼啊!我只是想看看若有人當衆羞辱奧西米勒的統治,他會作何反應。”名喚伽克的男子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我只能告訴你,旁人的詆譭無法改變一宗之首守護人民的信念。”奧西米勒堅定地說道。
“哦?人民?哈哈哈哈!”伽克突然大笑,笑聲久久不歇。
“去你的人民!”
伽克的神情變得冷峻,剎那間,大廳的溫度彷彿降到了冰點以下。
紫色長槍橫掃,伽克將槍尖對準奧西米勒,比先前的威壓還要恐怖百倍的氣息從中散發而出,所有人爲之一顫。
在衆人眼中,伽克似乎化作了冷酷的魔鬼,兇橫戾氣四溢,將要吞噬一切生靈。
“快,保護宗首!”
察覺敵意,尤里和歐文一齊擋在伽克身前,然而伽克身形一動,竟在一瞬間繞過了兩人;他迅速躍上臺階,動作之快無以形容。
鋒利的槍尖裹挾着無匹氣勢直指而來,伽克兇狠的眼神似要將劍宗首置於死地。
就在長槍快要觸碰到奧西米勒之際,宗首背後的巨大劍像迅速龜裂開一道縫隙,青色的光芒透射而出,照耀向伽克。
極其刺眼的光芒一閃,衆人不由閉上雙眼;再睜開,英豪廳內已多了幾處缺損,而伽克正以槍尖相頂,被抵開的光芒四散在他的周圍,如同匯聚了千百把劍鋒之利般直貫穿地面而下。
伽克嘖了一聲,抗衡片刻後將槍一挑,縱身後躍。
劍像的縫隙同時合上,青光轉瞬消彌,徒留階上坑洞。
柯爾特迅速走近,他擡了擡眼鏡,嚴肅地說道:“魔槍士伽克,您能前來參加冊封儀式,劍宗欣喜之至,但——總殿並不是無禮之徒胡鬧的場所,請您離開!”
“哼。”伽克收起長槍,沒有再次進攻。
“劍宗之首,也不過如此!”
紫色閃電再次出現在伽克的周圍,電光閃過,他的身形從衆人眼前消失。
——
在衆人反應過來之前,變故便已結束。
回想起方纔一幕,羅亞的心中遲遲不能平靜。
那就是俠,只屬於最強武者的境界,常人遠遠無法比擬的存在。
這時,臺階上的奧西米勒突然咳嗽了兩聲。
“諸位,任命已畢,今日便到此爲止吧。”柯爾特說道。
宗首和總事務官先行離開,羅亞回望他們的背影,不知怎的,他發現柯爾特的身形有些虛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