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珠在凝玥的側臉,那股冰涼刺骨使得她驚醒過來。擡眼便見無數琉璃色的鐘乳石,鑲嵌在晦暗陰沉的石洞裡。
她神智尚未清晰,耳邊傳來鈴鐺般的笑聲:“姐姐,你終於醒了……”
凝玥一個激靈慾坐起身,卻全身仍是不得動彈,怒斥道:“這是哪裡?”
面前蹲坐着一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男孩,他笑嘻嘻道:“姐姐先不要生氣。這裡是龍窟,我的主人的坐騎,貪龍和婪龍住的地方。”
凝玥問道:“你的主人又是什麼妖魔鬼怪?”
男孩慌忙捂住凝玥的嘴巴:“姐姐,這不恭不敬的話,可不能讓其他人聽到。主人雖不喜住在龍窟,卻有不少親信在此,他們聽到的話會將你生吞活剝。”
凝玥聽後一陣毛骨悚然,這禁術之森盡是活吃人肉的妖怪。
“姐姐就安心在此,等我裝好四姐的身體,看缺了拿塊再從姐姐身上取。”男孩突然站起身,從石門跑了出去,撲向一個高挑的紫衣女人懷中。
男孩撒嬌地說道:“三姐,你怎麼來了……”
紫衣女人揉揉他的頭:“小九你可立了大功,竟把外來人抓了回來,大姐知道定會重重賞你。”
男孩癟癟嘴:“纔不稀罕她的東西,這個漂亮姐姐我不會交給她的,我要她的骨肉替代四姐的身體,這樣四姐才能重新活過來……”
說罷,男孩眼眶一紅流出淚水。
紫衣女人嘆道:“今天龍窟倒也熱鬧,居然來了兩個外來人,另一個也是漂亮姐姐呢。”
男孩滿臉好奇:“咦,另一個姐姐在哪?我想去見見她。”
紫衣女人捂嘴笑道:“她正在龍泉沐浴,難道你想去偷看嘛?”
男孩默不作聲,兩隻眼睛一眨一眨的。
紫衣女子罵了句“小色鬼”,揪住他的耳朵離開。
凝玥聽到兩人嬉笑聲漸漸遠了,開始運氣衝破桎梏,臉脹得通紅都無濟於事。
突兀地,洞頂傳來譏笑之聲:“哼,好歹是神族將領,怎會如此無用……”
凝玥擡頭一看,一個古銅膚色的男子懸在上空,幽黑的雙眸輕蔑地瞧着自己。
凝玥詫異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他淡然回覆:“我一直跟着你們過來。”
“是你殺了蛇妖的四姐,又把他引了過去,然後一直袖手旁觀?”凝玥又窘又氣,他居然沒在中途搭救,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拖進龍窟。
淵泓道:“哧,若從那小蛇妖手裡救出你,我怎麼知道龍窟在何處。而且未想到你明知有陷阱,還與蛇妖正面交集,是你對自己太自信,還是太過愚蠢。”
他輕盈地落到地面,正要踏出石門,凝玥在背後叫住他:“你居然就這麼走了……”
淵泓一臉莫名地回頭,眉頭微皺:“你又有何事……”
凝玥胸口起伏,氣得無話可說。
淵泓笑道:“是要我解開你的桎梏?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給我安安靜靜,我叫你東你不能往西。”
凝玥咬咬牙,只能被迫答應淵泓。
淵泓展開一隻手,手心溢出一縷黑絲,鑽進凝玥的背脊。凝玥全身微微抽搐,終於可以動彈。
龍窟石壁掛着青色陰燭,幽暗的火焰更添詭異。地道較爲狹窄,每過一截都分出數個岔口,無法哪條辨別纔是出路,然而淵泓卻輕車熟路。
見淵泓踏出石門,凝玥跟隨過去。淵泓帶凝玥走到一個岔口,指着其中一條道:“你走左邊一條,直走到另一個岔口後走中間的,便可以出了龍窟,萬萬不能打草驚蛇。”
凝玥滿腹疑問:“補天之石會不會在龍窟?”
淵泓噓了一聲:“說話不會輕點?你速度離開龍窟,此處並無你要找的補天之石。”
凝玥輕聲問道:“那你留在此處有何打算?對了,阿蘅怎麼不見了。難道她就是蛇妖口中另一個外來者?”
淵泓臉上泛起不耐:“這與你並無關係,早知你如此多話,便不放你出來了。”
凝玥走了幾步,回頭發現淵泓消失無蹤,心道此人來無影去無蹤,着實古怪至極。她的自尊心也被連番打擊,只是當前形勢不容只能忍耐。得想辦法找到天尊,出了禁術森林後,非得教訓他一頓。
……
“阿蘅姑娘,我帶了件乾淨的衣裳。”一個黃衫丫鬟拖着白色紗裙,熟練地按下石門的機關,洞內傳來泉水的流動聲。
“進來吧……”一個如黃鶯出谷的女聲柔聲回道。
丫鬟剛踏進石洞,後腦像被隔空一拍,竟仰倒在地昏死過去。
一道黑色祈長身影走進石洞,按下機關闔上石門。
“這麼久還不過來,給我的衣裳呢?”少女拿背對着進來的人,掬了清水澆在精緻鵝蛋臉上,溼漉漉的黑絲貼在白皙的背脊,滴出晶瑩透徹的水珠。
那人靜悄悄地走到泉水邊,將衣裳擱在邊緣。
少女背過身去取衣裳,見着來人慌忙地鑽進溫泉裡:“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阿蘅,每次找到你,都廢了我不少功夫。”淵泓似笑非笑地說道,目光始終沒移開阿蘅一刻。
阿蘅的臉浮出水面,清純的臉上氤氳在霧氣中,多了些嫵媚和誘惑:“還站在那作甚,你打算看我換衣裳嘛?”
淵泓只是笑着看她並無動作。
阿蘅擡起如柔荑般的素手,柔聲道:“能幫我把衣服遞過來嗎?我夠不着……”
淵泓俯身拾起紗衣,真遞到阿蘅手裡。阿蘅反勾住淵泓的手,將他拉下溫泉。
一時之間水花飛濺,淵泓身上的黑衣全部淋溼,他靠在池邊臉上烏雲密佈。
“生氣了嘛?”阿蘅嬌柔地圈住淵泓,在他耳邊吹了口熱氣。
淵泓喉頭一動,眸色漸深,偏過頭不再看她。
阿蘅揶揄地一笑:“怎麼了,一副害羞的模樣,真不像你的作風。”
淵泓乾澀道:“這也不像阿蘅的作爲,你是不是受了蛇妖的媚術?”
阿蘅頭靠在淵泓懷裡,手從他的小腹蜿蜒上堅實的胸膛:“這纔是真正的我,沒有世俗約束,可以恣意妄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難道你不喜歡我這麼對你嗎,墨檀?”
淵泓驚愕地看向她:“你叫我什麼?”
阿蘅道:“還在裝什麼傻,難道我會看不出你是誰?你強吻我的那一夜我就知道了,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你的氣息,你的佔有慾着實讓人生畏。”
淵泓眸子不知何時轉成碧色,古銅色的膚色變得白皙,化作毫無瑕疵的深邃面容,黑色的蛇尾漂浮在溫熱的流水中。
墨檀嘆息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本王無需再僞裝下去。”
阿蘅握住淵泓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墨檀,爲何還不肯放過我,是不是還沒有玩夠?也罷,反正我也想放縱一次,把自己雙手奉上做繼續你的玩物可好。”
墨檀抑制躁動的欲|望,一把推開阿蘅。
阿蘅浮在水面,笑得幾乎岔氣:“明明很想要,卻推三阻四,真是虛僞。”
墨檀將紗裙遞給阿蘅,怒道:“本王不會在你被控制時佔有你,穿上衣服跟本王離開。”
阿蘅游回墨檀身邊,嘟着嘴道:“不要,我要你幫我穿……”
說罷,阿蘅吻墨檀的薄脣,墨檀呼吸一滯,這次居然沒再推開她。
突然,墨檀的胸口傳來貫穿的疼痛,阿蘅結束這個深吻,一手握住刺入墨檀心口的刀刃,一手擦了擦嘴角的銀絲:“其實我很想知道,被刺穿心臟的萬蛇之王能不能活命?”
墨檀低頭看了眼刀柄,心確實很疼很疼,疼得他想把心臟挖掉,索性握住阿蘅的手,將刀刃往裡插得更深些。
一時之間,血水從墨檀胸口噴泉般涌出,墨檀只是將愣住的阿蘅緊緊抱住,虛弱地低聲說道:“你怎麼會是本王的玩物,爲何聽不到本王的心,你聽聽它說什麼……”
墨檀鬆開阿蘅,沉入溫泉的水流中,血水更肆意地染上水池。
阿蘅驚醒般攤開沾滿血液的雙手,淚眼朦朧地看着,緩緩下沉的墨檀薄脣微微翕動,那脣型分明在說三個字——“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