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極端的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不多時,二樓的樓梯口處,便已經多了兩個修士,看這兩名修士的穿着,卻正是三清門中的弟子。這兩名三清門中的弟子掃了一眼整個二樓,頓時臉色一變,雷銘白此時正抱着一罈酒坐在那裡皺眉沉思,而周輝等七人也是各自坐在那裡,雙眼微闔,卻似是神遊物外一般。
如果按照平常來算的話,現在上來,雷銘白應當是已經喝得酩酊大醉,這兩名弟子便將他擡回三清門中。雖然說這次來的時候已經聽說了有七個修士留在了上面,但是想必也是一起痛飲,到了現在,或許依然已經酩酊大醉,甚至這兩名弟子還專門等了幾個時辰纔上來,給幾人充分的醉掉的時間,可是,偏偏卻沒有一人醉。這兩名弟子的背後已經開始有冷汗滲出了,在雷銘白還沒有醉的時候,上這二樓來的結果幾乎只有一個,那便是被他痛打一頓然後扔到一樓去,雖然說剛纔纔開了先例留下了周輝七人,想必也是另有原因吧。
“你們兩個,先回去吧,過一會,我自己回去。”
雷銘白淡淡的道,兩名弟子如蒙大赦,一點也不停留,甚至差一點就用上了法力,飛一般的跑回去了。
那兩名弟子走後一刻的時間,周輝這才緩緩的張開了自己的眼睛。
“想好了麼?”
“想好了。”
“想好了,便去做吧。”
似乎是知道雷銘白做出了什麼樣的決定一般,周輝竟然是問也不問,就直接讓他去做。
雷銘白自然知道,三清門中許多人能夠直接以靈魂氣息辨出是周輝來,麻煩必然不小,所以周輝是絕對不可能去的。只是,自己這一去,以後還能有機會見着周輝麼?在去做自己的事情之前,他的心中,卻是還有那麼一個疑問的。
“既然你能夠被天道罰入輪迴歷經萬世情劫,那麼當初的你必然也是叱吒一方的人物,不知道,百萬年前的你,是何身份?”
“過往之事,不提也罷,無論百萬年前的我,是誰,現在的我,也只是周輝而已。”
“我們還能再見麼?”
“我想是可以的。”
雷銘白微微一笑,大踏步的走下了樓梯。半個時辰之後,周輝一行七人也施施然在整個酒樓的所有賓客的驚訝的目光中走下了樓梯,出了酒樓揚長而去,卻是不知道向着什麼方向去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以着極快的速度在三清門中穿梭着,不過須臾的功夫,便已經到了蔣陽的居所的外面。正是雷銘白,到了蔣陽的居所外面之後,他略微的頓了頓,也不知道在那一瞬間,腦海中又閃過了多少的念頭,終於化爲了一聲長嘆,而後便進入了其中。身爲蔣陽最爲器重的弟子,卻是可以自由的出入蔣陽的居所,若是換了別人,怕是還要在外面通報一聲的,就算是六大長老,若非什麼急事,也都不能例外的。
一進入蔣陽的居所,周圍自然又是換了一片天地,雷銘白也不往別的方向去,只是一眼,便已經看到了那個立在閣樓之上的清冷的身影。
要是換做了以往的他,也只是遠遠的凝視一會兒,這麼多年來,和她說過的話,都是少之又少,或許,連數十句都不曾有。而這一次,他卻是直接奔着那座閣樓去了。
到了閣樓的下面,他努力的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自己所做的決定在又強制性的讓其在心中堅定了幾分,這才踏上了樓梯,到了她的身後。
“聽你的腳步,你的心,似是已經亂了。”
原本剛剛打算開口說話的雷銘白,卻是因爲蔣瑤的這一句插入,而一下子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整個大腦裡面一片空白,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這個清冷的背影。他知道,她不會迴轉過身子來看他,因爲他也知道,她只要是站在這裡,永遠也只會朝着一個方向,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她轉身。他沉默着,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想要說的話,終於還是從那一片空白之中,扯出了一絲東西來,然後便是順着這一絲,慢慢的將自己想要說的所有的話,都一字一句的扯了出來。
“聽說最近你日日去酒樓飲酒,不醉不歸?”
“往日是,今日卻不是。”
“今日有什麼不同麼?”
“今日當然有不同,因爲今日我醒了,我知道我自己要做什麼了。”
“哦?那麼,你要做什麼?”
“我要讓你知道,我愛你。”
“你,愛我?我看你是還沒有醒吧。莫非你不知我大婚在即,我愛你如何,我不愛你,又如何?”
“若是你不愛我,我會努力讓你愛我,若是你愛我,我無論如何都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的什麼大婚。”
“那麼,你又能付出多少。”
“所有,哪怕是——死。”
蔣瑤悠然一聲長嘆,竟然是轉身了。他看着雷銘白的雙眼,這雙眼,竟是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了,若是換做以往,就算是偶爾的對視,他也會躲閃過去,可是如今,他目光炙熱而堅定的和自己對視,只是,這炙熱而堅定的目光當中,卻又有着一絲的驚訝,她竟然轉身了,原來他以爲,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轉身的。這一個轉身,倒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不過此時的他的所有的表情也是最真實的,因爲他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去做什麼。
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蔣瑤是又愛又恨,若是在十二年前,只要他肯,無論如何,就算是蔣陽不願意,她都能夠和他在一起的,蔣陽再如何不願意,也只是和她大鬧一場鬧僵而已,也只是看他的這個首席大弟子更不順眼一點而已。而是在現在這個時候,他肯了,他們真的要到一起,付出的代價卻是巨大的,首先一點就是要必須背出師門,而且隨時都有可能在追殺中被殺。追殺他們的卻不可能僅僅是三清門的弟子,還應當有那些藍坊門的弟子,畢竟在藍坊門門主之子和自己行將大婚之際,自己卻突然和別的人到了一起,就算是爲了單純的面子,藍坊門也絕對不可能置之不理。
自己應該怎麼辦?如果自己答應了雷銘白,雷銘白非但可能會死,而且會死的很慘,至於三清門如何,她已經是不怎麼在意的了,若是三清門滿門能夠換來他的生,那麼她會選擇他的生。可是如果不答應呢,自己等了多少年,可不就是在等這一天麼,現在這一天來了,她又如何就這樣甘心的放手。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若是她拒絕,他,是真的有可能死掉的。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爲難了。若我說我不愛你,我覺得,你是會死的,弱我說我愛你,我覺得,你也是會死的。”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那你爲何又不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究竟是愛還是不愛,讓我死個明白呢?”
雷銘白灑然一笑,此時就算是他自己都感覺得到自己與平時十分的不同了,自己,竟然是能夠在她的面前如此的從容了,哪怕是直言生死,或者,只是因爲都已經到了直言生死的地步了,所以纔會如此的從容的?
“我要陪你一起死,帶我走吧。”
突然之間,蔣瑤的言語之間就失了平時的那種清冷,就好像是一個爲愛已經決心犧牲的烈女一般。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充斥着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以及深到極致的情。
“好。”
怔了許久,雷銘白點頭應道。他們卻也不浪費時間,他早有準備,而周輝也將一些殺手的隱匿之術交給了他,他就當即傳給了她,真正需要隱匿的確是她,而非他。雖然說以她的悟性無法如同周輝那般迅速的悟透一些東西,但是已經摸索出來了一些值得借鑑的東西了。兩個時辰之後,兩人便已經收拾妥當了。
而在這兩個時辰當中,蔣陽一直未曾出現,因爲這個時間段正是他修煉的時間段,就算是修煉再無進境,也要靜坐,在這個期間,他是將自己所有的知覺都關閉的,免得被外界所擾。甚至是明知自己的女兒對於這場婚禮並不滿意,也都一點都不擔心,從百年前開始,她就從未出過那個閣樓,蔣陽不覺得這種情況,會有所改變。
三清門中的弟子都可以看到,雷銘白纔回來不過幾個時辰,便又扯着一個看起來眉清目秀的小修士跑出了三清門。那個眉清目秀的修士倒是似乎沒有什麼見過,但是雷銘白平日裡正常的時候都沒有人會攔他,更何況最近以來他就沒有正常過。至於那名眉清目秀的小修士,自然正是蔣瑤了,蔣瑤因爲百年來從未出過閣樓一步,所以和她接觸過的弟子是少之又少,又經過了特意的隱匿,竟是沒有人能夠認得出她來。而絕對也不會有人想得出來,雷銘白竟然帶着即將大婚的蔣瑤,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