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冷靜下來的鴻鈞道人,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心中所想流露出來,尤其是自己心中的恐慌,更是不可能流露出來。只是,鴻鈞道人的臉色卻是變得無比的陰沉,而自從有了周輝之後,臉上的陰沉之色成了鴻鈞道人的慣有表情,但是卻正是這樣的慣有表情,反而是讓諸聖感到了一陣沒來由的恐慌。
暴怒當中的鴻鈞道人雖然可怕,但是至少能夠讓他們看得到鴻鈞道人的底線在哪裡,那麼他們便可以小心翼翼的繞開那裡不去觸碰,免得激怒了鴻鈞道人。而冷靜下來的鴻鈞道人,卻是更加的可怕,因爲他們看不出鴻鈞道人的底線在哪裡,一個不小心就會碰到那裡,尤其是,在剛剛纔暴怒過之後又恢復了冷靜的鴻鈞道人,是更加的可怕的,因爲,他們不會知道當鴻鈞道人將剛纔的暴怒壓下去之後,在心中究竟會醞釀出什麼來,而鴻鈞道人心中所醞釀的,又究竟會帶給他們什麼。
這個時候,諸聖已經有些後悔了,後悔他們爲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爲了知道姜子牙是不是真的做到了,便在姜子牙回到了三十三天的第一時間趕到了這裡,如果他們不在這個時候來這裡,這裡發生的一切,他們遲早還是會知道的,僅僅是時間問題而已。
“那麼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罰你纔好?”
陰沉的臉色,陰狠的聲音,諸聖的身體又是不由自主的一顫,因爲他們不知道鴻鈞道人是否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來。如果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諸聖的身上,諸聖也無法忍受,因爲這會讓鴻鈞道人覺得自己的威懾力還不如周輝,姜子牙的返回反而是在向鴻鈞道人示威。正因爲諸聖也都無法忍受,所以他們就更加擔心鴻鈞道人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怎樣罰,都可以。”
從始至終,不管是鴻鈞道人還是諸聖,臉色都是一變再變,但是有一個人的臉色卻是從來都沒有變過,一直保持着一臉的平靜,就好像,他的臉,已經被雕塑成了那個樣子一般,再也無法改變。
“怎樣罰,都可以麼?”
鴻鈞道人喃喃的道。可是自己能夠將姜子牙怎麼樣?
雖然說自己和姜子牙已經翻臉,但是卻也沒有做到那麼明顯的程度,而自己作爲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鴻鈞道人,更是不能夠以這件事情爲理由將姜子牙怎麼樣,哪怕是人盡皆知封神之戰之後的鴻鈞道人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也不能夠將姜子牙如何。所有的理由,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是鴻鈞道人。鴻鈞道人這個名字在三界當中所代表的含義,實在是太過特殊。
只是,鴻鈞道人不甘。
“究竟是什麼,讓已經決意和我翻臉並且抱着必死之心的姜子牙寧可選擇回來承受我的怒火也不再與你爲敵?”
這是鴻鈞道人的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或許他永遠都不會明白姜子牙在決定返回三十三天的時候心中想的是什麼。姜子牙絕非是因爲寧可面對鴻鈞道人也不願面對周輝,而是當挑戰一個強者的尊嚴的時候帶給他的那種刺激和興奮的感覺。
已經抱着必死之心在修道界走過一遭的姜子牙,也相當於是在生死之前走過了一遭。連生死都走過了一遭,姜子牙的心態早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而同樣的,正因爲連生死都可以走過一遭,那麼除非是有讓姜子牙比自己的生死更看重的東西,否則的話,他將無所顧忌。
“我不罰你,你去吧。”
鴻鈞道人的話中再也沒有了一絲的陰狠之意,只是也同樣沒有人聽得出來鴻鈞道人的話中是否還夾雜了其他的東西。而卻並不是這短短的一句話中確實是沒有夾雜其他的東西,而是鴻鈞道人絕對不能夠將那夾雜的其他東西讓諸聖發現,所以,他將那其他的東西,藏得太深。
如果是憤怒,如果是明明想殺死姜子牙卻因爲種種顧忌而不能夠動姜子牙,這些情緒鴻鈞道人都可以不隱藏的從言語之間流露出來,因爲即使他不將這些情緒藏出來,諸聖也會隱約猜到他心中所想,也會知道這樣的情緒其實是十分的正常的。
但是有一種情緒卻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讓諸聖或者是任何人察覺的,那就是無力。
從姜子牙歸來,鴻鈞道人的情緒經過了幾次的大起大落,最終化爲了心中涌起的深深的無力感。而在鴻鈞道人自己的印象當中,也是他自己第一次產生這種無力的感覺。哪怕是當初鴻鈞道人算計盤古道人最後只剩下了他一個的時候,他依然都沒有產生過這種無力的感覺。可是現在,他卻生出了這種無力的感覺,而給了他這種感覺的人,雖然說是領悟了六道輪迴,但終究,也只是一名太虛期中期的聖人而已。
鴻鈞道人的決定,姜子牙沒有意外,諸聖也都沒有意外,當然,如果鴻鈞道人是決定了要罰姜子牙,甚至是殺了姜子牙,他們也一樣不會意外。因爲不管做怎樣的決定,鴻鈞道人都有着太多的理由。而在這太多的理由如何選擇,則是鴻鈞道人自己的事情了。
姜子牙一言不發的退下,諸聖也都紛紛散去。鴻鈞道人的所在轉眼間就已經只剩下了鴻鈞道人一個,若是放在以前,鴻鈞道人只是會覺得這是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徵,而現在,似乎是心中涌起的那股無力,姜子牙只覺得,原來自己的世界,竟是如此的空蕩,與落寞。
走出了鴻鈞道人的所在,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姜子牙臉上的表情始終都沒有變過,但是他的情緒卻是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在鴻鈞道人的面前,姜子牙的情緒一如他的表情一樣的平靜,而自從出了鴻鈞道人的所在之後,姜子牙的情緒始終都有些恍惚,別人只看到姜子牙的表情未變,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從出了鴻鈞道人的所在開始,姜子牙對於周圍的一切的感知都變得模糊了起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在走向哪裡,在自己的感應的範圍之內,有哪些人,這一切,姜子牙都不知道,就連他的邁步,也都只是憑着自己的本能而已。
直到姜子牙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的時候,姜子牙這才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這就是挑釁強者的尊嚴的感覺麼?”
姜子牙喃喃自問。
剛纔面對鴻鈞道人時候的那種感覺,依然還猶如在夢中一般的不真實,但是每每回想起剛纔所發生的一切,姜子牙就感到自己的血液,會沸騰上幾分。
對於自己所產生的那種興奮感,姜子牙沒有否認,也沒有辦法否認,因爲他阻止不了那樣的興奮感在自己的心中蔓延。
原來,是自己讓自己的心沉寂了太久麼?原來,是自己選擇的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麼?否則的話,又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時候感到興奮?而且還是難以抑制的興奮?而有了這樣的經歷,讓姜子牙覺得,就算是自己現在就死了,似乎也沒有多大的遺憾了。因爲自己連鴻鈞道人的這等強者的尊嚴都挑釁過,還有什麼遺憾可言呢?而如果沒有這些經歷,姜子牙忽然覺得,不管自己是以何種方式死去,自己都會有太多的不甘。
而自己能夠有這樣的體會,這樣不再讓自己遺憾的體會,全因爲那個自己恨過的,讓自己強烈的不甘過的人,周輝。
“說到底,還是你成全了我。只是,你的成全非但沒有讓我覺得感激,我反而更加的想要將你擊敗,更加的想要從你的手中奪回封神榜,只是,我不會再讓之前那樣送死。”
說到底,還是這個自己恨過,讓自己曾經那樣強烈的不甘的人成全了自己。只是,原先的姜子牙,可以爲了實力而輕易的背叛,所以他從來未將自己當成過一個好人,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感激,可是在剛纔,他的心中分明是有了一絲感激周輝的衝動。只是,這樣的感激的衝動,不是姜子牙所允許的,所以他很快壓下了這份感覺,而是想要用更加的恨來替換這份感激,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這種做法,卻代表着他在恐慌,恐慌在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恐慌自己對周輝的感激。
自己可以和鴻鈞道人翻臉,但是鴻鈞道人因爲種種顧慮不會罰自己,反而因此而使得鴻鈞道人對自己少了很多束縛。似乎,自己反而因爲和鴻鈞道人的翻臉而達到了自己以前處心積慮想要達到的脫離鴻鈞道人的掌控的效果,那麼,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去做一些事情,肆無忌憚的去和周輝爲敵,只要自己不去刻意的送死就好。這似乎,反而是一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