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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一聽到信,便不由分說趕過來的景塵,餘舒心窩裡一暖,暗忖她沒有白對這傻小子好。
“走,我們到邊上說話,”餘舒瞧見跟着景塵形影不離的兩名侍衛,指了指路邊僻靜處,避開耳目。
“真讓你說着了,我最近要有大麻煩,”餘舒站住腳,低聲對景塵道,“想讓你把黃霜石借我戴一陣子。”
初一那天她和景塵在忘機樓見面,談論授學之事,景塵送她回來,就曾提醒她小心防患,說她面相有異,確不是妄言。
景塵眉色緊張了些許,憑藉一雙好眼,探視餘舒五官氣色,但見一團灰白籠罩在她鼻膽之上,就知她是禍事將近了,想說將黃霜石予她,卻一時拿不出手。
餘舒見他踟躕,便試探問道:“怎麼了?可是沒帶在身上?”
景塵搖搖頭,面露爲難道:“擋厄石前日剛剛給了師妹,她——近日也有一宗禍事要躲。”
景塵並無遮掩,坦言了黃霜石的去處,餘舒聽着,便知要她借寶避難這是不成了,黃霜石雖有奇用,但僅能庇佑一人,給了她,那景塵的小師妹要如何?
兩人沉默了片刻,餘舒最先乾笑了兩聲,搶在景塵再開口之前,裝模作樣嘆氣,可惜道:“呵呵,那還真是湊巧了,罷了,先來後到吧。”
說完,她便看着景塵,見他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歉然對她道:“小魚,對不住,師妹這一災是在下山之前師叔便爲她卜出的,實不相瞞,她這次入世便是爲了歷劫,師叔在信上託付我護住她,並將黃霜石交給她佩戴,是故給不了你。”
聽到景塵這麼說。饒是餘舒早已看開,還是眼神一黯,胸口一團寒涼,是想到:說來說去。她的安危是不及那小師妹的安危重要罷了。生死之交,竟比不過青梅竹馬。
莫說什麼先來後到,人心總是偏的。
她能理解景塵的爲難,易地而處,假如遇禍的人是景塵和餘小修,她又該如何取決?
己所不欲,遑論他人。
“不過。公主府上還有許多吉祥寶物,我這就回去找給你,可好?”
餘舒擡起頭,看着景塵臉上愧疚,想要硬氣地說一聲不用,卻不忍心苛責這老實人,擠出笑容道:“那敢情好,你要多給我找幾件。先說好了,弄壞了我可不還你。”
景塵見餘舒不怪他,似是鬆了口氣。點點頭,又關心道:“你所言禍事,自己心中可有底數?知不知是何災難?”
聽他現在纔來細問,餘舒收斂了神色,平靜道:“其實沒有那麼嚴重,我已有了準備,還是有把握能應付過去的。”
“那就好,”景塵正色道,“你曉得我這一身孽障,唯恐會爲你禍上加禍。你自己小心一些。”
雖他有了大安皇陵的萬壽祭文,不會禍及周身,但是依然不能妄動道心,一旦生了愛恨,便是凶煞橫生。
“嗯,我知道。”餘舒將視線與他錯開,指着不遠處的侍衛和馬車,道:“你不是還要進宮,快去吧,別耽擱了。”
景塵到底是心思純淨了一些,不懂得人情冷暖,更不知他的態度涼了餘舒的心。
“好,那我先去了,明日我再來尋你,”景塵和餘舒一前一後走回馬車邊,臨上車前又想起來和她說:“師父的《渾天卜記》我已抄好,等到星盤做好,我再一起給你送來。”
餘舒此時哪有心情歡喜這些身外之物,面子上笑了笑,目送他坐進了宮廷制樣的香車,被侍衛們護送着掉頭離開。
一轉身,進了院子。
***
又是一夜輾轉,餘舒第二天頂着一雙黑眼圈坐在飯桌上,趙慧看見,心疼道:“你這孩子,我說多少回,夜裡不要熬的太晚,知道你是爭氣,可也不能累着身子啊,你爹說的好,再大的本事,抵不過一身康泰。”
唸叨完餘舒,又去訓芸豆,“你這丫頭,就不知道跟着勸勸你們姑娘,再見她夜裡苦熬,就把燈給她掐了,聽到沒有?”
芸豆瞅瞅餘舒,不敢答應,藉口去廚房端湯飯,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芸豆哭笑不得,對餘舒道:“瞧她精的,這纔跟着你幾天,就知道看你臉色了。”
餘舒失笑:“不是您讓她聽我的話麼,她這不是看我的臉色,是看您臉色纔對。”
趙慧嗔她一眼,還好沈媽端了飯菜進來,賀芳芝是時候打岔,幫餘舒免去了趙慧一陣嘮叨。
爲人醫者重視養身,一日三餐需按時,賀家通常都是辰時前後吃起早點,因此等下人們收了碗筷,太陽不過剛升起來。
餘舒回到房裡補眠,將將躺下,就聽屋外說是景塵來了,她打了個哈欠爬起來,到前頭去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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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塵因爲上午還要在雙陽會露面,將帶給餘舒的東西讓人擡到客廳放下,交待了她一些話,便匆匆走了。
景塵這次總共送來了三樣異寶,一件兩尺高低的碧水坐蓮觀音,據說是兩朝之前盛佛時,被一位濟世高僧開光過的靈物;
有一柄鞘上綴滿寶石珠玉的長劍,說是百年前一位護國大將軍馳騁沙場所配,後被得道高人驅散戾氣,是辟邪之寶。
再來就是一套用沉檀裝置的書法,傳言乃是大安開國時期的頭一位狀元郎,在謝恩宴上一筆揮毫,天上文曲星一夜璀璨,都說那狀元郎乃是文曲星轉世,此寶然有浩然正氣。
這三件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應該是公主府所剩不多的底蘊,想來都被景塵挑揀出來,擺在餘舒面前,卻讓她這貪財好物之人,沒有高興多少。
若是不懂易也罷,正如不懂醫者,當不知要對症下藥,有時千金一劑,卻不如甘草二兩,趨吉避凶的手段,亦是如此。
這三寶貴重不談,但是當中兩件乃爲趨吉之物,一件乃是闢穢之物,拿來避兇,即使有用,不過收效甚微,比起那黃霜石擋厄的用處,不夠相提並論。
這等寶貝用完,自然是要還回去的,生怕毀壞,餘舒於是格外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挪到自己屋裡去,依照風水座位,將那柄辟邪劍掛在南牆上,狀元墨寶壓在書桌北上。
至於那座觀音像,則由它靜靜躺在寶箱裡,束之高閣——請神容易,送神難,還是不要自找麻煩的好。
擺置完這幾樣寶貝,餘舒靜坐下來,掐算日子,明天是十二,輪到七日,大衍試又有一科要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