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施粥

晚飯後,餘舒把白冉叫到北大廂問話:“小葵說,你和她講了臘八節,說到施粥的事是嗎?”

白冉略顯拘謹地站在她面前,低着頭答話:“是提了那麼幾句,家祖獲罪被抄家之前,祖母爲人樂善好施,從我記事起,每年臘八節她都會在城外搭建粥棚濟貧。。ybdu。我因爲聽說今年北方多地旱收,京畿一帶遷來不少流民,想必會有不少富貴人家佈施,就一時多嘴在小葵面前說起了此事,姑娘勿怪。”

他祖父白煒原是江洲節度使,因兩年前西北戰事失利,被兆慶帝一怒之下賜死,他則身爲罪臣之後,輾轉被賣進供人院。

“唔,”餘舒點點頭,不加評論,她在心裡認定他和她一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她本人是沒有絲毫原主的記憶,就算他說他記得小時候的事,充其量只能說明他比她來的“早”。

“這麼說你對施粥的事宜應該是有所瞭解,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給你銀兩,給你人手,你去安排,就在城外設個粥棚接濟附近的流民,可行?”

白冉沒有一口贏下,餘舒看他有些踟躕,就問:“你做不來嗎?”

“並非,只是今日初六,要我安排下來,最快要三日過後,也就是初十那天才能開粥棚,這就錯過臘八節了。”

餘舒挑眉道:“錯過就錯過了,是誰規定非要臘八當天才能施粥,何況不是隻施一天兩天。你只管拿出個章程,合計一下每天需花多少銀兩,到我這兒領錢便是。記得別辦的太小氣,怎麼不得做個十日八日的,纔不枉我出一回血。”

她懂得白冉的意思,選在臘八這天施粥的富貴人家,不光是爲了行善積德,更重要的是能博個好名聲,別看只是遲了兩三天,就顯得沒什麼誠意了。

不過她不在乎。本來就是一時興起的主意。單純就想做點兒好事,散一散財,這幾個月她沒少摟錢,一手拿出個千八百兩的。只是小意思。

白冉擡起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這才應承下來。

“你回去吧,記得跟小修說一聲。這幾天不用陪他到書院去了。”餘舒早覺得讓白冉給餘小修當個書童純屬浪費人才,逮着機會就派給他事做,有安倍葵這個小奸細每日盯着他,不怕他翻了天。

白冉領了差事,卻沒忙着走,猶猶豫豫地將白天在百川書院發生的事對餘舒說了一遍,不是他想搬弄是非,而是擔心餘小修在書院受人排擠,日子長了會影響到他的學業。

餘舒皺着眉頭聽完,想了一下,說:“你覺得我不讓小修去書院,給他聘個先生回家如何?”

白冉沒想到她會詢問他的意見,一時答不上話。

餘舒就自顧自地說道:“我送他去讀書,就是想讓他多交幾個朋友,他一門心思學醫,寫詩做文章亦不擅長,我並不指望他將來考取功名,讓他讀書,只爲通文曉理罷了。聽你這麼一說,他在書院並不開心,朋友沒交上幾個,儘讓人戳脊梁骨了,倒不如讓他回家,單獨請個先生教學,他還能自在一些。”

她不是封建大家長,非要孩子讀死書,餘小修不喜歡學易她都沒有勉強他,何況是去上學。說白了讓他上學就是給他找個寓教於樂的地方,可不是讓他去吃苦受氣的。

“小修和你談得來,你給我問問他,是想繼續上學,還是回家請先生,回頭再來告訴我。”

白冉聽到這裡算是懂了,餘舒壓根沒有要問他的意見,只是讓他回去學個話罷了,他打心眼兒裡羨慕餘小修,有這樣一個開明的長姐事事爲他做主,可以不必爲前途煩惱。

白冉走了,餘舒就對鑫兒交待:“明天一早開了庫房,我記得上回喬遷宴請有人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還有一盒懷慶齋的桐油煙,你都取了送去給白冉,他書法極好,這東西給他用不算浪費。”

自從發現了白冉和她是一路人,她就沒法子再當他是個下人使喚,既不能相認,卻不妨給他些優待。

***

白冉第二天就合計出了搭棚施粥的用度,餘舒大概看了一下,按一個棚子設三口鍋,早晚兩次燒竈,熬十五鍋的分量,米麪食材佔大頭,加上雜七雜八的項目,劃下來一日就要耗費二百兩紋銀。

錢是小事,關鍵是缺人手,粥可以在家熬好再送到城外,可施粥當天少說要有十個人在場,才能顧得過來。

餘舒想了想,就把周虎也找了過來,讓他給護院們排一排班,五人一輪,隔天一換到城外粥棚幫忙,加上鑫兒和安倍葵給白冉搭把手,再從前院挑上兩三個雜役,這就夠數了。

餘舒給了白冉一疊銀票,外加一小箱銀錠子,這就有兩千兩之多,竟是直接算了十日的用度給他,這比當初他的二百兩銀子賣身錢,還要多出十倍來。

白冉驚訝於她的信任,內心不免有些疑竇,今天早上他才得了賞,那一套筆墨紙硯連同品相極佳的桐油煙,怎麼看都不該是打賞給下人的玩意兒,倒像是特地挑選出來送人的。

從前倒是不覺得,似乎從小葵跟着他識字起,姑娘就對他另眼相待起來,難不成是小葵那孩子在姑娘面前說了他的好話?

白冉只能這樣解釋餘舒對他突如其來的重視。

“每日花銷,你且記個明細,三日一回拿給我看。”餘舒出了錢,給了他人手,便不打算再管。

傍晚,趙慧得知了餘舒要在城外施粥的事,就將她叫到房裡,拿了二百兩銀子的體己,對她道:

“這是老太太和我的份子。趁你這趟順風船做個善事,你別嫌少了。我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嫁人生子,實在是天可憐見,看着小川一天天長大,我就想爲他多積點德。”

賀芳芝的醫館有皇上御賜的牌匾,雖然看病抓藥都是平價,但勝在穩當,一個月能有二百兩的利潤算是多的,現今趙慧同賀老夫人掏出這麼多私房錢添份子,也是誠心了。

餘舒沒有推拒。一本正經道:“要我說。乾爹治病救人,不知攢了多少善報,才能娶到您這樣的賢妻。”

趙慧輕輕擰了她臉蛋一下,笑嗔道:“那我不知前世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才能遇見你這救星呢。”

當天晚上。餘舒又讓安倍葵給白冉送去二百兩銀子。告訴他是老太太和夫人捐的,要他多買些紅棗花生熬進粥裡,不要吝嗇。

......

臘八這天。整個司天監沐休,三司兩局只留看門的。

餘舒起的比平時遲上一刻,隨意梳洗後,就披着一條新做的大氅,到前頭飯廳吃早點。昨兒趙慧特意叮囑她,今天早上要一家人一起喝粥。

早點準備的相當豐盛,單是一碗臘八粥,就有二十多種食材,除了必不可缺的白米、胡蘿蔔和青菜,另外添加了蓮子、香芋、紅苕、銀耳等等,熬的是黏軟香濃,舀一勺還連着絲,聞着香味就饞人。

另有炸春捲,豬油糕和香蔥牛肉包做主食,再搭上趙慧自家醃的紅白蘿蔔條和蜜汁鳳爪,餘舒喝了三小碗粥才停下來,撐得她直打嗝,賀芳芝和餘小修不遑多讓。

趙慧看着高興,飯了,就對餘舒道:“我讓廚房多做了一份,待會兒你趁熱帶去看看你娘。”

“明天就能接人回家,不用麻煩了吧。”總共就關了三天,初五進去,那半日不算,到初九就能出來了。

趙慧不贊同地說:“有什麼麻煩,今個兒過節呢,她一個人待在那種地方肯定不好受,你就多跑一趟值什麼。”

餘舒實在不想去:“今天不是要祭拜麼,哪兒有空。鑫兒,你到前頭看看,陸鴻和徐青吃過了沒有,讓他們喂好馬,一會兒就走。”

臘八要祭祖先,餘家的情況比較特殊,翠姨娘改嫁後就沒再給餘秀才的墳頭燒過紙,餘舒和餘小修離開義陽城的時候,根本沒帶祖先牌位,還是後來趙慧提醒,才重新刻寫了幾塊往生牌,寄放在升雲觀享用香火,是以逢着祭拜的日子,餘舒和餘小修都會到道觀去燒香。

“先去看你娘,回來再到道觀去也一樣。”趙慧擺出一副非去不可的架勢,餘舒只好認輸,扭過頭對餘小修道:

“你去不去?”

餘小修倒是想去,只是他今天照常得去學裡,不到年關書院不讓休息。

餘舒拍拍他腦袋道:“讓人捎個假就是了,走,回房換換衣裳和我一塊看娘。”

“可是今兒有一場小考,不去能行嗎?”餘小修一臉糾結。

“怕什麼,說不去就不去了。”餘舒拽着他的手往外走。

趙慧爲着哄餘舒去看翠姨娘,一直沒插嘴,等到姐弟倆手拉手走了,方纔憂心忡忡地對賀芳芝道:“小余是不是太慣着小修了,哪兒能說不去上學就不去了。”

賀芳芝因爲餘舒事先和她報備過了,就不奇怪,把前因後果和她講明,趙慧就沒了意見,只是嘆口氣,忽發感慨:“爲人父母,光只會說孩子不孝,幾時想想自己有沒有對不住兒女的地方。但願小修他娘經過這一次教訓,能長長心,別再給兩個孩子惹事了。”

賀芳芝理解地點點頭。

......

餘舒今天再去探監,就沒麻煩薛睿,一回生二回熟,見着牢頭,給人塞了一塊銀子,順利地見到了翠姨娘。

翠姨娘坐在陰冷潮溼的牢房裡捧着熱乎乎的臘八粥,一邊喝一邊哭,餘小修小聲地安慰她,餘舒耐着性子,等她吃飽喝足哭夠了,才帶着餘小修離開。

兩個人從牢裡出來,沒有回府,直奔城外升雲觀去了。

今天是節慶,白天街上異常熱鬧,穿過乾元街到了城南更是人擠人,隨處可見賣藝的賣藥的賣身的,都是卯足了勁兒地搶在年底之前多賺幾個錢,過個好年。

餘小修趴在窗口張望了一路,暫時忘卻了煩惱,到了城門前,馬車停下來,劉忠在外頭說道:

“姑娘,城門口人多,進進出出都在排隊呢。”

越是將近年關,安陵城守備越是森嚴,三面城門只有城南這一面通行,日出開門,天黑就禁止。

餘舒按下餘小修的腦袋,朝外面看了一眼,果然人頭攢動擠不過去,“那就等等吧。”

結果等了沒多大會兒,前頭就吵吵起來。陸鴻和徐青都在,他們一個留下來照應,一個下馬去前頭看是怎麼一回事。

不大會兒,徐青就回來了,站在車窗底下向餘舒稟報:“是北邊來的災民,城外高牆底下設了好些個粥棚,都等着施粥呢,就把路給堵了,還有一些災民想混進城裡來,被戍衛兵逮住了,正往外攆人,馬車太大不好通行,得等人羣疏散開了。”

餘舒在車裡坐了半晌,悶得不行,聞言就對餘小修道:“我們下車走兩步,出了城再坐車。”

餘小修早就坐不住了,猴子一樣跳下了車,轉過身扶她下來。陸鴻和徐青商量了一下,前者跟了過去,後者和劉忠一起。

餘舒和餘小修跟着人羣流動,擠擠挨挨地出了城,環顧四周,一眼就看見護城牆下連片的粥棚,大概一數能有二三十座,每一座前面都擠滿了人羣,一個個面黃肌瘦衣着襤褸的災民們爭先恐後地伸長了手,想要搶到一碗熱粥飽腹。

乍一看只當是一羣餓鬼投胎來了。

餘小修被這場面嚇了一跳,拽住餘舒的衣袖,小聲道:“姐,怎麼這麼多人啊?”

餘舒心情複雜,她也是頭一回看見這樣的情形,擱在五百年後,國內吃不飽飯的人已經極少了,“災民”只是一個代名詞。

可這是五百年前,苛捐雜稅繁重的封建社會,遇上旱災洪澇,農民們沒有收成,失去田地,就只能淪爲流民,背井離鄉四處討飯。哪怕大安號稱太平盛世三百年,也不例外。

“別看了,過兩天咱們家也會來人施粥的。”餘舒拉着餘小修慢慢朝前走。

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有兩座粥棚連在一起,拿着勺子分粥的家丁叉着腰大聲吆喝道——

“別擠,都別擠了!排好隊一個個來,咱們東菁王府的粥棚要連着開半個月,保管叫你們都能吃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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