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等人擡頭望去，看到眼前衆多飛掠的身影，都追隨那道巨劍飛去。
“天一宗？這豈不是真界頂尖的宗門？”
李昊眼眸微動，若十萬年來規矩沒變，那基本沒錯。
他看了眼林青纓，當即便帶領衆人跟隨過去。
除林青纓外，他自身也是劍修，雖然他有天殃仙帝的傳承，但掌握更多別的劍意，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畢竟他修行只需收錄，並不耗費多少時間。
望老跟隨李昊同行，遠遠瞧了眼，似看到千里外的光景，他眼中浮現出追憶的思緒，給李昊傳音道：
“你陪這些小傢伙去吧，我去尋找時渺神女的轉世身。”
李昊身影一頓，連忙傳音回道：“那我陪你去。”
“不必。”
望老微微搖頭，傳音道：“先前在那戰場中我就去尋找過，時渺神女的時間波動已經消失，她來到真界想來已經有不少日子了，這裡的天地更加緊密，痕跡很快就會被撫平，這裡正好是南域，我要去穹淵找老瞎子石像，讓老瞎子石像算算，也不知那石像還在不在……”
他對李昊道：“你提供了線索，這件事我會全力去找尋，這裡是三片柳葉，你收好。”
他擡手遞給李昊三片翠綠晶瑩，浮動神光的柳葉，送到李昊手裡。
“一葉一刀，能替你出三刀，王級之下必死，王上也足以震退。”
說話間，他又擡手，在李昊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一道銀色蜿蜒的痕跡，刻在李昊的額頭，如第三隻豎瞳，但很快就隱沒到李昊的身體中。
“這是我的仙國本源印記，若你有難呼救，我可以通過仙國瞬息間傳送而至，你不必擔憂。”
他將事情交代妥當，靜靜看着李昊。
李昊怔住，看到望老溫潤柔和的目光，似乎明白什麼。
“你好生修煉，若真能找到時渺神女的轉世身，你將成爲親傳弟子，到時會跟她一同爭奪仙帝大人的傳承，以你如今的實力，底蘊還相差太多……”
他輕聲細語傳音囑託。
李昊沉默，隨後默默點頭。
雖然他沒有強烈繼承仙帝傳承的心，但他知道有些事坐在其位，將身不由己。
望老交託完，便悄然隱沒在虛空中，無聲無息地離去。
李昊手裡只有三片柳葉，散發着神輝豪光。
其他人注意到李昊停在原地，這才注意到李昊身邊少了一人。
“那位老前輩呢？”
有人詢問道。
“他去幫我鋪路了。”
李昊望着天邊，只幽幽說了句，隨即，他將手裡的三片柳葉收起，此時此刻，他才知道這位老爺子所修煉的並非劍，而是刀。
……
等跨越過巍峨的山樓，李昊等人才看清這座遼闊無邊的城池。
裡面有山河、羣峰、延綿不絕的建築，如廣袤無盡的世界，一眼看不到頭。
李昊追尋先前的那巨劍波動痕跡，帶着劍主跟風老等人趕往過去。
隨着衆多的山河建築在腳下飛掠，很快，他們來到城中央，越到中央，這裡的建築越密集，四周雄偉的建築如一座座陡峭的巨劍，又像是鐘塔般，散發着古老荒涼的氣息，建築的石塊十分粗糙，卻像無數歲月沉澱下來緊密厚實，給人不可撼動的感覺。
衆人御空而來，看到這裡有一處廣場，那柄長約百里的巨劍橫亙在天空中，如一道天橋，不可攀登，也不可逾越。
諸多身影都在巨劍遮蔽的陰影下，擡頭仰視，議論紛紛。
“萬山劍樓，只收劍修，我等非從劍者，還是另尋別宗吧。”
“沒錯沒錯，我看那風雷閣也來了，我恰好掌握風道本源真意，拜師風雷閣進一步應該沒什麼問題。”
“難說，這些天等宗門，極其考驗道心，那問心塔至少要激盪出第五響才行！”
“這……”
周圍，許多人低聲議論交談。
李昊在來的路上，便將真界的語言通過神念傳給風老等人，雖然沒有真界語言，也能跟真界仙神交流，他們只需以元神真意溝通即可，但這樣會讓別人立刻判斷出他們是外鄉人，免不了欺辱和輕視。
李昊轉頭望去，看到廣場中央，有一座巍峨的巨塔通天而立。
其塔頂矗立在雲端，看不見頂，但塔身卻是歪斜的，外面的屋檐邊角都有破損，在第七道飛檐處，有一片鮮紅的血跡潑灑，似是剛染上。
“那裡怎會有血？”
有其他各地新來的真仙也注意到，好奇詢問。
“居然有人敢在問心塔鬧事麼，這裡可是禁止打殺的。”
“那你誤會了，那可不是普通的血，而是十萬年前的帝血，我三萬年前來此，就曾見過，跟今日一般鮮豔，帝血萬古不化，萬古不褪。”有人迴應道。
李昊眼眸閃爍，帝血染在問心塔上，也不知昔日發生何等大事。
此時，那百里長的巨劍上，一羣身影懸空，來到巨劍邊緣，高高俯視着這巨大廣場上的無數真仙和聖級。
“吾乃萬山劍樓長老，崔月生。”
一道充滿威儀卻淡漠的聲音從上傳落下來，震盪在廣場上的衆人耳中：“奉宗門仙令，來此廣結福源，招收天驕弟子，諸位真仙境魂壽不過三千年者，皆可參與，聖級則只需魂壽不過千年即可。”
“挑選要求，第一，必須是劍修！”
“第二，道心需超脫天級，問心五響，有超脫仙神和天地的求道志向。”
“第三，稍後我會留下一道劍意，能參悟者，纔算合格。”
“滿足以上條件者，皆能拜師入宗，其中翹楚，可直接成爲我宗內門弟子。”
“收徒時日，爲期一月，請諸位抓緊時間。”
言落，廣場上的衆多劍修都沸騰起來，而其中不少魂壽已過的人，卻是垮下臉來，愁眉苦臉，單是魂壽年齡這點，就將他們篩選出局。
“看來咱們這些老傢伙是沒機會了。”
風波平看向劍主，眼中露出遺憾。
他知道劍主是劍修，且在此道極有天賦，奈何，魂壽早已超過三千，即便是三萬都有了，無法拜師入宗。
劍主微微擡頭，眉頭微微皺起，李昊將真界的諸多事情都傳音告知，他也知曉眼前這巨劍上的勢力，是天一宗門，堪稱真界頂尖天宗勢力之一。
且又是劍道勢力，他心神嚮往，但這嚴苛的要求卻讓他無緣。
他深感遺憾地嘆了口氣，本打算在真界探索劍道真諦，想看看更極致更超脫的劍道，卻被直接關上了門。
“萬山劍樓這要求，看來是爲下次的南域會戰所準備啊。”
“沒錯，那南域會戰，魂壽三千年內纔可參戰，他們這是擺明要爭奪了。”
“沒辦法，這次的南域會戰，聽說會將南域諸多勢力重洗，以名次論天宗勢力，各天宗都在拼命呢。”
周圍許多議論聲低低切切傳來。
李昊掃了一圈，看到許多人都朝那巍峨的問心塔衝去，想要搶先考驗，證明自己的道心。
他看了看劍主等人，聖人壽命悠久，十萬年都沒到衰老的跡象，真仙更是能跟天地同壽，能活百萬年之久。
在古戰場留守的南宮劍，就足足在那裡待了十萬年。
只是，大多數真仙，都隕落在爭奪機緣和修行中，罕見有壽終正寢者。
“昊天，以你的年齡，倒是能拜師這萬山劍樓。”
劍主對李昊笑道。
風波平看向李昊，臉上也露出笑意，絲毫不爲自己無法入宗而遺憾，笑道：“這是真界頂尖勢力，能拜師其中，你也能走得更快更遠了。”
李昊微微搖頭，道：“若不能收你們，我便帶你們另尋其他天宗。”
“萬萬不可。”
聽李昊這麼說，風波平臉色微變，連忙道：“你不要因爲我們拖累你的腳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我們的路只能走到這裡，但你的路還很遙遠。”
“再遙遠的路，若沒有你們的身影，那也只是一條死路，沿途的風景才重要。”
李昊說道。
風波平跟劍主等人面面相覷，雖然早知曉李昊的性子，但還是有種難言的感動。
“你這孩子，真夠傻的……”
風波平說着，還想再勸說，頭頂忽然傳來聲音，卻是另一個冷冽的女子聲，如冬季清冽的寒泉，沁人心脾，讓人思緒都冷靜下來：
“若是魂壽超過者，能滿足道心，且參悟出劍意，也可來拜師，但能否成爲內門弟子，就要看加入宗門後的表現了。”
聽到此話，廣場上又傳來許多歡呼聲，顯然，許多超過魂壽者都激動起來。
風波平跟劍主等人一愣，也變得欣喜激動。
“看來你也有希望了。”風波平對劍主笑道。
劍主微微點頭，眼中露出光芒，目光卻轉向那座巍峨的問心塔，道：
“但他說要問心塔道心五響，不知我能否達到。”
李昊知道，道心五響，意味着跨越天級，踏足到混沌道心層次。
劍主能否達到，他也不知，便道：“既如此，咱們先去問心塔測驗吧。”
“好。”
衆人都是答應，人羣中，旃檀等人也都是滿臉笑意，興致勃勃，但他們知道自己所修，只怕是難以拜到這萬山劍樓門下了。
此時，衆人來到問心塔前，這裡有衆多身影進進出出，裡面時不時傳來嗡鳴的震盪，而踏出者，身上仍有天地迴響，聲音極微弱，但能聆聽到。
“我先去了。”
劍主跟李昊說道，旋即便神色凝重朝那問心塔飛掠進去。
李昊目送他進入，隨即看向林青纓。
“等我。”
林青纓凝眸看着李昊，輕聲說了句，眼底露出前所未有的決絕。
她曾測驗過自己的道心，只是天級道心，但如今是否有變化，她也不知曉，要再去驗證一下。
隨着她的身影如一朵青雲般飄去，李昊也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道：“若想去測驗，都可儘管去，等會兒拜師別的宗門多半也會用到。”
聽到李昊的話，衆人都紛紛趕往那問心塔。
風波平看到站在原地沒動的李昊，道：“你不去麼？”
“我先前驗過。”李昊說道。
風波平訝異，不禁笑道：“看你這模樣，肯定是達標的吧？”
李昊笑了笑，天地九響，確實是達標了。
“那我就不等你了，我也去瞅瞅看。”
風波平笑着說道，跟李昊告別，轉身飛向問心塔。
此時，那高空中的萬山劍樓處，先前說話的冷冽女子，此時已經擡手，在虛空中刻下一道劍痕。
李昊擡頭看了眼，便感覺到那道劍痕鋒利刺目，卻又有種包羅山川河流的大氣，他眼眸微凝，感受到這道劍意的不凡。
同時，他眼前也跳躍出面板提示：
【已掌握劍術‘萬山起手式’皮毛，是否收錄？】
收錄。
很快，面板上多出一道劍術。
李昊看了眼品級，屬於仙上品，也就是真仙所掌握的上品功法。
而仙君所修功法，涉及到法則本源的力量，稱爲源級功法，是宗門的立派根基，不輕易外傳。
但眼前這劍術，只是起手式，就有仙上品的層次，可見這功法本身，極可能是源級，甚至超越源級。
只是，想得到那後續更高的修煉，則需要拜師其宗才行。
將功法收錄，李昊沒急着去拜師，而是四處轉悠起來，等待劍主等人出來。
他在一處留下自己映照的投影和氣息，方便他們從問心塔出來能找到自己，而本尊則在廣場四處溜達。
說是廣場，卻極其浩瀚，那問心塔如天柱般屹立，塔周圍有一些高樓，裡面有酒水茶香，還有飯菜的香味撲鼻。
李昊不禁有些食慾動了，真界的飯菜，烹飪的菜餚都是真仙境的妖修和奇珍，也不知味道如何，是否暴殄天物。
他來到一處靠近問心塔的酒館中，這裡香味最濃，裡面都是高談闊論的各地修者，其中大多都是聖級，在低聲交談，從聖袍仙衣來看，都是來自真界各處的真仙世家。
李昊一邊聆聽各路消息，瞭解和熟悉真界，一邊隨意找處靠窗的樓臺坐下。
很快，他問小二推薦的招牌菜送上來。
李昊毫不客氣，拎酒倒杯，筷子一盤香辣的油炸龍筋吃了起來。
那油是龍脂提煉而出，香氣四溢，將龍筋中的渾厚仙力都激發出來，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仙力流淌，滲透到全身四肢百骸中，不僅僅是味蕾的極致享受，還能增強修爲，不亞於吸收十枚仙石所增長的仙力。
但這一盤油炸龍筋，卻要足足百枚仙石。
李昊先前搜刮的三萬仙石，足夠他暫時揮霍享受了，小有資產。
畢竟他暫時還沒打算在這真界置辦家產，否則這點小資還不夠揹債。
純粹吃喝的話，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可惜，龍筋處理的刀功不夠，仙力外溢，否則味道更好。”
“這酒的味道倒是不錯。”
李昊大吃大喝，頗爲滋潤，等風老他們考驗完，打算帶他們也來嚐嚐。
這烹飪的廚師，至少有九段了。
“嘿嘿，小友，獨飲多寂寞，不如我來陪你如何？”
忽然，一道嘿嘿笑聲傳來，緊接着便有道揹着酒葫蘆的老者走來，渾身破破爛爛，如街邊乞兒，酒糟鼻，眼神有些醉醺醺，對李昊笑道。
他說着，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板凳上，眼眸牢牢盯着桌上的酒壺。
李昊聞着其身上散發出的陣陣難聞酒餿氣味，不禁揮揮手，將這股氣味隔絕，隨意道：
“想喝你就喝吧。”
說着，也沒理他，自顧自地自斟自飲，一口酒一口肉吃了起來。
老者笑嘿嘿地拿起酒壺便對嘴暢飲起來，一口飲盡才露出盡興的表情，隨即看向李昊，眼中露出吟吟笑意，道：
“你倒是一個妙人。”
李昊見他直接對嘴喝完酒壺，微微皺眉，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吩咐小二再來一壺，同時夾起一塊龍筋咀嚼，道：
“因爲給你酒喝？”
“不，因爲你明明嫌棄老頭子我身上的味道，又看不慣我的作風，卻偏偏還能給我一口酒喝，這纔是妙的地方。”
李昊淡然道：“那是因爲別人問我要酒喝，我從不拒絕。”
“爲何？”
“因爲我不會拒絕一個孤獨的人。”
老者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等小二酒壺上來，一把抓過，給李昊倒滿一杯，便直接對嘴酒壺仰飲起來。
“光吃酒，不吃菜？”
李昊看到對方模樣，淡淡道：“好酒配好菜，纔是絕唱。”
“有道理。”
老者聞言，直接用手抓進盤裡的菜餚，朝嘴裡囫圇塞去，邊吃邊含糊道：“不錯不錯，味道確實可以。”
李昊沒碰他抓過的盤子，將旁邊的菜餚快速夾起吃掉，隨即道：“你慢用，我去放個水。”
“好好好，難得遇到一知己，你去吧。”
老者大笑，心情愉悅地揮手道。
李昊轉身下樓，看到店小二上前，他隨手往樓上指了指示意，隨即便離開了這酒樓。
等李昊離去一炷香後，在樓上大吃大喝的老者才意識到不對勁，神念一掃四方，頓時眼珠子瞪大，酒意似乎都清醒了許多。
“這臭小子人呢？”
此時店小二來到他面前，恭敬道：“客官，您要結賬嗎？”
老者：“……”
好你個從不拒絕別人喝酒。
難怪如此豪氣，原來是自己買單？
他氣不打一處來，險些沒跳腳，自己到處闖蕩多年，居然被一個小屁孩給坑了。
“好好好，別讓我再遇到你。”
老者氣呼呼地道。
隨後在店小二的殷勤笑容下，他吹鬍子瞪眼，最後不情不願從袖子裡翻出一包仙石，這已經是他身上所剩無幾的錢財了。
“阿嚏！”
逛到廣場邊緣的李昊，打了一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尖，嘀咕了句，隨即四處眺望。
大多數人都聚在問心塔處，這裡較爲清淨，有一處山頭，上面坐着一道身影。
這山頭低矮，只有百米不到，跟酒樓齊平。
在那巍峨的問心塔襯托下，如低矮的土包。
李昊聞到一陣酒味，他順着香氣來到山頭，便見這裡坐着一個銀灰色長衫老者，隨意側靠在一顆青木樹下，遙望着前方廣場邊緣斷崖般的深谷。
那裡雲霧縹緲，似是隨時在變幻。
此時，這老者飲下一口酒，香氣四溢，他緊接着封塞，隨後左手拿着的大煙舉起，抽了兩口，輕吐出一陣雲霧，飄向前方斷崖般的深谷中。
似乎那裡的漫天雲霧，都是他噴吐凝聚而成。
李昊瞧了兩眼，眼眸微微凝視，緊接着露出一絲意外。
他上前站到山頭邊緣，極力眺望，終於確信，那雲霧中有看不見的暗線，那線如法則般聚散無常，似乎在吸引什麼。
“前輩，您在垂釣？”
李昊低頭看向這老者，隨即覺得有些不禮貌，便改爲蹲下身子。
老者抽着大煙，聽到李昊的話，呼出的煙霧瀰漫在他的臉上，將神色朦朧，看不真切，他的聲音如屋檐下的冰刀，帶着幾分天然的冷冽，但此時的語氣卻較爲平淡，道：
“你也看得出來。”
李昊笑着坐下，道：“略懂。”
“是麼？”
老者轉過頭來，目光落在李昊臉上，李昊感覺到，對方的眼神似乎在很認真地打量着他，從頭到臉，從髮絲到眼神，包括臉上的細微毛孔。
“身在湖中，執杆亦非釣者。”
老者轉過頭，不再看李昊，眼神平靜如深湖，道：“這裡有九隻龍雀，你看看你能否釣來一隻。”
“龍雀？”
李昊意外，好奇問道：“是何等修爲，何等實力？”
“怕了？”
“釣者從不懼怕。”
李昊頓時臉色一板，釣者只怕上的獵物不夠大，從不懼怕出鉤。
他不由分說，擡手一指，仙力凝練如絲，本源真意融入，飛躍到那雲霧中。
他以暗線探尋那雲霧中的情況，尋找對方口中說的龍雀痕跡，但云霧中似是極其平靜，沒有任何波動和跡象。
李昊眼中露出狐疑，難不成對方在胡說？
他看了眼這老者眼前，能感受到對方也在垂釣，顯然這多半不是胡說。
他沒再多想，垂釣最講究就是耐住性子。
他盤腿而坐，靜靜垂釣，默默感受雲霧中的變化。
而身邊的老者，卻是手腕忽然一抖，嘴角露出一抹輕笑：“我的已經上鉤了。”
說話間，他指尖彈射出的暗線，從鬆散陡然凝聚，緊接着拽得筆直，延伸到雲霧深處，在李昊無法感知到的地方。
陡然，似有巨物翻騰，一股可怕的波動震盪過來。
李昊感受到雲霧中的變化，臉色微變，凝目望去，心中也跟着提起。
雖然不是他親自垂釣起獵物，但也有種爲老者暗暗鼓勁的想法。
很快，雲霧陡然散開，飛出一道黑點。
李昊本以爲是隻數千丈的巨物，結果被垂釣出來的卻是一隻數米長的身影，渾身金燦燦的鱗片如羽，身形似雀，尾細如龍，有利爪和龍首，散發着神威和氣勢。
老者擡手間天地空間籠罩，將其收入其中，並未引起太大波動。
但李昊隱隱感覺，那隻龍雀有極其蠻橫的力量，尋常真仙都能輕易殺死。
“我的已經上鉤了，你的看來還有些日子。”
老者收起龍雀，朝李昊看了眼，輕笑說道。
李昊道：“我剛來。”
“是啊，你剛來，而我在這裡已經很久了。”
老者對這話卻露出認同的神色，點點頭，隨即拍了拍李昊的肩膀，道：“看你這手法，釣技很強啊。”
“略懂。”
老者哈哈一笑，吸了口大煙，吞吐出來，道：“你慢慢釣，老頭子我先回去了，最近有點喧囂，真是不讓人睡個好覺啊。”
說着，便顫巍巍起身，他背脊佝僂，晃悠悠地拎着酒壺走去。
此時李昊才發現，他走路有點瘸腿。
目送對方離去，李昊的心思還停留在對方的垂釣上，說了聲再見，便繼續回過頭，認真垂釣起來。
而另一邊，李昊留在廣場內的投影處，風波平等人陸續到來。
他們大多都在問心塔中測驗出天級道心，只有林青纓，竟是達到五響的程度。
在她身上還殘留着迴響，只要激盪出來，其他人都能聽見。
“我等竟不及她，看來真是老了。”
風波平等人都感到意外，不禁苦笑。
劍主也是打量着林青纓兩眼，顯然沒想到這宗門內的小女娃，居然道心勝過自己。
衆人都去測驗，只有林青纓達到五響，在衆人中道心境界最高。
看到衆人投來的目光，林青纓有些臉紅，她以前驗證的是天級道心，聽說只有四響，但如今不知怎麼，居然達到五響。
她覺得可能是那五年的等待太過難熬，讓她的道心轉變了。
“你魂壽也夠，道心現在也達到要求，可以去參悟那劍意了，若能通過，就是真界頂尖宗門的弟子。”李昊投影對林青纓說道。
林青纓問道：“那你呢？”
“我也在參悟。”
李昊投影說道。
林青纓聞言放心了下來，對李昊的道心，她則沒有詢問，在她心中，自己能夠達到的，李昊都能達到，這少年在她眼底始終耀眼燦爛，遙不可及。
林青纓前往那高空中的萬山劍樓前，參悟劍意。
那巨劍上有人飛出，查看林青纓身上的道心，等聆聽到五響，又查看到她的魂壽，只有千年不到，不禁滿意。
雖然林青纓只是半聖，但這等修爲就有如此道心，更說明優秀。
“快看，有人能夠去參悟那劍意了！”
“道心五響嗎，看那小女娃才半聖。”
“區區半聖的道心就超過我等真仙？”
許多人擡頭仰望，露出羨慕的眼神。
虛空中林青纓看到這巨劍邊的區域，除自己外，只有兩人在此。
此時，那兩人都在凝視前方虛空中的劍意，並未因她到來而分心。
“只要將這劍意參悟即可。”
那巨劍上身穿真寶銀衣的青年微笑說道。
林青纓先前就看到這劍意，但在下面觀看，參悟有隔閡，在這裡卻似能觸碰到一樣，能清晰感受到這劍意散發的種種波動。
她深吸了口氣，盤腿而坐，認真參悟起來。
她要追趕上李昊的腳步。
在她體內，那曾破碎的劍胎處，一道虛無的劍胎早已凝聚，此刻裡面隱隱多出微弱的劍影，如星芒般浮動。
……
“我的道心居然不夠看來我要去參悟道心才行。”
劍主看到林青纓去參悟那劍意，收回目光，跟李昊的投影暫時道別，便離開了此地。
李昊投影帶着風老等人，繼續在廣場各處兜轉起來。
這裡除萬山劍樓收徒外，還有許多其他宗門來此招收弟子。
他們中有地宗有天宗，要求相對寬泛許多。
很快，赤光、林書海等人都找到適合自己的宗門。
“真界遼闊，咱們也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文聖說道，他跟自己的弟子林書海等人，都打算拜師一位天四宗，對方以詩書殺敵，正好適合他們文聖一脈。
李昊還想勸說，但看到他們去意已決，也知道多說無用。
何況，他所修爲劍，也無法給他們提供修煉的資源。
“這一路相伴，日後還有機會見面，真界遼闊，咱們都各自闖闖看。”
風波平跟文聖道別道。
一位身具文膽，一身浩然正氣，一位卻是盜聖，名聲狼藉，先前在昊天聖地的數年相處，此刻分別卻有幾分惺惺相惜。
其他人也都意識到，他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彼此天資高低各不相同，只能日後爭取再相會。
赤光跟旃檀等人，都拜師到地宗中，那裡要求相對寬鬆，加上他們天資極高，都是諸天的一流天驕，以後有望在裡面晉升成內門弟子。
隨着時間推移，李昊投影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李昊看到風老也找到適合自己的宗門，有一處名爲墓宗，天四級，專門竊取各處禁地中的寶物倒賣，雖不以戰鬥爲主，但在天宗中人脈廣博，勢力也算渾厚。
“老頭子我就不留在你身邊拖累你了，我等着你在那萬山劍樓中站到頂點，到時我會再來投奔你。”
風波平對李昊笑道，眼底卻盡是不捨。
李昊看得出來，風老並未真正想拜師那墓宗，而是想斷了自己的牽掛，不想讓他有所顧慮。
“我等着你。”
李昊沒有勸留，只是凝聲道。
風波平露出欣慰的笑容，跟李昊道別。
數日過去。
廣場上傳來驚呼。
只見有人從問心塔第八層衝出，從那雲端中飛掠出來。
“我的天，快看！”
“我剛感受到問心塔的震動了，聽說至少是永恆道心，才能讓問心塔有這樣的反應。”
“問心塔在當年帝落戰役中被打得殘缺，聽說這本是一件仙禁帝器，能驗證天道帝心！”
“那是誰，她要拜師何宗？”
整個廣場上數十萬衆，來自各方的真仙天驕，都擡頭仰望着那雲霧處，一道渾身青絲如墨的高大女子，從裡面飄然落下，其身體比旁人要大上許多，但身姿婀娜風韻，神秀華美，絲毫不覺粗糙，反倒美豔大氣。
“那似乎是殃禍一族！”
“是他們？”
“傳說殃禍一族的出行，總是伴隨着災難和禍亂，無人敢娶，無人敢嫁，沒想到他們一族居然在這裡出世了。”
“曾經追尋帝君的大族，難怪會有這樣的道心。”
廣場上沸騰，各種議論聲響起，其中的許多老者眼底露出感嘆，而一些青年天驕卻是皺眉，先前傾慕的眼神頓時變得警惕。
山頭上，李昊本尊端坐於此，他仍在垂釣那雲霧中的龍雀。
聽到這歡呼，他也不禁看了一眼，見那神秀華美的女子飛向萬山劍樓，這才收回目光。
“呵，殃禍。”
旁邊，叼大煙的老頭冷笑，眼底露出譏諷，但卻是像譏笑那些議論的聲音。
李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幾日這老者都會過來垂釣，但也沒再釣到龍雀，話也極少。
“你這麼三心二意，看來是釣不到了。”
感受到李昊目光，老頭輕哼，表情微冷。
李昊接觸的諸多老者中，這位給他的感覺算是較爲難以親近的。
他笑了下道：“垂釣本是隨緣，何必強求。”
“這就是你天天空軍的理由？”老頭冷笑。
李昊卻沒退讓，淡然道：“你不也是？”
老頭何曾被人如此反擊過，眼眸一挑，斜睥向李昊，但看到李昊淡然微笑的模樣，他眼眸眯了下，吹了口大煙，淡然道：
“好好釣吧，用心去釣。”
他着重了“心”這個字，隨即彈開酒葫，仰頭飲了一口。
沒多久，山外一陣草叢淅淅索索聲音傳來，緊接着一道身影喘着粗氣爬上來，四處嗅了嗅，聞到酒香，頓時小跑過來，看到坐在樹後的一老一少。
“好酒……嗯？！”
這人看到旁邊垂釣的李昊，頓時眼睛瞪圓，旋即挽起袖子，一把揪住李昊的衣袍，道：“你小子，你小子，總算讓我逮到你了！”
李昊認出對方是先前酒樓裡蹭吃蹭喝的老者，手掌拍了拍對方的手背，淡然道：“別把我衣服弄皺了。”
老者還要蠻橫，卻忽然感覺到心底一陣悚然，有種莫名的感覺讓他忽然心底發憷，下意識便鬆開了李昊的衣服。
他看了眼旁邊抽大煙的老頭，上下打量兩眼，似看出什麼，眼底露出一抹驚色。
他沒再大聲呼喝，而是在一旁坐了下來，但掃向李昊卻有些憤懣：
“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坑老頭子我的。”
“我請你吃酒，你爲我買單，怎麼叫坑你？”李昊反問道。
老者被說得差點氣背過去。
他沒再跟李昊爭辯，而是看了眼瘸腿老頭手裡的酒葫，露出一絲眼饞，他嘿嘿笑道：
“這酒，要不借我一口？”
瘸腿老頭斜瞥了他一眼，沒搭理，只是抽着大煙。
老者見他這模樣，也覺自討沒趣，嘆了口氣，頗有幾分自艾自憐地味道：“沒想到我昔日的帝君遺脈，如今連討口酒都討不上。”
說着，偷偷瞟向瘸腿老頭。
瘸腿老頭卻似沒聽見，只自顧喝起來。
老者見他這樣，眼底露出失望，看來這口酒是真喝不上了。
他嘆了口氣，轉而看向李昊，道：“小子，你來這裡也是來拜師的吧，怎麼還在這裡慢悠悠的，沒人願意收你嗎，沒人願意的話，老頭子我能勉爲其難將你收下，我大夢九淵宗，在十萬年前就是天一宗，怎麼樣？”
說着，饒有興趣地看着李昊。
李昊聽到大夢九淵四字，卻是微愣。
他頓時想到自己的那道劍法，仙人指路。
這便是大夢九淵的劍術。
而這劍術在天殃僞界中，李昊下棋時閒暇問過望老，大夢九淵，曾是天殃仙帝昔日血脈所建立的勢力。
“大夢九淵……”
李昊打量着這酒糟鼻老者，眼中露出思索。
“如何？”
酒糟鼻老者卻催道。
李昊思索了下，道：“我能帶別人一起入宗麼？”
“帶誰？”
酒糟鼻老者沒好氣道：“你以爲我大夢九淵是阿貓阿狗嗎，能收你就不錯了，還帶別人進來，在十萬年前，我大夢九淵宗就已經是天一宗了，你懂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李昊道：“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你小子。”
酒糟鼻老者眼中露出氣惱，若非他看出李昊的肉身內仙光飽滿，必是非凡仙體，他纔不會這樣客氣。
“行，我就破格允你一次。”
他咬牙說道。
李昊有些詫異，道：“你都沒考驗我，就答應我這條件？”
“當然要考驗，那萬山劍樓要道心五響，我大夢九淵是六響，你能讓道心六響，才能進來，並且，我還會教你一招仙人指路，你若能在七日內參悟，纔有資格拜師，我也可以破格再招一位，哪怕對方是個廢物。”
酒糟鼻老者立刻說道，雙手抱着膀子，一臉驕傲地模樣。
李昊有些無言感覺自己不提這事，對方似乎也沒這麼多要求。
“怎麼樣，有信心沒？”
酒糟鼻老頭睥睨地看着李昊，但激將法太低級。
畢竟是仙帝遺脈，若在萬山劍樓跟大夢九淵之間選擇，李昊自然是傾向於後者。
他微微點頭，隨即道：“沒問題。”
“行，那你去問心塔，讓我瞧瞧，嘿嘿，那羣傢伙果然如我所料，不敢收殃禍一族，我先過去一趟。”
酒糟鼻老者說着，目光卻看向遠處，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昊順着他目光望去，便看到那萬山劍樓處，先前那位從問心塔出來的神秀華美女子，被擋在萬山劍樓的巨劍之外。
對方一頭青絲飛揚，表情卻是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