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正是子夜,夜晚最爲黑暗的時分。
鬼谷猶如混沌內的雞子,被夜色濃濃的包裹,青鸞從曰齋出發,一路斗折蛇行,或隱或現,朝着不知名的地方奔去。
以他熟練程度,要是不知情況的人在場,必然以爲他是鬼谷中人,照此情形,就是居住五載以上的鬼谷弟子也達不到如此熟稔。
月黑風高,子夜趕路,草蟲也早就停止鳴叫,在這最是安靜的時刻,他身影如鬼魅,竟然沒有帶起任何的風吹草動。
遠處的叢林透着清冷,幾處星星點點的光芒,在林中匯成一條狹長的帶子。
待青鸞趕到,落在其旁,才發現那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溪流,闃寂的子夜,其潺湲流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青鸞站在溪流之畔,望着泛着淡淡波光的溪流,冷聲道:“速速現身。”
他話音尚未落下,但見溪流內浮現出一張人臉,緊接着是一整個人形,清風吹拂下,那人形猶如紙張一般漂盪起來。
水狀人形立起,宛如是水晶薄片剪切的人形立牌。
那水晶人牌,嘴巴微動:“暗夜時分,睡眠正佳,緊急約見,不知有何指教?”他的語氣中明顯感覺到不滿,每個字都吐得蒼勁有力,比那些練過棗核釘奇功的高手還要恐怖。
那架勢真有一字傷一人的氣魄!
“這是一副逍遙帖,兩日內儘快給那老東西喝下!”青鸞也是乾脆利落的人,直截了當的將逍遙帖扔給水晶人牌。
水晶人牌擡手卡住逍遙帖,意猶未明的望了一眼青鸞,將藥包放在鼻下輕輕聞嗅。
他的眼光也由原來的疑惑,變的有些凝重,直至憤怒。
他擡手將藥包扔回青鸞,直言道:“當初你們可沒說過要殺人!這交易我不做了。”
青鸞伸手將藥包拆開,手腕稍微往下一低,原本就不多的藥散,一點點的望外流灑:“交易?我想你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的定位。投藥的人很多,我們不一定用你,但你女兒的性命,我們可就不敢保證了。”
此時他已經走到那水晶人牌的跟前,貼着他的耳朵說道:“藥散流失盡,你女兒的命也活到頭了。”
那水晶人牌有些艱難的,狠狠的嚥了一口吐沫:“接,我可以接,但有個條件,我要見我女兒一面。”他突然伸手,一把將即將流失乾淨的逍遙帖抓了回來,重新包裝緊。
“你有資格嗎?”
青鸞冷厲道,有些不屑的推了他肩膀一下,從他身旁擦肩而過,走向溪畔。
聽到回答,水晶人牌好像用盡了所有氣力,忽然癟了下去,險些栽進溪流裡。
他深呼吸數次,方纔穩定住情緒。
水晶人牌道:“見不到我女兒,你們的心願也別想實現,你們比我清楚,他的力量絕對可以掀翻整個世界,再造一片寰宇。若不然,大不了一拍兩散,同歸於盡,讓整個王朝和我女兒陪葬,也是值了,多少人活了數十輩子也沒有這個待遇。”他說完,望着背立溪流畔的青鸞背影,桀桀笑個不停。
一道流光自青鸞面前拋起,飛向水晶人牌。
水晶人牌擡手接住,不假思索的貼到臉上,比得到了傳世之寶還要激動。
“見好就收,別得寸進尺!”青鸞冷厲的道,壓制着自己的怒火。
扔完那根髮釵,他問也沒問,頭也不回的走了:“今次若失敗,不僅你女兒,你們這一脈就都到九幽地獄去團聚吧,你知道,這不是說笑,我保證我們能做到,你也清楚!”
水晶人牌絲毫沒有反應,依舊拿着髮釵緊緊的貼在臉上。
淚水四溢,形同白素貞水漫金山,也似雷雨季節,植物稀少的山嶺,到處水流縱橫。
青鸞不知離開多久,水晶人牌抱着髮釵,再次融入溪水中,隨波逐流,消失不見。
三荷映月,李白蓮推着孫伯靈的輪椅,兩人凌空飛度,行走在荷塘之上。
自荷塘起,拔地而起,師兄弟兩人逐漸升空,鳥瞰着整個鬼谷。
鬼谷上空,師兄弟二人邊走邊聊。
孫伯靈眉頭緊皺,說道:“這片土地或許沒有多寥廓,或許沒有多麼的誘人,卻是我們師兄弟從小長大的地方,是給我們靈氣,養育我們的一方水土,如今要靠我們支撐着它了,我們不能眼睜睜的望着它被毀去。”
“夜晚的雲夢靜謐優美!我們師兄弟十人,要說對這片土地的感情,沒有人能比我敢濃厚,起碼你們還出去走過,而它對於我來說它就是唯一,我不許任何人將其毀去,如果有人敢有此念頭,我不介意先將他毀滅。”李白蓮推着孫伯靈行走在雲夢山上空,師兄弟二人就像兩名夜遊神正在巡視這片領域。
李白蓮方纔的表情極爲陰鷙,可惜孫伯靈在其面前,沒有能看見。
不過即使望見,也不會如何,他們師兄弟十人都是一等一的狠人,或許有幾人平時溫文爾雅,但骨子裡都是如跗骨之毒的存在。
“我們都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那今後我們師兄弟就化爲它的守護神,牢牢的守護它,哪怕是天皇老子,也不敢在我們的面前傷及它一分一毫!”孫伯靈望着帝州的方向,眼神堅定。
“好!”李白蓮握住他伸至肩膀上的手:“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夜色如常,師兄弟又繼續在夜空上行走。
忽然李白蓮停止不前,沉吟道:“師弟你見識較廣,你說說這人怎麼來的如此及時?”他們恰好在曰齋上空。
李白蓮望着曰齋有些困惑。
鬼谷子受傷之後,朝廷已經不止一次派人前來問候,前有呂破胡,後有三大輔國之一的金日磾。
一次比一次的牌面大,同樣一次比一次強硬,白日的聊天,他們能清晰的感受到,金日磾隱隱有輕視鬼谷的意思。
“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但再快的風也需要時間,能如此迅速,以我之見,朝廷的力量應該早就滲入了鬼谷,而且此人的地位必然不低。”孫伯靈有些擔憂的說道。
間諜,他是最爲熟悉不過的,孫子兵法之上就曾經有專門的篇幅闡述用間。
間諜的恐怖,甚至關乎一個時代的興亡。
“我也有這樣的想法!暗地裡也一一覈實過,沒有一人符合的,你說會是誰呢?”
李白蓮有些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