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晝夜均半,明滅間看不清事物。
嬴朕踏足後,亮堂如白晝,照見一切,纖維畢現。
暗室內空空落落的,猶如苦行僧的禪室,僅有一個書架,一張簡陋的牀,牀上支有四根竹竿,掛有紗布蚊帳,書架便在牀頭。
嬴朕站在暗室門口,迎面便是書架,架上的書並不多,大多都和外間重複。
牀上紗布蚊帳在嬴朕推開暗室大門的時候,輕輕盪漾,如水蕩起碧波漣漪。隱約間,牀上顯露出一個黑戳戳的人形。
“人老成精,南越國都快沸騰成一鍋粥了,他居然還睡得着!”嬴朕心中暗自吐槽。
他躬身朝那破牀上拱手說道:“南越王,鬼谷月關應約前來赴會!”牀上毫無動靜,他的聲音在狹小的暗室內盪漾重複。
迴音經久不覺,等聲音直至消失,嬴朕纔再次說道,依舊毫無反應。
如是再三,毫無動靜!
牀上黑戳戳的人影,竟連輕微的肢體動作都沒有,那上面躺着的好似就是一假人。
嬴朕躡手躡腳的靠近,用執法鐵鞭撩開紗布蚊帳,說道:“南越武王……”
“啊!!”
他尚未將話說全,便被牀上情景驚嚇出聲來,執法鐵鞭也從手中滑落,滾到牀上。
牀上那黑戳戳的人,一臉血肉模糊,鮮血浸紅了牀單,已然死去多時,身穿黑色龍袍,袖口衣領處,有着金絲刺就的天馬圖騰。
其所穿的正是南越王王袍!
“趙佗怎麼會死在這裡,是誰幹的?”嬴朕驚恐,心間莫名的升起酸楚,他也算是嬴姓的族人,依照父皇那邊的關係,他要稱呼趙佗爲表叔。
嬴朕抓起他的手,號起脈來,其手冰涼,宛如方自冰窖裡拿出。
趙佗已經死的不能再死,兇手才離開不久,其圖騰應該帶有冰雪或者陰寒屬性,不然牀上的屍體不會呈現出此等狀態。
嬴朕出於醫者的心態,見到受傷或者垂死的人,時常會生髮‘醫者父母心’。今日見到趙佗,血肉模糊,內心總是不願相信,總感覺,還能搶救一下!
可惜就算他師承俞跗,身兼中醫內科外殼妙術,號稱足以‘生死人,肉白骨’,但那也是隻能拯救尚有一息之氣的人,如果已經死去多時,便是其身邊的龍翟也無能爲力。
上次嬴朕爲嬴成蟜暗算,砍中脖頸,那是他尚有一絲氣息,且就在對方出手的同時,小黑龍龍翟便夥同九龍,十小隻一起出力吊住他的性命。
因此,葫蘆谷內,它們十小隻纔有機會耗盡全部龍涎精力,讓嬴朕起死回生。
而如今,牀上的趙佗,屍身早就僵硬,失去了救治的黃金時機,哪怕搭上十小隻的性命,也沒有一絲救活的希望。
趙佗的鮮血開始凝固,染紅了牀上的被褥,嬴朕的執法鐵鞭正好落在血窩裡,通體染紅,宛若是赤鐵鑄造。
嬴朕收起《任囂編年記》,自牀上拿起執法鐵鞭,嘆息道:“可惜,居然沒能見你最後一面,你安息吧。荷華要先出宮去了,走晚了,便解釋不清楚嘍!”其實自他踏入囂殿的一剎那,他就註定解釋不清。
嬴朕將執法鐵鞭在紗布上擦拭:“趕緊擦淨,不然等會讓別人瞧見,那真就跳進黃河,洗都不用洗,註定渾濁不清!”
“啊!”
嬴朕才擦拭一下,門口便想起了一聲驚呼。
嬴朕扭頭望去,正是傳召他的內侍,他記得清楚,此人很是特別,鼻尖上長有一顆極爲鮮明的黑痣。
黑痣內侍望着正在擦拭鐵鞭的嬴朕,期期艾艾的說道:“你,你,你殺了武帝陛下!”南越國雖然臣服大寒王朝,自降爲附庸國,去了帝號,但是國內,經常以‘天子、陛下’稱呼他們的國主,而南越王爺也自認爲是天子,其皇室更是得瑟的認爲,他們是天潢貴胄,生而與衆不同!
黑痣內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邊跑邊喊:“來人啊,有人刺殺武帝陛下,來人啊,有刺客!”一副張皇失措的模樣,讓嬴朕一時之間愣在當場。
聽到他跌跌撞撞的撕喊,嬴朕立即出手,手中執法鐵鞭被他祭出,黑痣內侍雙腳一絆,整個身子栽倒在地上,險之又險的避了開來。
嬴朕三足金烏附體,身體一閃,追趕上來,隨手撈起執法鐵鞭,再次伸手抓向黑痣內侍。
“刷!”
一道白光突然浮現,嬴朕只感覺手腕一寒,急忙縮回,纔在對方武器落下的剎那,保住自己的手臂。
兩人四目相對,電光火石,靜默對峙。
那人也是一身的黑色王袍,袖口衣角也繡着天馬圖騰,其布料較於牀上死趙佗的要新的太多,明顯是才裁剪定製不久。
嬴朕道:“你就是南越新王趙眜?”
那攔下嬴朕的男子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冷聲質問道:“你是何人,膽敢來我南越王宮行刺?”寒意逼人,悽神寒骨!
黑痣內侍悲慼的哭嚎道:“武帝陛下他駕崩了!小的親眼見他用手中的鐵鞭將陛下活活砸死的。”他邊說,便指向嬴朕手中染血的執法鐵鞭。
嬴朕下意識的將執法鐵鞭收起,解釋道:“你們可能誤會了,我當時也是被嚇呆了,以至於手中的鐵鞭滑滾落在血泊中,方纔沾染上了血漬,南越武帝確實不是在下殺的,在下應他所邀請請來赴會的。”他急速解釋,深怕南越新王趙眜再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
那邊趙眜根本就不理睬嬴朕,下令道:“膽敢刺殺我祖父,來人啊,將這狂徒,給孤王拿下,生死無論!”他一聲令下,南越國宮廷禁衛,瘋狂的衝殺向嬴朕。
南越武王在南越國乃是如同活神,其威信已到達巔峰,無論是民間,還是宮廷、軍中,都將趙佗奉爲偶像。
今日,禁衛們見有人刺殺了他們的活神,那豈能輕易揭過,一個個都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誓要將嬴朕生吞活剝,爲趙佗報仇。
嬴朕見狀,哪還能站在原地,飛速逃跑躲避,無奈時會出手擊倒幾名禁衛,不斷的對趙眜解釋:“你聽我說,我進去的時候你祖父就死了,他的死和我並無關係!”
可惜,就算他說破了喉嚨,趙眜也不會信他一個標點符號,盛怒的人,雙目猩紅,生猛如野獸,簡直恐怖!
趙眜見禁衛久攻不下,嬴朕如泥鰍般,滑不溜秋,難以捉住。
趙眜手持長刀,胯下天馬圖騰,親自下場捉拿嬴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