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武今晚的夜宴請帖你們都收到了吧?”宋威用有些疲憊的嗓音說道,手裡正拿着身前管家剛遞過來的宴請貼。宋威的這番話引來衆人的一陣輕笑,語氣中明顯帶着一絲對王敬武的嘲笑。
節帥府的花廳不算小,但此時卻坐滿了人。這些人全都是青州節帥府中宋威重要的盟友及手下。在宋威的左側下第一個是個鬚髮花白,年過半百的老人,不過年紀雖過半百,可那紅潤的面色,還有那就算坐着也比常人大上許多的身材,一看就知是個武將。這老人輕笑了笑:“如今青州城只怕除了那些無賴和乞丐,怕是整個青州城中有頭有臉的都收到了他的請帖吧。”
在他對面的坐着的是李璟的老師崔芸卿,現任淄青節度司馬兼營口副大使,位僅在宋威和剛剛開口說話的節帥副使康承誨兩人之下。更兼他還是青州最大族崔氏的掌家人,與宋威既是上下級關係,更是盟友關係。崔芸卿道:“康副使可說錯了,我聽我家人說那王敬武不但請了青州城各官員及諸族族長等,就是青州城中的商戶們也都通通下了貼子,而且他還真的把那些乞丐流民也給請了。已經在青州四城門外搭起了粥棚,說要代他兒子施善放粥半月。”
“王敬武這是收買人心,要是早些年,直接就可以上奏告他一個收買人心,圖謀不軌之治。”說話的是節度判官雷剛。
宋威摸着自己的鬍鬚,低沉聲音道:“就暫時讓他囂張得意幾天吧。不過是生個兒子,既不是百日也不是週歲,居然如此大操大辦,太過囂張。”頓了頓,他望向雷剛道:“這次雷判斷親自辛苦往登州一趟,已經讓李璟率兵前來,具體的情況你和大家說說。”
雷剛點了點頭站起來,他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短時間內從青州到登州,再從登州趕回青州,幾天時間過去了,他到現在還感覺自己有些疲倦。
“李璟已經聽從了宋節帥與崔司馬的召喚,業已經率大軍前來,共有六營兵馬,足足六千人。從海上坐船而來,水軍一千,步軍二千餘,騎軍近三千人馬,都是李璟麾下最精銳的兵馬。”
副帥康承誨有些疑惑的道:“我記得那個李璟不是崔司馬去年纔剛收下的門生嗎,那個時候好像聽說過只是一個土團鄉夫,怎麼如今一下子有了這麼多兵馬?”康承誨乃是宋威的老師康承訓的弟弟,康承訓也是禁軍出身,歷任多地節度使,鹹通年間,曾經爲討伐龐勳叛軍的都統,當初宋威也參加此次平亂,爲康承訓大軍中的一面行營都統。康宋兩家關係非常一般,康承訓後來被朝廷問罪,康承誨轉而跟隨宋威,多年來,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
雷剛有此感嘆的道:“那李璟非同一般,不是親自去了一趟登州沙門鎮,我也不敢相信諸多事情。那李璟先後大敗封彰,確實並非僥倖。這次我去登州,就親眼看到了沙門鎮處處與別的地方不同,到處都是一股蓬勃生氣。就在我在登州的這段時間裡,李璟居然先後大敗了都裡鎮和卑沙城,如今更是除了掌控大謝砦之外,還打服了都裡鎮,佔據了青泥城與卑沙城。三地百姓四十多萬,有兵足足兩萬餘。”
“兩萬餘兵?這怎麼可能,李璟就算厲害,可他纔到沙門鎮多久時間,養這麼多的兵他又哪來的錢財?莫不是他拿些百姓就胡亂充當士兵,以虛冒實吧。”
雷剛搖了搖頭:“李璟留在遼東的萬餘人馬我沒見到,但是李璟從遼東凱旋迴來時,我可是親眼看到了那六七千回師的兵馬。不但將士都是年青健壯者,而且鎧甲精良,甚至有大量的精銳騎兵。”
宋威道:“李璟有這麼些兵倒也不是不可能,那個封彰在大謝砦當初不也暗地裡積蓄了兩萬兵馬?先前李璟兩次送來軍械,加起來刀槍鎧甲也有兩三千套,可見李璟是不缺軍械的。李璟兵多本來是好事,不過眼下他的胃口似乎有些大。雷判官此次前去,李璟雖然答應出兵前來,但卻不滿足於大謝砦兵馬使和鎮遏使升賞,提了一個要求,雷判官,你和大家說說。”
“李璟提出,他出兵助我們剷除王敬武之後,要求授他爲登州刺史。另外,他要求給他的兵馬一個軍號。”雷剛說道。
“什麼?這李璟也太過份了,不過一個小小的鎮將,入伍不到一年,將軍給他升爲大謝砦兵馬使,就已經算是高升他了。居然如此不足,竟然敢一張嘴就要登州刺史之位。還要軍號,咱們淄青鎮,除了平盧軍,還沒有哪支兵馬有單獨的軍號呢。給他軍號,他當的起嗎?”有將領不滿的說道。在這些帥府的將領們看來,這個從沒有見過,只是聽過的李璟確實讓人眼紅妒忌。入伍不到一年,居然就已經成爲了一方兵馬使,有了自己的地盤。像他們這些將領,哪個不是在軍中熬了十幾年,打過諸多仗纔有今天的地位。可他們拼了半生,回頭來卻還不如李璟這小子一年的時間混的好。
“我收到消息,李璟在出兵之時,已經先斬後奏,沒得到宋節帥的同意就已經把軍號打出來了。他把自己的兵馬編爲五廂,軍號鎮東,下轄兩萬五千人馬。目前李璟率來的兵馬,正是中廂五營五千人馬,加上前廂的一個水兵營。”雷剛把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說了出來。
這個消息一公開出來,廳中衆人都是不由一驚。既驚李璟如此大膽,居然敢不經宋威同意就自己私設軍號,自組大軍。而且也還驚訝,李璟居然有如此多的兵馬,居然足足二十五個營頭,組成了五個廂。一般的軍也就是兩到三廂,五六千人馬。這李璟居然弄出了五廂二十五營兩萬五千人馬。太讓人震驚了!
“這消息是真的?”康承誨驚訝問道。
雷剛點了點頭:“事情不會錯的,李璟這次帶來的六營兵馬,除一個水兵營外,還有兩個騎兵營,三個步兵營,那兩個步兵營下面都還各有一個騎兵都。來的全是精銳,都是打過數仗見過血的老兵,絕非虛數。”
“這個李璟”宋威嘆了口氣。
崔芸卿也都驚訝萬分,他是李璟的老師,李璟經常派人給他送來禮物,每次都是十分貴重。他上次去登州的時候,那時李璟手下才只有數千人馬,沒有想到轉眼間居然又擴張了一倍不止。
看到衆人的表情,崔芸卿知道李璟現在讓衆人忌憚了。不由的接着宋威的話往下笑道:“李璟那小子,終究還是太過年輕了。打了幾場勝仗就有些飄飄然,其實不過是剿了些馬匪海賊。真要和大帥與諸位將軍們一比,其實差的遠了。大帥與諸位將軍可是剿滅龐勳叛亂,痛擊南詔蕃兵的精銳中的精銳。我看李璟提這要求,不過是一時得意忘形,大帥不需理會就是。其實李璟對大帥還是相當赤誠的。”
崔芸卿幫李璟說着好話:“他剛到沙門鎮不久,就向我們輸送來諸多錢糧,以及大量軍械。這次大帥一召,也是立即帶着所有的精銳趕來了,不曾片刻猶豫的。”
宋威的心中對於李璟的這個要求其實是相當不滿的,在他看來,李璟太不懂規矩了。做爲一方大帥,手下那麼多人馬將領,他總要一碗水端平才行。其它的將領們當上兵馬使,哪個不是四五十歲,戎馬半生。李璟雖然有些功勞,但說來他也不過才二十歲,入軍才一年不到,就已經坐到這位置上了。現在居然還不滿足這個兵馬使的位置,竟然想要刺史之位。要知道,他雖然是節帥,但其實到現在,淄青鎮的五個刺史位子,他總共也只掌握了三個,青、萊、登三州,其中青州刺史還是自己兼任着。剩下的淄齊二州一直是王敬武掌控的相當牢固。登州的刺史位置是他拿節度司馬換來的,現在李璟居然開口就要當登州刺史,這真是太過了。
只是眼下看着崔芸卿對李璟的態度,再一想,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想想,也便忍了。
“李璟是個人才,眼下局勢,正是拔亂反正之時。當務之急還是先把王敬武除了,除掉王敬武之後,到時整個淄青鎮掌握手中,李璟這樣的人才,給他個刺史之位也無妨。至於軍號,他既然都已經把事情都弄好了,就讓其部改爲鎮東軍吧。”
王敬武和李璟,兩個人哪頭重哪頭輕,宋威還是搞的很清楚的。眼下李璟既然還是聽話的,那就先把王敬武幹掉,奪回淄青鎮的權利,到時他握有整個淄青鎮,難道還怕一個小小的李璟。
正說着,管家在外面出聲,說有人求見。
“大帥,府門外來了一夥人,爲首的是一個年青商人,自稱叫李三郎,說是從登州來的海商,特意將大帥先前訂購的一些貨物送到了,讓大帥去接收!”
“李三郎?”宋威眉頭皺了一下,他當然沒有向什麼登州商人訂購貨物。不過他腦中只是一轉,馬上想到一個可能。
這時崔芸卿也是想到了可能,對他道:“難不成是李季玉到了!”
宋威也覺得很有可能,卻又有些不解,李璟此時應當和大軍在一起,怎麼卻突然扮作商人出現在青州城中。
“快請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