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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太陽一出來,地面上就好像下了火。就連百萬之都長安城,大中午的也見不到多少人。長安城正南門明德門,五個門洞只有兩個打開,中間的三個門洞照例緊緊關閉着。明德門有城門守衛一百,此時也或躲在城門樓上,或躲在門洞裡避着火辣辣的太陽。
伍長趙有才接過手下新兵孔二狗敬上的半瓢涼水,全灌進肚中,總算涼快了些。便接着向旁邊的一伍兄弟吹噓着不久前八鎮兵馬入京受閱的盛大場面。正說的唾沫橫飛之際,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
在那滾滾熱浪的官道上,一騎飛奔而來。
孔二狗連忙要去攔下檢查,趙有才眼疾手快,連忙一把將他拉了回來,並且往後面又站了幾步。
他們剛剛退後幾步,那騎已經飛馳而至,馬上騎士風塵僕僕,背上卻插着一面紅色小旗,上書一個信字。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卷黃塵滾滾,駿馬飛馳而至,但見人影一晃,大喝:“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隨即便見煙塵滾滾,那騎士手中的那個牌子都還沒有看清,騎者已經離去。
看到騎士絕塵而去,趙有才鬆了一口氣,連忙對着孔二狗訓道,“你小子,以後多點眼力勁,剛剛那個乃是驛站八百里飛騎信使,這可是最高級別的信使了。看到他剛纔背的那個信袋和信旗沒有?”
孔二狗搖搖頭,“他跑那麼快,啥也沒看清!”
趙有才在孔二狗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要不是看你小子是我外甥,我也不會讓你留在這當差,你小子缺眼力,別以爲守城門簡單,這差事最要眼力了。守城門有許多人惹不得。其中這驛卒信使雖然卑賤,可卻是最不能惹之一。”
說着便向外甥介紹起這驛卒信使來,大唐的驛馬,要求一天行180裡左右,最快的則要求日馳600裡。安祿山在范陽起兵叛亂。當時唐玄宗正在華清宮,兩地相隔三千里,6天之內唐玄宗就知道了這一消息。當時的傳遞速度就達到了每天500裡。
大唐每二十里一個驛站,一旦需要傳遞的公文上註明“馬上飛遞”字樣,按規定要求每天300裡,如遇緊急情況,可每天400裡、600裡,最快達800裡。傳遞緊急文件時。每個驛站都用快馬,而且撞死人不負責,“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用來表示情況緊急程度。
大唐最盛時全國有1639個驛站,專門從事驛務的人員共二萬多人,其中驛兵一萬七千人。郵驛分爲陸驛、水驛、水路兼併三種,各驛站設有驛舍。配有驛馬、驛驢、驛船和驛田。
大唐的八百里加急,乃是最高等級的急信,八百里加急的軍情急報,各驛站必須供出最好的馬。八百里加急每到站換一馬,吃喝全在馬上,晝夜不停的跑,往往連續跑上兩三千里,幾天幾夜。經常會發生跑死馬。甚至跑死人的情況。朝廷對於這些送加急信件的驛卒,特別規定,撞死人不用負責。
因此不管你是達官貴人,還是普通百姓,見到送加急信的驛卒趕緊讓路,不然撞死白撞,而且如果耽誤了信件。還得受到重罰。
“以後切記,看到揹着信旗、信袋的驛卒,千萬不要再傻站着攔了,不然撞死白撞!”趙有才認真的對着外甥說道。
飛馳的驛卒信使在御街朱雀大街上奔馳。引來諸多百姓探頭圍觀。當看清了是一名八百里加急的驛卒時,不少人都驚訝出聲。
“難道是南詔國驃信酋龍那土蠻又率兵犯邊了?”有人出聲道,南詔蠻王酋龍即位十幾年來,南詔國和大唐之間,十萬人以上的大戰已經打了六次。可以說,在吐蕃衰弱,回鶻滅國之後,唯有南詔國纔是唯一敢經常強捋大唐虎鬚的蠻子。
馬上有人反駁,“有落雕御侍高大將軍在西川,南蠻此豈再來犯邊?不要忘記了,先前高大將軍在安南大敗十萬南蠻,打的酋龍可是落荒而逃。去歲,酋龍犯西川,朝廷調高大將軍自天平軍移鎮西川,南蠻可是聞風而逃。我估摸着,有可能是高大將軍深入南詔境內,大破蠻兵,有可能,酋龍都被俘虜了。”
“南詔那地方,瘴氣煙歷,不可能進軍南詔,得不償失。南詔不好打,而且就算打了也沒用,高侍中不會去打的。”
“高大將軍一人也許不行,可你們別忘記了,前些時候,楊監軍不是帶沙陀人李國昌率沙陀兵去西川助陣了?那沙陀人還是很強的,有他們在,也許一戰生擒酋龍也有可能。”馬上又有人加入進來,發表了不同意見。
不過這話卻引來一些不喜歡沙陀人的反擊,“沙陀人不過是一羣胡人,說什麼強悍,李中書率手下鎮國軍將士,可是將他們直接殲滅俘虜的。那鎮國軍,招募訓練都不滿一年呢。沙陀人強嗎?爲何連只訓練了一年的鎮國軍漢兵們都打不過?”
“就是就是,我倒覺得,這信使可能是報的關東戰況。”另一個滿身綾羅,充滿儒雅之氣的老者笑道,“這段時間,關東各種捷報頻傳,大家想必是聽說了吧?”
馬上有人回道,“聽說了,當然聽說了。先前傳來消息不是說那私鹽販王仙芝黃巢鬧的歡嘛,聯合了淄青鎮的叛將王敬武,糜爛河南東部九州之地,弄的是水深火熱,民不聊生,還試圖攻打宋州,威脅漕運呢。”
長安的這些富貴之人雖然不在意關東百姓的死活,可整個長安基本都是靠東南生存。朝廷需要東南的稅賦,長安的貴族平民們,也需要從東南經運河送來的糧食等物資。先前草賊威脅汴宋,整個長安的物價立即就開始飆升,特別是糧價,不但一日數漲,甚至了現了搶購風潮,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拼命的排隊搶購糧食。許多糧商趁價囤積,結果京師長安居然出現了糧荒,達到了鬥米千文的高價,無數百姓斷糧。
還沒,只過了半月不到,洛陽就傳來捷報,李璟率鎮國軍在宋州以兩萬餘對草賊王仙芝十餘萬。設計誘敵,然後迂迴包抄,一戰大敗十萬賊軍,斬首三萬,俘虜四萬賊兵,五萬被裹挾青壯。消息傳到長安。整個長安都歡欣不已,物價也終於回落。緊接着不久,又有捷報傳到京中,討賊都監西門思恭與供軍使楊復恭率六鎮十萬大軍,在曹州大敗王仙芝和黃巢十六萬大軍,斬首八萬,俘虜三萬餘。
這兩戰過後。長安百姓都已經認爲草賊不足懼,殲滅只是時間問題。果然,隨後捷報頻傳,李璟率鎮國軍接連收復濮、兗、鄆、濟、齊諸州縣,將諸州縣中的殘餘盜匪掃蕩一空,黃巢、王敬武等人已經逃竄。
“看來,估計是黃巢和王仙芝、王敬武幾賊已經授首!”
“就是不知道這大功是誰的。”
“那還用說,肯定是李鎮國的。”
“不對。李鎮國前些天還在齊州呢,估摸着可能是宋大帥立的功。”
長安城的夏天赤日炎炎,酷熱非常,熱的年少天子也無法在長安呆下去,爲了消暑避夏,這些天他正呆在長安京兆府西面的岐州麟遊縣附近天台山上的九成宮。
九成宮所處環境樹木滴翠,清泉潺流。風清月影,環境清幽。冠山抗殿,絕壑爲池,跨水架楹。分巖闌闕,高閣周建,長廊四起,棟宇膠葛,臺榭參差。珠璧交映,金碧輝煌,照灼雲霞,蔽虧日月。
天子李儇在這裡打球下棋鬥鵝,也是樂不思蜀。特別是近來捷報連連,讓天子也不免更加高興的把朝堂事務都交給了田令孜和政事堂,甩手不管。
九成宮的御園林中,李儇正與隨駕前來的一些皇室王公們一起鬥鵝。不過李儇今日運氣不佳,連續數場都輸了。李儇喜歡鵝而不是鬥雞。一隻鬥雞幾貫幾十貫,可李璟的這些鬥鵝,卻是高達幾百貫甚至千貫。每鬥一場,李儇輸贏更是上千貫,身邊隨駕的這些內侍、優伶等很得李儇喜歡,打賞豪爽,出手就是上萬錢。
一連輸了十萬貫錢,跟隨着李儇身邊的太監無奈的表示沒錢了。這讓李儇十分不滿,“整個天下都是朕的,朕怎麼會沒錢?”
太監惶恐道:“田公今日只拔給奴才十萬貫錢,今日陛下已經都用完了。”
李儇皺了皺:“用完了再找晉國公再取些來。”
太監連忙彎腰退下,擦着汗小跑着離去。片刻之後跟在田令孜的身後回來,田令孜給皇帝見禮問安,遞上了五萬貫的飛錢。李儇接過看了兩眼,不滿道:“才五萬貫,夠玩多久,再拿些來。”
田令孜心裡苦笑,這皇帝還真是會用錢,十萬貫一天花完,五萬貫還嫌少。不過他並無意勸諫皇帝之意,他十分尊崇經歷憲宗、文宗、武宗三朝,在職二十多年的大太監仇士良的一句話。仇士良把持朝政多年,在位時,共殺二王,一妃,四宰相。這位大太監曾經說過一句話,那就是不要讓天子閒子,應當常常以奢靡來掩住他的耳目,使他沉溺於宴樂中,沒工夫管別的事情,然後我輩才能得志。才萬不要讓他讀書,不讓他接近讀書人,否則,他就會知道前朝的興亡,內心有所憂懼,便要疏卸我輩了。
對於田令孜來說,正因李儇年幼不懂事,他才能總攬朝政。如果皇帝不再貪玩,那他的權利也就不復有了。因此,哪怕皇帝再亂花錢,他也是高興的。
“回陛下,本來李璟擔任了淄青、遼東鹽鐵轉運使兼鑄錢使,說好是一年上交二百萬貫錢。可到現在,這筆錢他也只交了一半而已。現在朝廷用兵不斷,錢糧支出不少。李璟現在正四處賣鹽,他登州的鹽都賣到長安來了,賺了不少,可卻不肯把鹽稅上交國庫,供陛下使用,似乎眼中沒有陛下啊。”田令孜手執着拂塵,見縫插針的說着李璟的壞話。
李璟最近正大肆賣鹽,而且價格比官鹽便宜上許多,聽說銷量巨大,日進斗金。雖然他不知道李璟爲何賣這麼低價,但他知道,李璟肯定大賺了一筆。他現在十分後悔當初把鹽鐵錢這些全交給了李璟,只收兩百萬貫而不是按產出的鹽鐵按量收稅錢。
李儇卻不耐煩他說這些,一揮手道:“李鎮國忠心爲國,是朕倚重之臣,與阿父一樣,你們皆是朕的左右手,以往一些誤會,就不要再提了,當齊心攜力,同舟共濟纔對。”頓了頓,皇帝又道:“其實當初讓李璟每年上交兩百萬的鹽稅,就有些爲難他了。河東兩池一年也不過是一百來萬,小小登州還要煮鹽,一年卻要交兩百萬,有些多了。再說,李璟這一年來,先入幽州,再入代北,然後轉戰河南,家都沒回一次。李璟兩萬餘鎮國軍,可是沒要過朝廷一文錢糧草的。這鹽稅能交一百萬,也不少了。更何況,季玉的進獻也是沒斷過,加起來,不少於一百萬了。”
說完此事,他突然對着田令孜問道:“昨日朕收到淄青鎮節度使宋威的奏摺,他在奏摺中說他身體病重,要請李璟擔任淄青鎮留後,此事阿父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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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令孜心中一驚,愣了一下。這封奏摺他自然是見到的,但是他並沒有交給皇帝,而是直接扣下來了。皇帝幾乎都不理政事,就是交給他的奏摺都是不看的,怎麼這封沒給他的奏摺他卻看到了?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定然是張泰。西門思恭和楊復恭被他趕出京後,現在唯有張泰在皇帝身邊說的上話。宋威定是寫了兩份個奏摺,其中一個直接給了張泰,讓他代爲交給了天子。
說起來,宋威原是相國盧攜的人,而盧攜又是他的人,正因爲這個關係,當初宋威上奏要求擔任招討使時,他纔會答應。可現在,宋威和李璟突然義父義子這麼親密,居然還奏請讓李璟接任淄青鎮留後,這是要把淄青鎮帥印交給李璟啊。這個該死的宋威,他這是要換船嗎?
田令孜心中很憤怒,他覺得被宋威背叛了。該死的宋威,該死的李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