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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城北面的丹崖山,自古就有“丹崖仙境”、“蓬萊仙山”的美名。此時深秋之際,丹崖山上紅葉漫漫,恍如幻境。在這片坐北朝南,雲海簇擁浪山輕託,海山美景層出不窮的丹崖山巔之上,修築着大大小小數十棟官員富豪的別居莊園。
而在這些富麗堂皇、雕樑畫棟的美侖美奐的莊園之中,又以昭王李汭的瀛洲莊園最爲奢華貴氣。瀛洲莊園坐北朝南,面朝大海,站在臨海二十丈高的露臺之上,倚着欄杆,憑海眺望,頓有海闊天空,任憑鳥飛魚躍的自由之感。浪遏碓石,清冷的海風帶着濺起的水霧飄蕩空中,滿是大海的氣息。
李汭喜歡大袖長袍,盤坐於胡牀之上,煎一爐香茶,引三五知交文友,面依大海,暢談闊論,無拘無束。不過天漸涼,賓客們大多都受不了海風的吹拂,很少再到此觀海品茶。唯有李汭卻很喜歡這種迎面而來的清冷,憑欄觀海,海風帶着水霧撲打在面上,總能讓他更加的靈醒。
今天,許久沒有客人光臨過的莊園觀海臺上,又坐了一圈人。如以前千百次一樣,李汭手撫欄杆,憑欄觀海。
他靜靜佇立窗邊,寬袍大袖隨風飄蕩,飄逸脫俗,手撫白玉欄杆,獨向漫天的幽暗長空,冷風在他身邊穿梭呼嘯。
李璟跪坐在席上,雙手放在膝上,默默的看着這個被貶謫的八皇叔。李汭看起來閒散又無拘束,似乎滿是晉之士大夫風範,可他憑欄觀海的那份平靜,卻又讓李璟覺得李汭的心中潛伏着猛虎。
空中除了呼嘯的風聲,就是隆隆的海浪拍打在丹崖山石上的飛濺聲。氣氛有些凝重,他拿餘光打量身旁,李惠兒和於幼娘也和他一樣端坐在那裡,低垂着腦袋一臉的正經肅穆。而另一面的於琄和崔芸卿兩人,則旁若無人的正親自動手耐心的煎着一爐茶。
“你們簡直就是無法無天,胡鬧!”李汭轉過身望着李璟三人,眼神陰霾不開,語調充滿嚴肅。
李惠兒擡起頭,帶着些撒嬌的語氣道:“阿耶,是那個封亮咄咄逼人,女兒只是看不過眼,就出手教訓他一下而已。”
“教訓?就算封五郎不堪,那也輪不到你們幾個去教訓。你們幾個還真是膽大包了天,居然把事情鬧這麼大。那封五郎被你們當衆打傷,幸好沒有傷及臟腑,如若不然,看你們幾個怎麼收場。”
李汭對於女兒和李璟他們搞出的這個事情,確實有些頭痛。他本就是被貶謫出京,掛着一個別駕閒職,最需要的就是低調。可這女兒倒好,平時對她太過於寵愛,結果平日裡常常女扮男裝的拋頭露面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公然開賭作莊,把封彥卿的侄子給打了個重傷,還讓封亮欠了兩萬匹絹的鉅額賭債。
李璟擡起頭道:“大王,這件事情其實都怪我,如果我不接受封亮的挑釁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了。不過我雖然打傷封亮,可卻也是因他在比鬥之時暗弩傷人在先。”
“你們啊你們...”李汭伸手對着李璟三人指了指,最後還是哼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於琄在一邊笑着道:“昭王也不必太責怪他們三個了,雖然他們三個胡鬧了些,可也是那封五郎自找的。我們雖然想與封彥卿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他們非要挑事,那我們也不能就怕了他們。年青人的事情,就由年青人鬧去,只要鬧的不是太過份,就由他們去吧。鬧一鬧,也正好把水攪一攪。”於琄自得調令之後,整個個都渙發了許多。說話的語氣中,也透着些許鋒芒。
“回頭再和你們算帳。”李汭看見李惠兒居然還和李璟、於幼娘幾個擠眉弄眼的,不由沒好氣的道。
崔芸卿將煎好的湯花分給衆人,品了一口茶道:“我馬上派人把封亮的身份玉璧送回封府,另外再給封長史寫個手貼。另外,那個兩萬匹絹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們找封亮要兩萬匹絹,這事情別人還會以爲是我們幾個老東西在算計他封亮的財產呢。”
李璟聽到老師說要免了那兩萬匹絹的賭債,不由的有些心痛。那裡面可是還有他的一萬匹絹,這可是足足八千貫錢。雖然這前他前前後後也弄了差不多好幾百貫錢了,可既然他打定主意要練兵,錢又怎麼會嫌多。
崔芸卿似乎看到李璟的心裡想法,輕笑道:“別一副鄉夫表情,不過是兩萬匹絹而已,我們幾個哪會缺這點東西?爲了這點身外之物,和封彥卿弄的太疆了不值。你要是缺錢,就和我直說一句就是。”
兩萬匹絹在李璟看來是一個天文數字,但不論是對出身山東第一大族的崔芸卿來說,還是對身爲大唐宗室,當今皇帝親叔的李汭來說,又或是對一門五個節度使級大員的於琄來說,這點錢還真不算多。
就拿崔芸卿來說,除去崔家幾百年世族的龐大家資。崔芸卿做爲從二品勳官,從三品的實職刺史。他有一百頃的永業田,二十五頃的勳田,另外還有二十五頃的職田。這三樣加起來就是一百五十頃,足足一萬五千畝地。一般畝產兩石至七八斗不等,就算一畝地只有一石產出,也是一萬五千石糧食年進項。如再除去一半算作佃農、種子、田賦等,一年依然還有七八千石糧食之多。除此外,崔芸卿還有一千貫的年俸,外加祿米五百石。這些,還完全沒有算崔芸卿的一些爲官的其它灰色收入。做爲大唐頂級官員,崔芸卿的身家不是一般的豐厚。
八千貫錢不少,可對崔芸卿這等人來說,不過就是幾倉庫的絹帛或者糧食罷了,純粹就是一個數字而已。
崔芸卿他們爭的是權利掌控,至於錢財對他們來說已經並非太重要的東西了。於琄馬上就要升調豐州,崔芸卿他們的勢力不免削弱,這個時候,崔芸卿並不希望因爲封亮之事,而和封彥卿激烈衝突。
李璟對崔芸卿他們這種鬥爭方式總有些不太習慣,崔芸卿他們喜歡溫水煮青蛙似的鬥爭,不管內心裡,私下裡斗的多激烈,他們表面上卻總要維持着溫和的表象。一旦斗的激烈了,雙方就會馬上暫退一步,緩和形勢。總是在維持着一個底限,誰也不會突破這個底級,以免逼的對方來個魚死網破。
“恩師,學生雖然與封長史接觸不多,可也覺得此人似乎肚量不大,與封亮倒是很有幾分相像。恩師對封彥卿示好退讓,只怕此人並不會領情。”
“我很清楚這些。”崔芸卿嘆道:“但封彥卿可不是隻有一人,他們也是一個很強的勢力。我們與封鬥,就好比兩虎相遇山林,互相首先會吼叫恐嚇,然後作出各種攻擊的準備動作,但是。結果往往並不會發生真正的拼鬥,往往在互相展示力量過後,其中較弱的一方就會主動退讓離開,而強的一方,也絕不會追殺。你知道這是爲何嗎?”
“因爲弱的一方雖然也有機會險勝,但敗的可能更大,所以他選擇全身而退。而強的一方,雖然獲的最後勝利的機會很大,但就算取勝,也肯定會被反擊受傷,無法做到不傷到自身。兩虎都有忌憚,所以纔會如此。”李璟回道。
於琄笑了笑:“你說的不錯,可惜看的還不是太深。兩虎展示力量之後打不起來,不但因爲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更主要的原因在於,兩虎都知道,他們之間不打,是因爲叢林中還有更多弱於對方的獵物。既然能輕鬆獲得其它獵物,他們爲何還要與對方拼死拼活?再兇猛的大蟲,兩相拼鬥之後,就算勝利也同樣會受傷。而受傷的大蟲,就不得不面臨狼、豹等原本低一級的挑戰。爭,是爲了加強實力,不爭,卻是爲了保存實力。有時候,不爭,比爭更重要。”
聽了這話,李璟似懂非懂。崔芸卿、李汭他們與封彥卿明顯就是兩頭猛虎,兩虎相遇,都想佔據登州這塊山林。可一山難容二虎,兩隻虎都想佔,卻又相互忌憚不敢直接相鬥。他們互相吼叫,揮舞爪子,就是在展示力量,好逼迫弱的一方直接離開。他們相互忌憚,雖然靠的極近,但卻沒有一個敢第一個真正的攻擊對方。
崔芸卿和李汭他們都是沉穩而老練的,只是李璟卻總覺得封亮叔侄並不是那種理智之人。封家叔侄處事總是咄咄逼人,面對着這場對峙,李璟總覺得事情可能並不會如崔芸卿他們所期待那樣。
“我看,還是由三郎和郡主以及小女親自去走一趟。讓她們親自上門把玉璧還給封亮,順便帶點禮品去和封彥卿陪個禮。”
接過玉璧手手貼,李璟卻不知道要如何說。只是心裡暗暗期待,希望那封氏叔侄真的能如崔芸卿他們所說的一般,在見到崔、李二人聯盟的強大前,自甘認輸退讓。
如若不然,神仙打架,只怕他這個凡人是要最先遭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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