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豨反,趙代地皆豨有。高祖聞豨將皆故賈人,上曰:‘吾知與之矣。’乃多以金賂豨將,豨將多降。”
“料敵將!”邵樹德認認真真地在兵書上寫下三字評語。
戰爭,是一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活動。瞭解敵將稟性、習慣、愛好以及所處的狀態,是爲將者的必修課。
擋在鐵林軍南邊的巢將叫孟楷。在僞齊政權中任尚書僕射,是主要大將之一,深得黃巢信重。目前得到的消息,只有兩點:一、比較善戰,在關東屢勝官軍;二、與朱溫關係很差。
關於第一點,邵樹德沒法拿個尺度來衡量。孟楷沒參加過西征鳳翔府之役,那是尚讓、王播主持的。因爲他的職務較高,在關中也很少出戰,只在去年年底有一次記錄,於長安西南面與程宗楚、王處存交手過一次,根據朝廷的軍報,“擊退賊將孟楷”,也看不出輸贏。
不過此事也不用過於糾結。打仗,本來就是實力、運氣的綜合,正面打呆仗時,運氣的成分少一些,除非突然飛沙走石,不然比拼的都是硬實力。在複雜環境下打仗,運氣的佔比就急劇攀升,說不清楚一個將領的能力強弱,只能將時間維度拉長的五年、十年,或許纔可以看得出端倪。
第二點與朱溫關係較差就挺有意思。朱溫並不是巢軍中的高級將領,頂多是中層裡排位靠前罷了,與尚讓、黃鄴、林言、孟楷等人還有段距離。這次從關東回返出任同華節度使,地位可能躥升了一大截,但還達不到高級將領的程度。
孟楷爲何嫉恨朱溫?這是個問題。
先不管這些了,研究敵將的事情可以慢慢準備。反正寒冬臘月的,一時半會也不會開戰。自己在三原好好練兵就行了。
時間一晃就是三月,至四月底,天氣轉暖,戰爭的腳步再次臨近。
四月三十,巢軍西攻興平,諸軍憑藉堡寨廝殺,消耗巢軍有生力量之後,退保奉天等縣,繼續深溝高壘。
在此期間,代北大地上也烽煙再起。
天德、大同、振武、幽州、河東五鎮兵馬合計三萬餘人,與李克用五萬大軍戰於蔚州,不利。得勝之後的李克用連連上表請罪,表示自己願率軍前往關中討賊,然恐大軍西出之後,赫連鐸、契苾璋之輩襲擊留守代北的沙陀老弱。
僞齊同華節度使朱溫兩攻河中,皆敗,遣使向長安求援軍、器械、糧草,不應。
劉子敬也帶人從綏州回來了,言需大量工匠製作提水車,蓋因今年所選開渠之地至少有一半非自流渠,需水車輸水灌溉。邵樹德想了想,讓同官縣那邊選派數十工匠北返,同時大力招募學徒,培養新的工匠。
強全勝將帶新一批募集到的一千三百關中民戶前往綏州,都是陸陸續續從高陵、涇陽、櫟陽等地逃過來的,拖家帶口,飢腸轆轆。沒辦法,只能在北面行營控制下的八縣府庫籌集部分糧食了,這些人今年是趕不上趟種地了,得一直養到明年,其實負擔挺重的。
處理完這一攤子事後,邵樹德找來了陳誠,問道:“陳判官,朱溫那邊目前是個什麼情況?李詳又在做什麼?”
“朱溫兵少,攻河中數敗,已是沒有辦法。然僞齊竟不發一兵一卒支援,可見朱溫亦是沒甚地位,成棄子了。”陳誠說道。
這個事是人都看得出來。王重榮手握三萬大軍,兵精糧足,朱溫只有一萬多人馬,器械頗有不足,還要主動進攻,這仗如何打?想比他心中亦很無奈吧。
“李詳呢?”
“李詳尚有兵萬餘,與朱溫一般無二,目前移屯至華州,同樣前景晦暗。”
“可否說得此二人反正?”邵樹德問道:“若能反正,可立率大軍西進,擊孟楷側背,北面行營主力再南下,定可將孟祥這兩萬多人吃下。如此一來,巢衆只剩十萬,形勢幾爲之一變矣。”
“讓下邽的周融遣使接觸李詳,讓令狐敬遣使接觸朱溫。”邵樹德命令道。
他現在雖然還不能稱夏綏節帥,但周融、令狐敬二人還是歸自己節制的。糧餉又掐在自己手裡,還有大義名分壓着,不聽令難道造反?
五月初五,剛剛與大軍一起出操完畢,魏博秋來報:京城東北面行營都統李孝昌來訪。
“邵帥一向可好。”甫一見面,李孝昌就哈哈大笑,道。
邵樹德稍稍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眼中有憂色,臉色也不是很好,這會不過強作笑容罷了。
“李都統。”邵樹德行禮,道:“屯軍數月,賊衆不敢北上,甚是無趣。”
李孝昌現在已經不是鄜坊節度使了,身上只有一個東北面行營都統的身份,手下有他從鄜坊帶過來的六千兵馬,外加歸屬他指揮的三千多河北軍士。
“魏博秋,置酒,某要招待故人。”邵樹德吩咐道。
李孝昌聞言有些感動。他現在一個沒有地盤的軍頭,四州之地被東方逵佔了,已是有家難回。異日若是討平黃巢,還不知道能不能撈到個落腳之地。若是入朝爲官,那可就慘了,須知今時已不同往日。
酒過三巡,氣氛也熱絡了起來。李孝昌一個勁地倒苦水,說東方逵本是他的部將,去年率軍討賊,東方逵便留守鄜州。可沒想到,今年朝廷竟然下旨,讓東方逵任鄜坊節度兵馬留後,這對剛剛率軍南下的李孝昌而言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差點當場降了黃巢。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那份膽氣,也沒其他軍頭那麼光棍,降黃巢沒前途,作亂又不敢。到了最後,部將們也看出他不是能成事的模樣,便失了勁頭,再不提此事。
邵樹德聞言也只有安慰。他估摸着,李孝昌被擼估計和去年打得太爛有關係。首先出兵就慢了,讓朝廷不喜,隨後進圍長安之役,又一路敗逃回富平。後面在高陵縣還敗於李詳之手,損兵折將,竟是一點功勞沒有。
這種敗軍之將,有何利用價值?朝廷下道旨意,直接讓部將頂了你的位置,作亂都難。
“李帥如今仍是都統,麾下有衆萬人,若是立下新功,未必就沒有去處。諸葛都統,可不就移鎮興元府了麼?機會還是有的。”邵樹德敬了一杯酒,說道。
“李某有自知之明,麾下萬人,士氣不振。若能打得兩場勝仗,或可稍稍挽回。然巢軍十餘萬,兵勢甚衆,如何能敵?鐵林軍之勇悍,某親見矣,此事或只能寄託於邵帥身上了。”李孝昌把酒一飲而盡,面色懇切地說道。
“都是朝廷官將,自應相互照拂。”邵樹德笑道。
酒席散去之後,陳誠來報:鄜坊節度留後東方逵見前往綏州的民戶甚苦,願捐糧三萬斛以助。邵樹德聞言哈哈大笑,這幫鼠輩,爭權奪利、見機行事倒是好手,打仗卻沒一個能行的。不過今後若有意鄜坊四州,李孝昌、東方逵之間的恩怨,倒是可以利用。
五月二十,夏綏左廂兵馬使周融親自前來三原。
“參見留後。”周融快四十了,不過在拜見年紀不過二十多歲的邵樹德時一點沒有忸怩之色,該盡的禮數一點不缺,相當自然。
“周將軍乃夏州宿將,老於戰陣。方今多事,日後多有倚重之處。”邵樹德親自將周融請到自己身邊坐下,笑着說道。
“鐵林軍數戰數捷,聲名播於關中,巢軍聞之喪膽。留後年少有爲,英武不凡,末將亦是十分欽佩。”周融回道。
果然,這個年頭別人聽不聽你的,主要還是看實力。鐵林軍九千之衆,壓過任何一支衙軍,同時也驍勇善戰,那麼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大夥又不想造反,只要錢糧按時發下,便收起些小心思,聽命於邵某人又如何?
“勸降李詳之事如何?”邵樹德問道。
“回留後,李詳似有所動,然意不堅,亦怕被監軍知曉。末將派去的使者並未被加害,李詳遣心腹禮送回了下邽。”周融道。
“巢軍這個樣子,敗亡是必然之事。繼續與李詳保持接觸,此事大有可爲。”
不殺害勸降使者,本身就表明了一種態度。李詳這人,應當也不想在黃巢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只要形勢稍稍有變,投降反正幾乎是必然之事。
“事情要做得機密一些,萬不可被巢賊監軍知曉。”邵樹德最後又叮囑道。
(作家的話裡面寫不下,免費章節,我水也水不到錢,就寫這裡吧。
我說親愛的讀者們,你們是不是對古代有什麼誤解?
古來征戰,獲勝後將敵方妻女作爲戰利品是很正常的事情。朱溫攻山東朱家兄弟,將敵方妻女用車裝回家準備享用,後來被他老婆勸說,說若是汴州城破,她也是這般下場,這纔沒玩。
這只是一次。朱溫攻破了多少藩鎮,抓了多少敵方妻女?玩膩了殺了,或者扔給別人,或者充作營妓,很正常,沒人認爲不對。
如果你說朱溫是巢軍餘孽,作風不夠正派。那好,朝廷藩鎮,將門世家,攻破敵方後照樣將敵方妻女作爲戰利品享用,這種事少嗎?
你說他們是低層次的武將,那好,李世民、趙二不喜歡玩對方妻女嗎?朱元璋還搶蒙古王妃呢,人家肚裡的孩子都不一定是老朱的,老朱也不介意,照玩不誤。他兒子朱棣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還邀請部下一起玩敵將妻女,玩完了讓她們接客。明朝正德還想徵蒙古,玩蒙古王妃,宋徽宗還意淫過擊破西夏,玩西夏王妃公主呢。
你說他們是皇帝、武夫,道德水平不行。那好,政壇大佬,哪怕是太平盛世的,不是王朝末年的那種,鬥死政敵後,享用人家妻女的少嗎?
堪稱道德楷模的理學宗師、文壇大家,扒灰的事情少嗎?
你們是不是對古代有什麼誤解?在古代,女人有什麼地位?跟了敵人,哪怕是殺自己丈夫孩子的,不還是照樣過日子,還給人家生孩子。
主角作爲現代人,已經很剋制了。在周圍人七八年的同化下,掙扎過,現在位高權重了,被周圍人同化的速度只會越來越快,但仍然保持了道德底線。至少沒有做別人很常見的玩完了就殺,或者扔出去當營妓這類事情。
歲月靜好,即便在古代太平盛世都極少,別說王朝末年了。
那些東西太假,二十歲之前我還覺得是真的,三十歲的時候就覺得以古代的道德水平和社會管制水平而言不具有普遍性,太假了,這不是現代社會。
或許有其他作者這麼寫。有的作者玩皇后、妃子、人妻還非要寫成處女,我理解,爲了照顧一些年輕的讀者,擴大粉絲羣,但我不想寫假的東西。什麼“看個網文也要較真”、“都穿越了還要合理性”、“看網文就圖一樂”,我不想拿這些當藉口,那是懶,不願查資料,我上本書買紙質資料都花了上萬元,本書買實體資料又花了五千多,因爲很多資料網上根本沒有PDF,百度百科更是錯誤連篇。
囿於我的知識水平,本書當然還有很多錯漏之處,但100步和50步也是有區別的,甚至51步和50步都是有區別的,我儘量追求真實。不能因爲被人揪着一個錯誤狂噴,然後就騙自己說反正做不到完全真實,隨便寫寫算了,反正現在起點讀者都習慣了這些。新媒體上一堆辣眼睛的小白文年收幾百萬呢,讀者都習慣了,他們沒其他風格的小說可看,都是一樣的,沒得選。但我不想這麼做,本書到週末估計都到不了3萬收藏,無所謂了,自己寫自己風格的,給喜歡這種風格的讀者看,僅此而已。
主角不一定會收敵方妻女,但我覺得大家有必要知道下當時社會的常態和價值觀,因爲總有人對那時候抱有美好幻想,然後要求主角做這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