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劇烈疼痛之下，表情會如何體現？
也許會有呲牙咧嘴的，也許會有皺眉發冷汗的，甚至會有猙獰嚎叫的。
但是，祝海山的死亡，卻刷新了白鷺和周倩的認知觀。
一個因爲割腕失血死亡的人，死前保持的表情，卻是哪怕是壽終正寢的老者，也出現機率不高的安詳和微笑。這樣的反差，足讓白鷺和周倩的後背發寒。
“昨天晚上還看見他來參加家宴。十來個小時不到，就變成了這樣。”白鷺帶着膠皮手套，拿起祝海山的手臂上下看着。
爲了更好的瞭解現場情況，白鷺可是利用輔助系統的能力，狠狠地惡補過法醫知識的。雖然算不上多麼專業，因爲沒有實踐解剖的緣故，但是基本看出個初步的情況，卻是沒有問題的。
祝海山的雙腕是被利器割開的，但是死者雙手中卻沒有利器。白鷺想了一想，伸頭朝着牀底下看過去。
他的雙眼一亮，從牀底邊拿出了一個剃刀，上面沾滿了血跡，就連指紋，都印刻在刀柄上面。白鷺取出證物袋，把刀放了進去。
周倩也在一旁看着祝海山的屍體，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良好的專業素養讓周倩也進入了工作狀態，反覆看着房間內的環境。
“表情這樣詭異。死法缺罕見的殘酷。”周倩沉吟着，“結合死者的身體虛弱的情況，會不會是死前吸毒，產生了幻覺，纔會造成這樣的狀況？”
從說法上，這樣的狀況是有可能成立的。
白鷺心裡也有類似的推斷。他伸手觸碰祝海山的眼皮，撥開看了看，又檢查了祝海山的舌苔。隨後，白鷺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又把祝海山的胳膊翻開看了看。
“雖然我的法醫知識不全面，不過從死者的身體情況來看，他的萎靡和消瘦或許有其他的原因。他的身上，沒有吸毒者的症狀。”白鷺凝重的說道。
沒有吸毒？
周倩的表情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隨即也對這屍體檢查起來。
長期吸毒的人，身體症狀是容易判斷的。
祝海山的消瘦和萎靡是外在表現符合吸毒者的情況的，但是剛憑藉此，恐怕不能完全判斷。
吸毒的人，身上會伴隨有淤青，無論是哪種毒品，長期吸毒都會出現皮膚潰爛的狀況。這主要是由於吸毒後產生的敏感和幻覺，造成自身騷撓皮膚而產生傷口，反覆延續而造成的。也有是長期吸毒的病理反應。
不過從祝海山的身上，卻看不出這些情況。
雖然祝海山死的很詭異，但是他的舌苔並不青黑，眼睛也不似長期精神亢奮而產生出很多血絲和瘀點。甚至身上沒有針孔，也沒有其他的騷撓傷口。
這就說明，祝海山身前恐怕不是一名吸毒者。
這樣的狀況，對於白鷺和周倩來說，反而是不好的狀況。因爲情況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不管死者的樣子如何，白鷺和周倩又是排查了一番屋子內的情況，主臥之內，除了躺在地上平靜死亡的祝海山之外，完全沒有任何爭鬥，打鬥，或者其他的什麼情況發生。
然而，就在白鷺第二次檢查祝海山的手腕的時候，又發現了一點不一樣的情況。
“法醫還沒到麼？”白鷺開口問道。
“應該快了。”周倩迴應道，“我10分鐘前已經催過了，他們正在路上。”
隨後，周倩又是好奇的問道，“怎麼，發現了什麼麼？”
白鷺點點頭，衝着周倩指着祝海山的指尖，那上面有一絲不和諧的暗紅色血漬，凝固的情況比起周邊和身上的血液顏色有些不同，但不仔細看的話，確實分辨不出來的。
周倩湊近了觀察了一會，表情也是驚異了起來。
“指甲上的血漬，上面還有點血皮。”周倩開口道，然後盯着白鷺。“是祝海山身上的麼？”
“不是，別說是抓痕了。除了臉上有點淤青之外，祝海山沒有別的外傷。不過這個淤青是怎麼回事，你我都清楚。”白鷺開口道。
他們昨晚是見過祝海山的，家宴裡面，他和陸子豪鬧出了不小的動機。臉上的淤青，正是陸子豪的拳頭造成的，這是死前的傷痕。
“那他手指上扣下來的血皮？！”
“很有可能是另一個人的！”
周倩和白鷺一問一應。都對這個情況關注了起來。在家宴上，祝海山捱了一拳後，就被狠狠地拉開了。之後，家宴不歡而散，祝海山先行離開，陸子豪則是和其他人去酒吧喝酒。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時間離開，當場也沒有再發生任何衝突。
所以就那個時機來看，明顯祝海山也沒有機會挖傷任何一人。
這般挖下血皮，對方留下的抓痕決計不可能小。
如果是在白鷺眼前發生的，他不可能記不住。昨晚家宴因爲開車的緣故，他可是滴酒未喝的。
這說明，祝海山回家或者在家的時候，明顯還有過與其他人的接觸，甚至是衝突。纔會在指尖存有這樣的痕跡。不過具體的取樣，還需要法醫來完成。
暫時能判斷的，恐怕也就這些了。
白鷺和周倩從現場出來，又是走到了別墅的客廳。這裡，幾個警察正在分別盤問家政和祝海山的父親。
祝海山的母親已經被送往醫院了，這個狀況實在過於刺激，中年婦人承受不了，已經完全休克了過去。
祝海山的父親還在咆哮，即便是面對盤問，也是叫個不停。
“祝叔叔。”周倩當先呼喚了一聲，然而卻無法說出什麼安慰的話語。現在情況不明，即便有什麼線索，也是不能對祝叔叔說的。她理解祝叔叔的喪子之痛，面色有些不忍，只想先讓祝叔叔平靜下來。
“倩倩。海山死了，海山死了！”中年胖子嘴裡叫着，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下，整個人悲憤極了。“你是警察對不對！你是最優秀的警察！你一定可以找出兇手的！對不對！”
周倩面對祝叔叔的叫嚷，一陣子語塞。就算是發現了祝海山手指上的血皮，她也無法解釋祝海山死亡時候的諸多疑點。
這完全不像是他殺，但是她也無法排除他殺的可能。她不能透露線索，自然更無法說明情況。
“祝先生，請您冷靜一下。”白鷺主動擋了上去，死者和周倩還有這個中年胖子都有聯繫，周倩是不好作爲詢問者的，白鷺也怕周倩會失言，便主動攬下了對話的工作。
“冷靜？！”中年胖子又叫了起來，“我的兒子死了！你叫我冷靜？！”
白鷺沒有給他繼續嚎叫的機會，接着打斷道：“如果你還想給你死去的兒子一個公道的話，最好冷靜下來。你現在的心理狀態對我們尋找原因沒有任何幫助。如果真有兇手的話，你難道想讓其逍遙法外麼？”
這話確實有所影響，中年胖子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瘋狂的態勢立馬就消散了下來。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這刺激的半個下午，他着實耗費了不少體力。
眼見中年胖子平靜了點，白鷺給警員使了個眼色，自己接過記錄本，開始了詢問。“祝先生，你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兒子，是在什麼時候？”
“昨晚！”中年胖子沒好氣的回答道，“他去參加了家宴，我聽人說，好像在宴會上受了點傷，所以就過來看看。對了，倩倩應該也是去了的，海山到底是因爲什麼受的傷？倩倩，你應該知道！海山昨晚一直不肯給我說！”
“祝先生，稍安勿躁。”白鷺給頂了回去，不讓中年胖子和周倩對話。“具體幾點？”
中年胖子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十點多！具體記不清楚！你要是有問題，倒不如去看看監控視頻。整個別墅都有安保系統，四周裝着監控來着！”
說完這話，連中年胖子自己都發起呆來。
“監控！對了，安全系統的監控！”中年胖子的身子瞬間變得靈活起來，動作快的一旁的警員都沒反應過來。他的身子一竄，朝着別墅設備間的方向就衝了過去。
白鷺收起記錄本，看着周倩苦笑了一下，兩人才快步跟了上去。
進了設備間。
這裡已經被改造成了安全系統的控制室，裡面裝着一些小屏幕，分別顯示着別墅周圍的環境畫面。
左上角亮着的紅點，一閃一閃的，這表示着安全系統運作正常，周邊的畫面，是都被記錄並且保存下來的。
中年胖子早已經開始動作，拉出了安全系統的終端操作鍵盤，開始在設備上輸入密碼。沒等幾秒之後，終端機就顯示出了操作界面。
那是一個羅列着的文件系統，顯示在頻幕上，上面都是些視頻。文件的詳細信息上則標記着生成時間。
視頻是每三小時記錄一次的，從昨晚中年胖子見過兒子後，到現在，一共18個小時。
時間近點的都不用看了，祝海山起碼死了10小時以上。只有可能是昨天晚上，也就是中年胖子見過兒子之後的時間，所以是晚上10點開始，到臨晨的兩個視頻內最有可能記錄着別墅外有可能來訪的人員。
先點開了中年胖子自己到來的那個時間段，幾個人一起看着中年胖子的車停在別墅的車庫，人又從門口走了進去，不足半個小時的時間，又從裡面出來，徑直開車離開。
中年胖子朝着白鷺看了一眼，似乎在表達自己所說的情況和視頻是一致的，隨後又開始進行了點擊。這會兒，中年胖子點上了加速，看起來也是有些不耐加心急了。
然而沒等這個視頻放完，就看到畫面上又出現了一輛車。這是一輛瑪莎拉蒂的跑車，黑色的外殼，像是夜間的精靈。車子停在了別墅外，從上面走下來一個男人。
他朝着監控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向着別墅走去。
就是這一眼，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男子的樣貌，尤其是周倩，幾乎驚訝的脫口而出：
“陸子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