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着……麼?”
兮瀾雙眼無神,喃喃自語,眼前這幾張熟悉的臉,爲什麼覺得隔那麼遠,又爲什麼感覺少了什麼,他呢?
星宇呢?他……去哪裡了?
“呈界,蝕骨之森,蝕骨妖王……星宇……”兩行清淚,緩緩的,好似調皮的小孩子一樣掛在臉上玩鬧着,爲什麼有一種不好預感,難道……不會的,不會的。
“一定不會的。”兮瀾狠狠甩着腦袋,她記得,聶星宇與自己一起被蝕骨妖王抽出的藤蔓貫穿了小腹,頭那麼大個洞,丹田碎了,生機散了。
“我……”兮瀾想着想着就埋下了腦袋,兩隻小手緊緊保住膝蓋,嗚咽起來。
“兮瀾她沒事吧?”
児宸幹瞪着眼,他完全不明白,好好一個人,怎麼就突然哭起來了,不由看着頡珞,在児宸印象中,貌似就只有這小子對女人瞭解最多。
“沒事?沒事會哭?”
頡珞一聽,立即就狠狠瞪一眼児宸,好似在說,說你小子笨吧,還知道關心人。可關心也不是這麼關心的呀,人家是女生,女生知道不?人家心上人生死不明,你還哪壺不開提哪壺,說你腦殘都是稱讚你。
“女人嘛,都是水做的,這不,看看兮瀾就知道了。”項瀛崧一副我很瞭解女人的模樣,搖着袖擺,兩眼望天,頗爲神似山水詩人。
“我勒個去,你丫閉嘴!”頡珞賞了他一個巴掌,其實他也知道小胖子是故意讓兮瀾聽見,是想兮瀾能笑笑,把內心陰霾散去。
所以,頡珞配合得也很賣力,這打在小胖子肩上的巴掌也非常紮實,疼得這廝差點沒把肺給咳出來。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項瀛崧知道現在不能跟頡珞擡槓,主要的目的是把兮瀾給逗樂了,所以咬了咬牙就撐過去,腦袋裡拼命想着方兒,看看講個什麼笑話能把兮瀾的情緒給穩住。
“嗯,就是那句話。”
項瀛崧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他當年調戲林家妹子的幽默句子,略微改了改就拿出來說:“你是女人你是水,我是男人我是泥,我願和你做一塊幸福小水泥,永永遠遠、生生世世黏一起。散步,我在下面揹着你,雨天,我在上面擋着雨……”
項瀛崧好像背書一樣說出來,不過這還真有點管用,兮瀾慢慢擡起頭來,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背後,頡珞、児宸都是暗自給小胖子豎起大拇指,想不到這小子平時泡妞沒泡成,倒是情聖句子背熟不少。
可惜,好景不長。
項瀛崧這廝說得正興奮,忽然就聽見兮瀾微弱的抽泣聲,而後越來越大聲,要是讓他找個美麗的詞來形容,那就是梨花帶雨啊帶雨。
“我擦你小胖子,你說的都些什麼話!你說什麼水啊,什麼泥啊,女人能是水嗎,兮瀾能是水嗎?我看你丫纔是水,還什麼水泥!老子壓根就沒聽過!”
頡珞一看情勢不對,立即對着項瀛崧劈頭蓋臉一陣罵,項瀛崧立馬就委屈的低下頭,說道:“這能怪人家嗎,人家也有功勞的好不好,剛纔兮瀾還……笑了。對,就是笑了。”
“我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我咋知道兮瀾心裡想些啥,你也聽過一句古話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哦,呸呸呸。”看到頡珞瞪如牛眼般的眼睛,項瀛崧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趕緊改口,“是女人心海底深。”
“我……我又錯了嗎?”項瀛崧發現貌似自己說完話,壓根就沒一人理他。
“海底深?你海蔘還差不多!”頡珞哼唧着,沒有給小胖子好臉色看。
“噗哧!”
兮瀾忽然覺得一陣溫馨,以前這兩人鬥嘴,自己總感覺好笑,可是現在,卻是讓心裡毛毛的,很想哭。
哭吧,沒有了他,笑容再沒人能理解。
“星宇……”兮瀾感覺胸口堵得慌,那無法割捨的一部分,突然就逃走了,想去抓住它,自己一路追,一路跑,磕磕碰碰,滿身傷痕,卻看到距離越來越遠。
絕望、無力。
“嗚……嗚嗚……”
兮瀾很想發泄,兩隻小手胡亂敲打着身邊大樹,碰碰的,雪膩小手一下子就變得紅腫,看得旁邊三個男人,心裡一陣不忍。
兮瀾救回來了又怎樣?沒有了聶星宇,或許這次發泄後,又會回到原來那個渾身裹着冰晶的女神,無悲無喜,漠視這個曾經愧對過她的世間。
“媽的!”項瀛崧猛地一拳砸在身邊的大樹。
啪!
樹幹被項瀛崧的拳頭砸出一個三寸深洞,彷彿掏空了一樣,嘩啦一聲,整棵樹就那麼倒下來,濺起一片煙塵。
“發什麼瘋!”頡珞喝道,可他心裡卻很明白,那種痛……他也懂。
“我就說該留下來!星宇讓我們走,我們就走?他以爲他是誰!憑什麼讓我們親眼看着他去送死,自以爲很偉大,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我寧願死的人是我,那種痛,活着比死了更慘!”項瀛崧幾乎帶着點哭腔吼道。
“男人,難。承認自己是個男人更難。死,帶着遺憾的死,活,帶着痛苦的活。”頡珞看了項瀛崧一眼,感嘆道,“星宇是帶着遺憾去的,我們是帶着痛苦活着,你說這份遺憾,這份痛苦,誰更重?”
“痛苦!”項瀛崧想也沒想就直接應道,“沒有星宇,我連假裝清純清純的興趣都沒了,生活也好像沒了興趣,而星宇的遺憾,我們也完成了,兮瀾不是好好的?”
“呵……”頡珞沒打算理他,而是望着兮瀾,輕輕說道,“兮瀾,你知道星宇去的時候說的什麼嗎?”
“什麼?”兮瀾下意識問道,睜着一雙紅腫的眼,那模樣着實讓人憐惜。
“救她!!!”
“走!”頡珞學着聶星宇當時的模樣,同樣的語氣,卻少了那種痛徹心扉的憐惜,一種無法剋制的情懷。
“你知道這個‘救’包含着什麼嗎?兮瀾。”頡珞凝視着兮瀾的雙眼,可當他看到兮瀾時而抽泣的小嘴,楚楚可憐的眼睛時,心中真的感覺好堵,好堵。
“我……不……不知道……不知道,不想知道。”兮瀾拼命搖頭,想要趕走那些不快,卻如夢靨,只要閉上眼就能感覺到那個冰冷、溫馨的懷抱,可他越來越遠。
“不,你知道。”頡珞雙手按在兮瀾肩膀上,讓她閃躲的雙眼看着自己,“你知道的,對吧?”
“不……不知道,別問我了,好嗎?”兮瀾祈求道。
“頡子,算了,別再爲難兮瀾了。”項瀛崧、児宸一人一邊,想把頡珞按在肩上的雙臂抽回來,可誰知道頡珞雙手就像灌了鉛,承載着他們無法明白的重量。
“爲難?哈……哈哈……爲難?你們怎麼不說是爲難星宇?兮瀾,看着我!”頡珞整個人臉色唰的冷下來,冰冷的溫度,令兮瀾身子不禁一晃,似乎被頡珞震住了,雙眼不由自主就落在頡珞身上。
“救你,不只是把你救活,而是讓你好好活!看看你這個樣子,只知道哭,哭有什麼用!我知道,你想發泄。發泄是沒錯,可你爲什麼要逃避?好讓自己沉睡在另一個世界,把內心封閉,不再言語,當一個活死人?”慢慢的,頡珞眼眶紅了,深深吸了口氣,咬着下脣,“你知道星宇留下的遺憾麼?”
“是……什麼?”兮瀾情緒似乎穩定不少,她隱隱感覺,這個遺憾與自己息息相關。
“沒有讓你快樂一輩子。”頡珞本想笑着說這句話,可那臉皮,一半抽搐,一半僵硬,要多難看就又多難看,因爲,他心裡難受。
“沒有他……我還能快樂麼?”兮瀾抿着嘴,回憶起那個溫暖卻很羞澀的擁抱,還有那張乾澀卻彷彿塗了蜂蜜那麼的嘴,吻起來……很甜。
“能,因爲你心中有他,你會去滿足這個遺憾。”頡珞繼續道,“我想,你也不願意看到星宇的靈魂一直遊走在遺憾中吧。”
說完,頡珞不禁鬆了口氣,他可不敢說,聶星宇已經獻祭了靈魂,如今,可能連靈魂都不存在了。而且聶星宇體內有殺神血脈意志,靈魂一去,聶星宇那具身體就是他的了。
說不定,以後還會遇上聶星宇,不過體內卻是殺神血脈意志那個瘋子。
“嗯。”
兮瀾輕輕點了點,似乎想開了,露出一個如百合初開那一霎那般美麗的笑容。
這一刻,頡珞三人幾乎看癡了。
眼中沒有一絲褻瀆,因爲兮瀾是他們的兄弟,更是聶星宇的人。
“爲了她,我什麼都願意,就算快樂……”兮瀾默默想道,“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嗎?”
衆人沉默了一陣。
“我想去那裡看看。”兮瀾忽然站起身,對着衆人說道。
“好!”
項瀛崧點頭,雖然不知道那邊的戰鬥是否完結,但他還是想去看看,至少,把聶星宇的屍體弄回來。
“這個……”頡珞遲疑了,他明白項瀛崧的心思,可如果現在去,說不定會遇到聶星宇,被殺神血脈意志控制的聶星宇。
“頡子,你在怕些什麼?星宇體內的殺神血脈意志?”項瀛崧不爽了,曾經他們也對上過殺神血脈意志控制的聶星宇,只能勉強能打個平手,而如今聶星宇獻祭靈魂換取力量,境界上遠超衆人,不過,時間過去這麼久,那個狀態說不定已經消失了。
這也是項瀛崧放心大膽去的原因。
“好吧。”
其實在頡珞心裡有一句話一直沒說,那是關於拯救被獻祭靈魂的,不過,在沒有觀察到聶星宇此時狀況,他也不敢下結論,而且那個方法,成功率極低極低。
現在說出來,絕對會衆人帶來希望,可他怕衆人再一次絕望,這種感覺已經扛不住第二次了。